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的餐厅连着厨房,所以,豆官妈做好了菜,直接端到餐厅里,整整齐齐摆在餐桌上了。这里的餐桌非常大,是长条形的,上面铺着跟江南大宅一样的印着银色暗花的雪白桌布,桌下有暗槽,放了炭火盆,所以,桌子一直都是温热的,而早已摆在桌子上的菜,也都还是热气腾腾的了。
每年大伙都来豆官家过中秋,这是惯例,因为,谁家的厨房都不如豆官家的大,谁家的餐厅也都不如豆官家讲究,而豆官妈一直记着自己在岛外家中的厨子做的美食,和在江南大宅做客时吃到的美食,所以,她刚来云雾岛那年,由于极度思念家乡,第一年中秋,就邀请岛上的乡亲来家里做客吃饭,以热闹的气氛和美味的饭菜来驱散背井离乡的孤寂。那时岛上的居民还不如现在多呢,但一些人聚在一起,也非常热闹。
岛上的居民也不是白来吃中秋大餐,本着岛上“物物交换”的原则,他们也都会带来自家的美味或者其它的好东西,送给豆官妈,以示感谢。
今天餐厅里灯火通明,餐桌上已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雪白的瓷盘、汤碗羹匙,餐盘里盛着色泽美丽的菜式,汤碗很大,放在餐桌中央,里面装了满满的汤,闪着淡淡的油光,热腾腾的,散发着说不出的诱人的香气。
大伙儿依序在餐桌前坐了下来。这时,可以为大家详细介绍云雾岛的所有居民了。
纳兰奶奶和纳兰一家,她俩是云雾岛的老居民了,十五年前纳兰就是诞生在这个岛上的,她们对后面来的所有的居民都很照顾,告诉他们如何在岛上更好的生存,所以,岛上的乡亲们一直非常尊敬纳兰奶奶,对纳兰也十分爱护。
豆官妈和豆官一家,豆官的爸爸常年在岛外寻香,一直没能进岛来生活,这也跟他身上没有灵芬香气的印记有关系。豆官妈和豆官是第三家来到云雾岛上的,刚来时,豆官妈跟豆官不适应,天天找到纳兰家跟纳兰奶奶聊天,以驱散内心对未来的莫测和恐惧,后来因沈家大宅实在很神奇,让她找到心灵寄托处,所以,渐渐地,也就跟豆官在岛上安居了下来,只是不改每年请岛民来她家吃中秋饭的习惯。
上面说豆官妈和豆官是第三家来云雾岛上的,是因为,在豆官妈和豆官来云雾岛之前,龙小姑娘就已经住在云雾岛的谷头了,究竟是龙小姑娘和纳兰一家谁先来的云雾岛,别人也不知道,纳兰奶奶不说,龙小姑娘也不说,纳兰更不记得了。
龙小姑娘也是岛上的老居民了,虽然今年才刚刚十五岁,但她一直是纳兰从小到大的玩伴,好闺蜜。虽然岛上的乡亲们对龙小姑娘这么小小一个女生,怎么一个人居住在谷头,为什么龙小姑娘没有其他的家人,都有些好奇。但龙小姑娘每年主持的海灯会,却非常美丽,不是一般的小姑娘能撑得起来的。海灯会上除了岛上的乡亲们帮着做了一些灯笼,但她是如何搭建起那一座座高大的颇具规模的花灯,没人知道。龙小姑娘脾气好,话语也少,别人问她话,有时候,她总是淡淡一笑,什么也不说,弄得别人也不好再问什么了。渐渐的,大伙也都习惯了,只是平时需要时,跟龙小姑娘换点布料做衣服,中秋节举办海灯会时帮着做点花灯。大家还是奇怪呢,那海灯会,在壮阔的大海边举办,无论有雾无雾,都给人奇丽梦幻般的美,那种规模,那种布局,还有那种大型的,如琼楼玉宇般的花灯,乡亲们并没有帮忙搭建,真不知龙小姑娘是怎么办起来的。最令人奇怪的是,海灯会美则美矣,但如果天气极差,有风有雾有雨的天气,大伙儿可能放弃了去看海灯会,但有人看到龙小姑娘依然往后山的方向走,水晶湾那边一片红光,就算有雨雾,也能猜到,水晶湾那边照常举办海灯会,真不知龙小姑娘办给谁看,后来又有人悄悄说,琴师查铮铮一定会去,估计就龙小姑娘和查琴师两人看,太令人奇怪了。
再有一位是大名鼎鼎的周老师,仙君周公尊者的凡身,是岛上唯一学校里的唯一老师,倍受岛民尊重。
铁匠皮光影和儿子皮小福一家。
木匠王三森王木头和他的小媳妇柳盼儿一家。
查铮铮,岛上的琴师,是个单身的白面男生,二十岁左右,留长发,在头顶盘个发髻,用竹筷子别住,常年穿着一袭米黄色的古式长衫,挺沉默,不爱说,常在家里弹琴,每年的海灯会必去,以前,到后山特别艰难的时候,他也背上古琴,从天井上垂下来的绳子梯艰难地攀到天井顶部,再跋山涉水,来到水晶湾,弹琴助兴。也特别奇怪,他在水晶湾弹的琴声特别好听,传得声音也特别远,清澈通透如流水般。
住在山顶桃苑的小桃红,三年前来到的云雾岛,因为她的性子,来到这里,一来就挺适应,自己在院子里的桃树下种了点蔬菜瓜果,时而下山换点米面海鲜,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慢悠悠地从后院里的那口老井里,打点清冽的井水,洗脸,梳头,穿上简单干净的衣服。然后,走进小厨房,给自己做点清淡的饭菜吃,这种不用上班,不怕被逼婚,吃了饭,看看书,写写诗,累了就到院里,看看风景,不去想未来,没有压力的日子,过得不要太惬意哦!
还有一位是米面店的陈老三儿,一个五十来岁,脸像个胖面团儿,和气的老人家。他在自己大大的院场里,开恳了一大片田地,一半种了麦子,另一边引了溪水种了水稻,由于岛上气候的特殊性,两种植物都存活了,并且长势不错,每年中秋前后丰收。他再用土方法将麦子稻子去了壳,麦子磨成粉,乡亲们争着来换最新鲜的面粉回家做麦香饼吃,换了最新鲜的有机大米,回去蒸香喷喷的米饭。每到这时候,陈老三儿的屋子里就堆满了乡亲们用来换米面的物品,陈老三儿总乐的眼睛都眯成了缝。
岛上还有一户人家,在自家院子里开了酱馆,主人叫许秀姑,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寡妇,长得圆润健壮,脸上常带着笑容。她家腌制的酱菜特别脆嫩好吃,是乡亲们必不可少的生活必需品之一。她家除了腌酱菜,后来到后山方便些了,她每年还去几次后山海边,打捞来鱼虾,做成鱼虾酱换给岛上的居民。有时候,她那还备有大量的新鲜鱼虾和海贝,由岛上的人换了回去,用油盐煎了,浇上酱汁,那香气几里都能闻见,会让孩子们吃一大碗饭。
本来岛上还有那个花匠,就是那个孤僻古怪的坏老头,住在中岛最偏僻的山旮旯里,那里有一所小小的,似乎是自己盖起的房子,花匠在岛上时,几乎不跟别人交流,只喜欢让别人给他白送东西,惹得岛民们都讨厌他。现在花匠的黑灵魂已被豆官妈消用金海螺消灭,豆官也将花匠身体运至岛外,所以,花匠就从岛上消失了。
所以,岛上目前常住有十户人家:纳兰奶奶和纳兰一家,豆官娘和豆官一家,龙晓婉一家,周老师一家,皮光影和皮小福一家,王三森一家,查铮铮一家,小桃红一家,陈老三儿一家,许秀姑一家。一共十家。其中龙晓婉家、周老师家、皮光影家、王三森家、查铮铮家、陈老三儿家、许秀姑家,住在谷里,小桃红家住在山坡顶上的桃苑,他们七家和小桃红家组成了北斗七星阵。
另外,紫烟寺里驻有一个僧团,但由于都是出家人,平时,岛民较少跟他们打交道。
岛上的常住居民已经介绍完了,大伙早已狼吞虎咽地吃起饭了,豆官娘微笑着,坐在一边跟大伙添饭,盛汤。
今晚的菜式有:
红炖萝卜;
炒宽粉水晶大虾仁;
白汁龙虾;
水晶三层肉;
香煎酱汁白水鱼;
泡菜小坛子;
丝瓜浸鲜贝;
酱香鸡架。
菜式虽然只有八种,但份量十足,每个大瓷盘里,菜品都堆得高高的。
菜的中央,放着一大盆汤,是清甜的椰子清鸡汤,里面放了海贝和虾仁,起锅时撒了青蒜苗和姜丝,很滋补人。
今晚豆官妈还包了一大盆饺子,是韭菜虾仁馅的,光看着那麦色的外皮,玲珑的形状,足以让人垂涎。饺子沾料是香醋汁,又搭配着一小坛浸得碧绿的腊八蒜,吃一口,香得腮帮子都快掉下来了。
对不太爱吃饺子的南方人,豆官妈准备了蒸饭,里面放了南瓜和栗子,米里拌有柿子汁,做成柿味南瓜栗子饭,又香又甜又糯,好吃得紧呢。
饭后还有甜品,是调了藕粉的桂花马蹄羹,色泽晶莹,马蹄嫩生生的,金灿灿的桂花点缀其上,喝一口,甜润清心。
还有另一款甜品,冰砂梅子酪,将地窖常年储备的冰块和着桂花糖打成金色的冰砂,浇上乌梅汁,撒点青梅卤子,就做成了,放在冰盆里镇着,吃时就盛一碗,酸甜可口,解腻消食。
当当当当,大角色来了,就是那一大盆烤得焦黄流油桂花馅儿月饼,香气扑鼻,里面不但调了桂花蜜,还放了青梅丝和金桔丝,吃一口,酥软香甜,令人欲罢不能。
这桌丰盛的大餐还配了点桂花清酒,每人只准喝一小盅,应应景儿。
饭后还有水果沙拉,里面有切好的苹果块、石榴粒、桃片儿、杏丝、核桃仁儿和栗子粒,撒了花生碎和陈皮丝,浇上调好的桂花沙拉酱汁,香甜可口。
大伙吃着,笑谈着,满意十足。
这些菜式的原料,都是岛民们前几天“赞助”的,就当是“物物交换”的另一种形式。岛上物料缺乏,若没有大伙的赞助,豆官妈怕也是巧妇难为无为之炊吧。
话说豆官妈原来住在江南小镇时,并不喜欢做饭,但由于来到岛上,食物的贫乏和常年的思乡,她竟然在来岛的第一年,就练就了一身做菜的好手艺。
豆官在家时,她随手生拌的香醋生菜青椒,一大盆都能让豆官吃了,配着香喷喷的大麦馒头,真是太幸福了。
豆官妈有时也会拌青椒圈白萝卜条,放点糖,放点酱油香醋,再放点提鲜的海鲜汁,挤几滴香油,那味道,酸辣可口,能让豆官下三大碗饭。如果拌好的青椒圈白萝卜条,放置一晚上,浸出酸甜的辣汁来,拌在米饭里,让豆官吃得满头冒汗,云雾岛的湿气,都能从身体里排出去了,再在火盆边烤烤火,消消汗,晚上蒙头睡一晚上,第二天,那精神爽气劲儿,比在岛外做了昂贵的SPA感觉更舒服。
月饼盆放在餐桌上,本来里面堆得满满的,现在已消了大半了。皮小福吃得满嘴都是油,皮铁匠在给他擦着。
“豆官妈,你也快来吃嘛!”许秀姑善解人意地喊豆官妈。
“啊,你们吃,我吃过了,现在撑着呢!”豆官妈坐在一边,呵呵笑地说着,还劝纳兰奶奶:“纳兰奶奶,你也多吃点,看你都没怎么吃。”
纳兰奶奶慈祥地笑着,说道:“我年纪大了,胃口不像这年轻人,吃多了,不消化,怕晚上睡不着觉。”
“还是您老人家懂得养生。”豆官妈笑着,要给奶奶倒一盏热茶。
茶倒上了,是浓郁的普洱,最适合老人家喝了消食。
奶奶拿起热茶盏,问道:“豆官妈,你这屋里藏了这么些好东西,这茶是哪儿来的呀,咱岛上可一向没这个哦。”
“嘿嘿,纳兰奶奶,你老人家真看对啦,这可是好东西,都是我托人从岛外带回来的。您老快喝吧。”豆官妈站起身来,似要给奶奶让茶。
不过,奶奶还没喝茶,只是又似无意说了一句:“豆官娘,你不知道道家学派是不能供檀香的吧?”
豆官娘一听,面色一变,但又随即稳住了情绪,笑着着:“您老人家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您老快喝茶吧。”
豆官妈伸手到茶盏那里,似硬要给奶奶灌普洱茶。
奶奶手腕一反转,反将茶水洒落在地上了。
豆官妈楞住,冷笑道:“姜还是老的辣,但你再辣,也防不住我这一着儿!”
说完,豆官妈急速转身,反身向餐厅门外飞去,咣当一声,餐厅的大门被紧紧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