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只金色的大灯笼带着云雾岛的乡亲们,慢慢沉入了海水里,只见它越沉越低,沉到水下山体阻挡不到的地方,它潜过了云雾岛的封闭圈,又继续慢慢向前行驶着,也慢慢向海面上浮去,渐渐地,灯笼里面的人们发现,本来黑得不见五指的海水变得渐渐透明起来,也变得亮了起来,透过变浅变透明的海水,向上往去,能看到天空的月亮,如冰球般,散发着冰清的光芒。
大灯笼继续向上浮行,变得越来越轻,然后一下子浮出了海面。
在黑暗里待了很久的云雾岛的乡亲们看到了世界一下子变得光亮了,有种如隔恍世的感觉。
大灯笼浮出水面,乡亲们欣喜地看到,不光周围的景致在自然光下看得清清楚楚,连远处的山体,也就是云雾岛变成花苞的形状,都清晰地出现在他们眼帘。
大海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周围一片静谧,坐在大灯笼里的人觉得,这似乎是一个童话世界。
更因为,海面上,那到处漂浮着的,散发着红光,粉光,蓝光,绿光,橙光的各色各样的灯笼,有莲花灯,南瓜灯、西瓜灯、小兔灯……还有那挂在高高的桅杆上的,一连串连下来的,流光溢彩的威武的神龙形状的灯笼;还有那在海面上搭建起来的,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似冰非冰,似玻璃非玻璃,似水晶非水晶的宫殿花灯,宫殿上面扎的仙女儿,穿着绫罗纱衣,面貌许许如生,像要走出来,飞到海面上跳舞;灯笼散发着梦幻般的光芒,照得海面一片璀璨,那淡白的月光,在这璀璨下,也变得越发如银似雪,彻照海面。
豆官心情沉重,因为大灯笼不走回头路,他不能回去救自己的娘,他虽不再哭了,但还是难受地坐在那里想心事。
外面的景致变美了,皮小福毕竟是小孩子,他好奇地将脸贴在灯笼壁上,脸都压扁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纳兰看着外面的海灯会,静静地不发一言,这美丽的海灯会,她盼了好几年的海灯会,带给她多少童年的快乐啊,今天,她却是跟着被施了毒的乡亲们来看这奇幻美丽的景色,而豆官娘也生死未卜,她跟乡亲们中了毒,也生死难料,她感到美丽的心情,也有一种极致残忍的心痛,一直做为乖乖女,娇娇女的纳兰,慢慢地变得懂事了,也许,十五岁这一天,是她真正开始长大的一天。
还好,海面上还有云雾岛封闭圈外的一些石栈道和石走廊,大灯笼飘到石栈道边,慢慢停了下来,大灯笼的门也打开了,大伙正准备钻出灯笼,走到栈道上看海灯会时,龙晓婉却堵住灯笼门,不让大伙儿出灯笼。
看到龙晓婉的样子,小桃红问:“婉儿,怎么啦,为何不让我们出灯笼呢?”
龙晓婉还未说话,只听见奶奶说:“婉儿姑娘,奶奶相信你,你跟云雾岛的居民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你会真正帮助大家的。”
纳兰睁大眼看着婉儿,她再想:“婉儿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
皮小福的脸从贴着的大灯笼壁上下来,他跑到龙晓婉身边,一头钻进她怀里,扬起胖胖的脸蛋儿,奶声奶气地说道:“龙姐姐,我要上去看那么漂亮的灯笼。”
龙晓婉抿着嘴,眼圈一红,她心软了,微微侧过了身子。
大伙儿看到龙晓婉不再拦路,于是,准备一个一个地钻出灯笼,要知道,在一个比较小的空间里困久了,心情是很压抑的,到了这么美丽的海灯会,看看花灯,再呼吸呼吸带着海水咸味的新鲜空气,也许身体的抵挡力会强一些,也许毒气会发作的慢一些,这样,对寻找解药,就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铁匠抱着小福,准备第一个钻出灯笼……
就在这时,突然间一个女声冷冷地说道:“想这么就出去,没那么容易。”
大伙儿惊讶地往栈道上看,怎么,栈道上站了一个姑娘,那姑娘穿着粉蓝色的绫罗纱裙,上面缀着亮晶晶的宝石片和银铃铛,披着长长的纱飘带,在海风里,裙裾被吹得飘飘欲仙,身上和宝石片和银铃铛发出细碎的好听的声音!
大家仔细看着,皮小福看得最仔细,只见他大声喊道:“你是花灯上的姐姐!”
大伙儿仔细一想,对了,那个美丽的如琼楼玉宇的殿阁花灯里,站着的,可不是这个姑娘吗?
可那是花灯姑娘啊,难道变活了?!
大伙儿倒抽一口凉气,今天的遭遇够奇特的了,再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也都不足为奇,但是,这位姑娘是仙是鬼,是妖是魔?
她不让我们出去,是再想再来个笼中捉鳖?!
这,这不会又是那个讨厌的鬼花匠变的吧?!
但看也不像,这姑娘头上扎双髻,插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宝石钗环,脸上的皮肤如雪白细腻的贝壳瓷,又似闪着隐隐的光泽,而且,她的眼睛很黑很美,虽然发怒,却也闪着善良的光,应该不是那个坏花匠,谅那坏花匠也没本事上这样有灵气姑娘的身。
岛上未婚男青年有几个,他们对这个姑娘挺有好感的。
纳兰坐在一旁,偎着奶奶,反倒不怕了,她想,这一切,也许都不是真的,都是梦幻而已。也许包括岛民中毒,都是自己的一个梦。她闭了闭眼睛,想要回到深睡的状态,然后,快些醒来,快些回到熟悉的家里,吃着奶奶做的早餐,跟着奶奶烧早香,然后再打扮自己,上山找豆官说话玩去。
龙晓婉说话了,打破了纳兰的幻想,纳兰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真的面临着是否活下去的真实的考验。
龙晓婉说:“二姐,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就算他们做错了,也是无心的,你就放过他们吧。”
“什么,”花灯姑娘一挑高眉,这个动作跟龙晓婉做的一模一样,花灯姑娘惊讶地看着龙晓婉:“我看你就是被他们洗脑了,我们龙宫那么多兄弟被他们吃了,你还维护他们,要被父王知道了,给你一顿好打,严重些,说不定把你赶出龙宫,再也回不去了。”
龙宫?!
云雾岛的乡亲们更吃惊了,怪不得龙小姑娘龙晓婉这么一个小小的姑娘水挺深,不爱说话,挺神秘。那岸上的姑娘说的父王,怕不会是龙王,而龙小姑娘,怕不会是龙王的女儿吧?”
龙晓婉听了二姐的话,低下了头,她为难地对乡亲们说:“对不起,我必须把你们带到龙宫去申辩。”
“申辩?!我们做错了什么,要去龙宫被审判!”豆官大声说道,他情绪激动,自己的妈倒在云雾岛封闭圈里,不知死活,大伙儿还要被带去龙宫申辩,什么龙晓姑娘会解毒,难道她跟花匠一样,也暗地里对云雾岛的人使坏?
周老师说话了,他说:“晓婉,我相信你不会是这样的人,一直瞒着大家,偷偷出卖大家。”
龙晓婉说:“当然不是,只是,你们做的事,我父王一直颇有微词。我总辩说你们目前还是凡人,凡人的境界还是跟仙人不一样,父王也是一次又一次的饶过了你们,但近几年,你们做的越来越过了,父王才让我找机会将你们带到龙宫审问。我一直抗旨,没有答应。只想着,私下找机会劝说你们,今天我们在紫烟寺听了修仙的传说,我以为大家会收敛些,本想到大家依然凡心不改,正好,大伙又都中了毒,我想反正这样也是死,不如带去龙宫,给父王审问,说不定还有条活路。但毕竟那是我父王,他对他所痛恨的人手段凛冽,丝毫不手软,我又怕大伙得罪他,下场反而更不好,所以,你们一求我,我心一软,就准备让你们出去了,解毒的事另想办法。但没到二姐知道我跟你们有了感情,所以,提前在这儿等我了。”
小桃红问:“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惊动龙王来审问?”
龙晓婉低下头,幽幽地说:“谁让你们吃了那么多的鱼虾!”
“吃鱼虾?”大伙惊呆了,由于岛上物质贫乏,大伙常年吃素身子受不了,幸好许寡妇许秀姑挺勤劳,偶尔到后山水晶湾海边打捞些鱼虾,乡亲们换来吃了,才补身体,这又能算犯了什么罪呢?
周老师说话了:“那些鱼虾,都不是普通的鱼虾,都是龙宫里巡逻的虾兵蟹将吧。”
龙晓婉看着周老师,幽怨地说:“不光是虾兵蟹将,有的,还是我们的远亲,今天晚上蒸的那条大白鱼,就是我远方表叔。当时看你们吃,我心里难受极了,当时也真的恨不得你们都去死。正好花匠也上了豆官娘的身,下了毒,我想大伙都一块死了,给我的表叔陪葬吧。但又想,也许因为你们还是凡人,所以暂时改不了食肉的习性吧,所以,我恨劲儿一过,又原谅你们了。但乡亲们全部都中了花匠的毒了,我又觉得,来不来龙宫都得死,到不如到龙宫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龙晓婉说着,不停地用手搓着眼泪:“你们,你们凡人太过份了,吃了那么多鱼虾,知道吧,云雾岛的空间跟龙宫的空间是一样的,是仙灵的空间,我们在这个空间里,见到的所有的动物,都不是普通的凡间的动物。”
龙晓婉幽幽地哭了起来,为自己的软弱,为自己的犹豫,为自己的一直端着实际却两边为难犹豫不绝的伤心的局面而难过了,她一改平时水深冷淡的模样,此刻,就是一个左右为难的小女生。
站在岸上的龙晓婉的二姐看不下去了,说道:“哭,哭有什么用,赶快带他们到龙宫,看父王能不能解他们的毒,看他们还能不能改了吃我们族类的习惯!”
“二姐?”龙晓婉抬头看了看岸上那美丽的姑娘,那姑娘说:“我们又不是坏人,又不图什么,这些凡人因无知犯了些错,应该到龙宫受受教育,再者,世间除了龙宫,哪里还有那么多宝贝和药品,他们的毒,也只有父王能解了。”
龙晓婉还幽幽地问:“二姐,那父王还怪我总是心软吗?”
二姐说:“你又不是恶人,是龙宫里福气盈然的小龙女,心底善良是很正常的,父王怎么舍得怪你呢。只是,你总不跟家里沟通,又不爱说话,有什么心事,就会自己揣着,掖着,藏着,这是父王,包括我跟母后,还有大哥、二哥、三哥全都怪你的地方。”
“三哥,三哥回家了吗,我都好久没见他了。”龙晓婉忘了自己的幽怨,脸上还挂着泪水,又笑着问岸上的二姐。
“三哥呀,一直在你身边,你不知道吗?”二姐向周老师眨眨眼,笑着说。
只见周老师一边笑,一边摇着头说:“小妮子,又被你识破了。”
周老师是龙王三太子?!
天那,他的身份也太复杂了,又是周公尊者,又是江南大宅的主人,又是周老师,又是前岛湾的主人,又是神龙……对了,就是小桃红刚到云雾岛前岛湾时看到的那条神龙,也许,那才是周老师的真身。周老师是一条修成高等仙君的神龙!海龙王的三太子!
大家都崇敬地看着周老师,怪不得那么有才华,岛上学校就那一个老师,也硬是把豆官教得考上了大学。
可是,他变成这么多分身做什么呢,他把大伙儿引来云雾岛又是什么意思呢?大伙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只是,看到龙小姑娘和她二姐,三哥,天那,全是他们一家的,都没有什么恶意,没什么可说的,大伙儿一起去龙宫长长见识吧!
乡亲们又重新回到了灯笼里,龙晓婉陪在大伙身边,大灯笼的门关上了,渐渐沉下海水里。
站在岸边的二姐,一阵光闪过后,变成一条雪白的龙,先飞到空中,然后慢慢地沿着海面低低地伏飞,不一会儿,也潜入了海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