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科长身子往后靠在沙发上,一手往后挼着头发,一手敲着沙发扶手,沉吟了一会儿。房间里静极了,可以听到桌上闹钟的滴答声。赵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不安,后悔,感觉自己道行太浅。高科长发现了他的尴尬,想笑着说:“别站着,坐坐坐……按说呢,你年龄的确不大,还不到三十吧,资历也浅了点,可你学历高啊,又一直在一线,按现在干部年轻化知识化的四化标准,你当矿长都够了。”
赵伟被烫了一下似的:“科长拿俺穷开心吧。”
高科长正色道:“你啥时见过我和人这样穷开心的?这可不是顺便说的,是组织对你的信任。”
赵伟心突突地,忙陪着笑说:“那感谢组织培养,我赵伟还是那句话,咱就一个挖煤的,咱今天的一切都是矿上给的,党叫干啥就干啥,绝不含糊!”
高科长说:“今天也只是组织上的一个考察,结果你还得等。你回去后也不要声张,要是能上一个台阶,既是对你个人能力的肯定,也是组织上给你加的担子。这幅担子搁谁肩上都不轻啊!”
赵伟再三表示不辜负组织的期望,再三感谢高科长的栽培,也不敢久留,看高科长话说完了,就主动告辞。
这让高科长很满意。很多干部,只要有机会踏进组织部门的门,总是黏黏糊糊不肯离去。他送赵伟到门口的时候,拍拍赵伟的肩说:“爷们,好好干,等我退休了,可别在大街上见了我不理我啊!”
赵伟出了办公楼直奔车棚,风一吹,打了个冷战。刚才太紧张了,居然出了一身的汗,自嘲地笑笑。
赵伟明天休息,和爱爱约好了要去见设计师的,想确定一个装修方案,趁年底矿上大检修停产的空儿把房子装修装修,准备着春天办喜事儿。
快到车棚的时候他迟疑一下,抬头看了看树枝桠上寸把厚的雪,想着还是打的去吧,安全些,转身朝矿门口走去。
矿门口有些空旷,平时满满的出租车此刻只剩下两部“嘣的”——那种带着简易棚顶的一启动就“嘣嘣嘣”的三轮摩托。他招了招手,其中一个慌忙就驶了过来,穿着矿里发的工作棉袄的司机裹得只剩下两只眼睛,等赵伟钻了进去,才问上哪里去。
赵伟关好门,嘱咐司机开慢点儿,当心路滑。司机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大声应着,“蹦的”使劲儿地蹦了两下,哼着跳着,冲进漫天的雪雾里。
过了这个年,赵伟就三十了,在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的矿区,那是当之无愧的大龄青年,谁见了都会问他什么时候请大伙喝喜酒,家里的老父母更是着急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催促他们赶快把喜事办了,说趁着老胳膊老腿的还能动弹,好帮他们带带孩子。陈妈也天天叨唠,说该办了,爱爱也老大不小的了,再拖着生孩子都不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