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不能说是愚蠢,可以说成是思维简单,经验不足、涉世不深、等等诸如此类说法。
与叔叔重聚之后,他告诉我的事情让我意想不到,却又在情理之中。我从那一刻起,体会到了战争的复杂。
其实,从叔叔握有卡瓦城的兵权开始,男爵和叔叔之间的矛盾就在暗处开始了。男爵觉得叔叔在整顿卡瓦城防务之时渐渐掌握了实权,有夺权之嫌。而事实确实如此,只不过叔叔直到这一刻都没有暴露出来。可以说男爵猜测正好歪打正着。他虽然表面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对权利的落空还是深深的恐惧。
“叔叔,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呢?难道你一开始就这么想了吗?”我问叔叔。叔叔看了我一眼,说道:“像我们这样普通出身的人,有谁一开始就向往着权力呢?如果我需要这些,当年就可以跟随布雷德将军去了皇都,现在最差也是一名将军了。我当年说要照顾你其实一半也是推辞,即便要照顾你,我也可以把你带到皇都去啊。那个时候我真的没想要那么多,只想偏安一隅,闲情终老。因为我在天镜战役里见过太多的死伤了,我不想再去打仗了。”
“即便是在这次战争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想到那么多。我只想好好巩固咱们的防御,力求在战争中存活下来。可是,我看到丹尼尔的软弱,看到列强的凶猛。我越来越觉得我们原本的想法不足以让我们维持下去。而丹尼尔的懦弱让我越来越觉得不能屈居于此人之下。所以,我慢慢培植着自己的势力,好借机除掉丹尼尔。而丹尼尔也一样,无论多没野心的人,对待自己已有的权力,保护欲还是很强的。于是,我们双方都在等待一个时机。”
“我的侄儿啊,你的出走虽在我们意料之外,但也给了我们双方一个绝佳的机会。就像两个严阵以待决斗的战士,一瞬间的动静,就是双方发起进攻的号角。丹尼尔下手很快,他迅速以你通敌为名,将我关押了起来。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他早已经人心尽失。卡瓦城里的大部分军民早已经对他失望透顶,而对我们信任有加了。通敌!通敌!哈!连通的什么敌都没说出来。哼!真是愚蠢的可以。”
叔叔望着卡瓦城的方向冷笑着。
“叔叔,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还是被赶出来了啊。”我看着一点也不慌张的叔叔,心里有着疑惑。
“你不要忘记了,卡瓦城的军队大多数是由咱们叔侄二人建立起来的。只有近卫军那少数人是丹尼尔的亲信,而城中人民也多数向着咱们。人心向背早已经分晓了。我将计就计,干脆就不反抗被他关押。之后在监狱里再散步流言,使得在城里对丹尼尔忘恩负义,逮捕功臣的行为,充斥着不满。城里不稳,那一切就好办了。我不知道你去救援西尔需要多久,也不知道你此行生死如何。不过看样子,你也没什么收获吧?”叔叔仿佛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看着我,令我很不舒服,也有些尴尬。
“是的,圣蒂诺城被攻破,西尔的父母已经殉难了。西尔没有跟我回来。他决定北上,不知道打算去哪里。”我近乎艰难地说出这些。
“哼!我就说你此行没什么用处。即便西尔蒙德跟你回来,对咱们眼下也没什么臂助。你不要这样看我,我说的事实。我的计策,本打算没你也要完成。你回来也算是给我一个契机,让我在这个时候出城。丹尼尔真的是没什么抱负,连追击都不打算。让我有这么足够的喘息机会,来发动最后的攻击!”
“您打算进攻卡瓦城,直接夺权么?”
“我没那么愚蠢,直接与丹尼尔对峙,搞不好我树立起来的威望就全完了。这毕竟是一个遵循传统的时代,君授权位岂是那么容易就倒塌的。我要再让民众觉得他丹尼尔的无能,而我们才是真正能拯救卡瓦城的英雄。到那时,人心尽得,一切就顺理成章了。你看!”
叔叔说完用手往东方一指,我听见远处传来隆隆响声,一大队人马快速从东面向卡瓦城接近,等到队伍近到可以看清时。我和我队伍里的所有人都到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大股的流寇,声势浩荡,向卡瓦城进犯!
三天后,我几乎怀着闲情逸致的心情去看这些“流寇”滋扰着卡瓦城。其实,当流寇走到我足够看清时候,我基本什么都清楚了。那些流寇,有很多都是卡瓦城派驻到周边农庄,镇子护卫的士兵。其他一些,则是开战以来征收的外来流民之类。叔叔用他们来假扮成流寇,引起卡瓦城里的恐慌。我一开始犯了糊涂,还在担心卡瓦城的守军们肯定会识破。却发现那些守军们惊慌失措,大呼小叫,忙乱的步防。这一切让我有些糊涂,然而叔叔轻松地神态让我明白过来了。
一切都是个局,叔叔一早就布置好了这个局。现在卡瓦城里城外,只有亲卫队属于男爵自己,其余的都归叔叔控制。所以,现在流寇和城里的守军只是在做戏,做一出可以造成卡瓦城人民恐慌,降低丹尼尔威信的戏。他们要让人们知道,丹尼尔在面对外敌时有多么的软弱无能,同时在城里扩大叔叔的影响,让人们相信,只有叔叔才是能够拯救卡瓦城的唯一英雄。
这出戏进行的很顺利,即便看不到城里的事,我们也能感觉到,卡瓦城人们的心里正在崩溃。守军们每次出城迎敌都搞得声势浩大,但是又溃败的凄惨无比。若不是这些流寇是假的,恐怕早已被破城了。
叔叔带着我们所有人,在山坡后等待着一个结果的出现。
第三天中午,这个结果终于出来了。
城门大开,战鼓震天,卡瓦城城主丹尼尔男爵带着亲卫队和身后士兵们从城内杀出。他亲自迎敌了!他穿着一身华丽的铠甲,在阳光下银闪闪的,布满了漂亮的装饰,拔出的长剑也是那种装饰用的佩剑。
“哈哈,他根本从没做好过战斗的准备!”叔叔大笑起来,充满着嘲讽。
是的,他根本就没准备好!从普利达尔内战开始就没准备好。这次的出城迎敌,恐怕也是在万般无奈之下。叔叔想必是利用城里的内应鼓动他,说什么城主亲自出战可以提升士气之类的话,才使得根本与武力无缘的他御驾亲征吧。
那么叔叔的最后一招就快达到目的了。
丹尼尔男爵开始喊话,无非是一些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的话语。其实这段话本是不错的,可惜他掉入了这个早已布置好的圈套,不会有人听他的。说到最后,那本该激扬的话语却变得有些无力了。丹尼尔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他只得拔出佩剑,猛的向前挥去,示意开始进攻。
于是,这场精心安排的动作大戏终于上演了,一切按部就班顺利的进行着,只等一个结局。场上的演员们表现的很好,有攻有守。“流寇”们疯狂无比,守军们英勇奋战,然而却很少看见死忘,只有受伤者倒地,却又不重。“僵持”了一阵子,守军们坚持不住了,拉着丹尼尔男爵撤回卡瓦城。
这一次,城门不再及时关闭,“流寇”们冲进了城里,我们便只能听见喊杀声。在看不到情况下,我忽然产生一种错觉,那喊杀声如此的真实,让我以为真的是流寇在杀戮了。我心里一阵紧张,不由得站了起来。叔叔急忙摁住我的手,他不明白我的担心,只是示意我不要着急,继续等待。良久,一支响箭从城里高高射起,这就是叔叔等待的信号了,我事后才知道,这信号也代表着,丹尼尔男爵一家已被屠戮殆尽。他们是这次事件中唯一的牺牲者。
响箭的声音传过来,叔叔招呼身后的人们,整装待发,他跨上战马,手扶着我的肩膀,说道:“打起精神来!我的侄子,现在,该是我们扮演卡瓦城英雄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