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过去了,河水越来越浅,浅到一年里总有那么一段时间可以见到河底;河里的鱼越来越少,少到河边再也没有垂钓者的身影;往事越来越远,远到人们渐渐地忘记了许多的人和事。
可是今天,当建矿在这样大的风雪中护送杨妈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这些故事,想起了早已离开他们的杨雷,心里有些酸酸地不好受。他小心地驾驶着,生怕惊动了杨妈,可车在过铁道的时候到底还是颠簸了一下,杨妈醒来,先看到半跪在身边的爱爱又看到赵伟,没有一点血色的嘴轻微地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爱爱见了,忙伏下身子对杨妈说:“杨妈,别说话!到了医院我们就去找杨雪,你放心!”
杨妈认出了爱爱,看看杨雪,又看看赵伟,显然也认出了赵伟,混浊的眼里闪过一种很复杂的感情,眼神有些躲躲闪闪的。
赵伟护送杨妈一多半是为了爱爱,可是看到那躲闪的眼神觉得老人很可怜,忙伏下身子对老人家说:“杨妈,没啥,你放心,有我们呢。”
听了赵伟的话,杨妈费力地伸出枯枝般的手攥住赵伟的手,一滴老泪顺着眼角缓慢地流了下来。爱爱忙伸手替杨妈擦去眼泪,自己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赵伟也觉得鼻子一酸,忙别过头去着看窗外的风景。
窗外飞雪漫天,景物模糊。
人老了真可怜,幸亏自己跟着来了,要不然,爱爱会埋怨自己,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的。这样想着,心中有些释然,觉得心中的一块冰在悄悄地融化。
爱爱小心地帮杨妈掖好被子理理额前的散发,示意杨妈闭上眼睛休息。赵伟看着眼里,把身体往后靠了靠,让自己舒服一点,也让自己放松一些,闭上眼睛希望能够休息一下,思绪却像车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
那年和杨雪邂逅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傍晚,大雪纷飞。
早班后的赵伟在宿舍里被一种说不出来的寂寞和孤独包围着,无论是看书还是看电视都不能消除。看着窗外沸沸扬扬的大雪,突然特别地想家,想家乡的父亲、母亲和小妹,还想念已作鸟兽散的天南地北的同学。
头年高考,一向成绩优秀的赵伟因为滑档没有被大学录取,人人都替他惋惜,老师找到家里,母亲苦口婆心地劝,父亲拎着把铁锹满村追着打他骂他,都没有把他赶进校园复读。九月对他来说是黑色的,比七月还黑。他把自己关注屋子里,谁也不理,后来干脆在姥姥家一住就是两个多月,直到舅舅告诉他谢桥矿在招掘进工,他才偷偷地返回家,偷偷地报了名,直到来了通知,父母才得到消息。父子间再次掀起一次轩然大波,就差没有断绝父子关系了。
在八十年代初,能吃公粮是那个时代农村人人都向往的事情,村子里有些关系的人,利用当兵、知青返程等机会让自己的子女进城工作,但下井挖煤那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