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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安徒生作品精选(21)

从前,有一扎火柴,个个都显得很高傲,觉得自己出身高贵。他们的老祖宗就是树林里一棵古老而又高大的树。说具体一点,就是一棵大枞树。每一根火柴都是枞树身上的小碎片。这些火柴就躺在架子上,架子的一边是打火匣,另一边是古老的铁罐子。他们此刻正在谈着年轻时代的往事。

“我们待的绿枝绿叶,那才算真正的绿枝绿叶呢,”大伙儿都这么说,“我们每天一早一晚,就拿珍珠当茶喝,我是指露珠。什么时候有太阳,我们就能享受到阳光的照耀,各种鸟儿还得给我们讲故事。普通的树只有夏天才能穿上衣服,而我们一家人连冬天也能穿上绿茵茵的衣服,这就很清楚,我们家非常富有。可是,伐木人一进树林,那就要发生一场大的革命,我们的家也就四分五散。我们的一家之主成了第一流轮船的主桅,如有必要还可以遨游四海。其它的枝儿也都各奔前程。我们这些人的任务就是为平凡的人点火。

因此,我们尽管下了厨房,但出身还是高贵的。”

“我的命运同你们不一样,”老铁罐正站在火柴旁边,说道,“我一到这个世界上来,就受尽了冲刷和煎熬。我干的是实打实的工作,在这厨房里有头等重要的位置。我最愉快时光是在饭后躺在架子上,全身干净而整洁,还和我的伙伴有意思地聊天。可是我们这些人,除了那个水壶偶尔还能到外面院子里去,都得呆在家里,总是出不了门。我们惟一的新闻大王就是菜篮子。他老是讲到政府和老百姓的情况,讲得危言耸听。你瞧,那一天一个老罐听他一说吓了一跳,跌得粉身碎骨。一点不错,他可是个自由主义乱讲的人!”

“你也太罗嗦了一些,”打火匣插话说。那块铁皮擦到了燧石上,火花四溅。“这个晚上我们就不能过得高高兴兴一点吗?”

“说得对。我们大伙儿来谈谈,究竟是谁最高贵,”火柴们说。

“不好,要叫我谈论自己,我可不愿意,”罐子表示反对。“还是一起开个晚会吧。我来带个头,给你们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大家都亲身经历过,所以也很容易想象出故事的情景,从中得到乐趣。波罗的海的海边,有一片丹麦的山毛榉树林——”

“故事一开头就引人入胜!”所有的盘子叫了起来,“这故事我们爱听。”

“对,我就在那儿度过了我的童年。那时候,我住的家很宁静,家具擦得光亮亮的,地板也扫得清洁,而且每隔半个月就换上新窗帘。”

“你真会讲故事,会抓住人的兴趣!”毛帚说。“只要一听就知道,你是在讲女人周围的故事。整个气氛就给人有一种洁净的感觉。”

“对,的确有那种感受!”水罐子说。他一高兴就跳,弄得地上洒了一些水。

罐子接着讲故事,自始至终都很生动。

盘子一个个乐得直跳,叽叽喳喳叫起来。毛帚从土洞里拿出一些碧绿的芹菜,把它戴到了罐子的头上,作为花环。

他知道,这么做别人会反感。“今天我给他戴上花环,”毛帚心里在想,“明天他也会给我戴。”

“我现在要跳舞了,”火钳说。他也就跳起了舞。真是天晓得,那东西居然还能把一条腿翘起来!连墙角里的旧椅垫子也迸裂开,看跳舞。“我也能戴花环吗?”火钳在想。他真的也受赏戴上了花环。

“真是一群平庸之辈!”木柴们想道。

这时他们叫茶壶唱首歌,可是她说她害了伤风,只有烧得沸腾了才能唱。她当然是为了面子,她是只有在餐厅桌子上当着先生小姐们的面才肯开口唱。

窗台上坐着只旧鹅毛笔,女仆过去常用它写字。关于她,没什么可说的,她只是常常被深深地插在墨水瓶里。可是她却为此很骄傲。“要是茶壶不想唱,”她说,“那就随她的便吧!外边的笼子里挂着一只夜莺,他可以唱——虽然他没多少文化,可是今晚我们就不提这个吧!”

“我以为这是不对的,”水壶说——他是厨房歌手,茶壶的异母兄弟——“竟有人要听这样一只外国鸟唱歌!我问你,这是爱国吗?我让菜篮子评评这事!”

“我太不安了!”菜篮子说,“谁也想像不出我有多么不安。这是好好过夜的正确办法吗?把屋子收拾好不是更好吗?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我来安排整个游戏。那将完全变成另一回事了。”

“好,咱们就痛痛快快地玩一场吧!”他们一齐叫起来。

可是就在这时门开了,女仆走了进来。他们全都静静地站好了,一动也不敢动。但是几乎所有的壶都理所当然地知道自己的价值和高贵之处。“是的,要是我愿意,”他们想,“我完全能过一个有趣的夜晚!”

女仆捡起一些木柴把它们点着,老天,它们噼噼啪啪地烧起来了!

“看吧,”木柴们想,“谁都能看到我们是这儿最重要的!

我们有多么强的光亮、多么温暖的火焰哪!”然后它们便燃尽了。

“真是个迷人的故事!”王后说,“我感到自己就在厨房里,跟那些木柴在一起。好吧,你当然可以跟我们的女儿结婚。”

“是的,你当然可以!”国王说,“星期一你来接她吧!”

这时他们对他说话就像对自家人一样。

于是婚礼的一切准备都安排好了。在婚礼的头天晚上,全城灯火通明;孩子们争抢着扔给他们的蛋糕和面包;街上的淘小子们用脚尖站着、欢呼着,用手指打着呼哨;每个人都过得非常愉快。

“对,我也得拿点东西款待款待大家。”商人的儿子想。

于是他便买了些鞭炮。凡是能想像得到的各种鞭炮,全都装进他的箱子里,带着它们飞到了天上。

“噼啪!”鞭炮燃得多响多热闹啊!所有的土耳其人都吓得跳起来,拖鞋也飞到耳朵边去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流星。他们以为这一定是那位要和公主成婚的土耳其神。

商人的儿子坐着他的箱子又降落到森林里,刚一着地他就想:“现在我要到城里去,听听人们怎么议论这事。”他想这么做,是非常自然的。

关于这事,人们讲的那才叫五花八门呢!凡是他问过的人都有些与别人完全不同的故事,不过大家伙都觉得有趣极了。

“我亲眼见了那土耳其神,”一个人说道,“他的眼睛像闪闪发光的星星,胡子像起了泡沫的水。”

“他飞行时穿着火披风,”又一个说,“还有一个最可爱的小天使藏在衣褶里偷偷地朝外看呢。”

是的,他听到的故事都非常精彩,而且明天他就要结婚了。

那么现在他就走回森林,坐在箱子里休息休息。可是那箱子怎么的了哪?鞭炮里的一颗火星落到了箱子里,把箱子烧成了灰。他再也不能飞了,也无法再去见他的新娘。

她站在屋顶上等了一整天,大概现在也还在那儿等着呢。而他呢,流浪到世界各地,到处讲故事。不过那些故事再也没有他讲给国王夫妇听的那个有意思了。

《钟声》

黄昏,落日映着云朵,泛出一片金色的光彩。在一个大城市的小巷里,人们时断时续地听到像是教堂钟声似的奇异声音,因为街上隆隆的车声和嘈杂的人声总是把这声音打断了。

“暮钟响了!”人们说,“太阳快落山了!”

城外的人们可以看出天还是很亮的,因为他们的房子之间的距离比较远,并且有花园和草坪,听起来也更清楚。它似乎是从一个隐藏在静寂而清香的森林里的教堂里发出来的。大家都庄严地朝这种声音传来的方向望。

好久以后,人们互相说道:“不知道树林里是不是有一个教堂,钟声的调子是多么奇怪和美丽,我们应该去看一看。”

于是,有钱的人坐着车子去,穷人走着去,可路好像走不到尽头。他们来到了森林前面的柳树林坐下来,望着长长的柳树枝,还以为已经走进森林里了。城里的卖糕饼的小贩,也搬来了,还搭起了帐篷,紧接着又来了个卖糖果的,他在自己的帐篷上挂了一口没有钟号的钟,并且钟上面涂了一层防雨沥青。

大家回来后,都说这事情很新奇。其中有三个人说,他们一直走到了树林的尽头,老是听到奇怪的钟声,却好像是从城里飘来的。有一位还为此编了一首歌,把钟声比作一个慈爱的母亲对孩子唱的歌——任何音乐比不上这种钟声。

这件事情传到了这个国家的皇帝那儿。他下一道圣旨说:谁能找到钟声的发源地,就可以被封为“世界的敲钟人”——哪怕他所发现的不是钟也没有关系。

圣旨一下,许多人为了吃饭问题,就都到树林里去寻找钟。

但是回来的人中谁也没有深入树林,只有一个人说,声音是住在一株空树里的大猫头鹰发出来的。这只猫头鹰的脑袋里装满了智慧,它不停地用脑袋撞着树。但是,这声音是从猫头鹰的脑袋里发出来的呢?还是从空树干里发出来的呢,他可是没有办法判断,因为他也没有深入树林。他总算获得了“世界的敲钟人”

这个职位,于是,他每年都写一篇关于猫头鹰的短论,而大家也没有因为读了他的论文而变得比以前更聪明。

到了举行坚信礼的那一天,牧师的一番漂亮而动人的演说使受坚信礼的孩子们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因为这是他们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一天。从这一天开始,他们就从孩子长成了成年人,他们稚气的灵魂也要变成更有理智的成年人的灵魂。受了坚信礼的人走出城的时候,树林里那个神秘的大钟又发出非常洪亮的声音。他们非常想马上就去找这钟声。只有三个人没有去,其他人全都去了。这三个人中的一个要回家去试试她的礼服,因为她这次来受坚信礼完全是为了这件礼服,以便能参加舞会,否则她是绝不会来的。第二个是一个穷苦的孩子,他受坚信礼时穿的衣服和靴子是从主人的少爷那儿借来的,他必须在指定的时间里归还。第三个说,没有得到父母的同意,他是绝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的。他的确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即使受了坚信礼,还是如此。人们不应该笑他!——但人们还是笑他。

其他的人都高兴地走了。阳光在照耀,鸟儿在歌唱,刚受过坚信礼的人也在歌唱。他们手牵着手。

在他们中有两个年纪最小的孩子马上就感到腻烦了,所以他们就回到城里去了。此外,还有两个小女孩坐下来扎花环,不愿意同去。当其余的孩子走到那个卖糕饼的小贩所在的柳树林里的时候,他们说:“我们就算是到了吧。连钟的影子都没有,这完完全全是一个幻想!”

就在这时,柔和而庄严的钟声在树林的深处响起来;有四五个孩子决定再向树林里走,去看个究竟。树开始密起来,叶子很多,向前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儿的牡丹长得非常的高;盛开着旋花的黑莓就像长长的花环似的从这棵树一直连到那棵树;夜莺在这些树上唱着歌;太阳光穿透树缝,无处不在。这儿还有长满各色青苔的石块,有潺潺流着的发出一种“骨碌,骨碌”的怪声音的清新泉水。

“这会不会是那个钟?”孩子中有一个问。于是,他躺下来静静地听,“我要留在这儿,研究一下!”

于是,他留下来,让其他的孩子向前走。

他们来到了一座用树皮和树枝盖的房子前。房子上有一棵结满了苹果的大树,它的长枝条盘结在房子的三角墙上,墙上正挂着一口小小的钟。难道人们听到的钟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吗?许多人都认为是,只有一个人,他是国王的儿子,他说,这口钟太小,太精致,人们在很远的地方绝不会听得见的!而且听到过的钟声同这钟声也不一样,它能打动人的心。其他人听后,都说:“他总想装得比别人聪明一点。”

大家索性就让他一个人向前走。王子越向前走,心里就越有一种森林中特有的静寂的感觉。但他还是能听见大家所希望找到的那阵小小的洪亮的钟声。好像有风琴在伴奏似的,从心所在的一边——左边传来。

一阵沙沙的响声从灌木丛中传出来。一个男孩子站在了王子的面前。他穿着一双木鞋和一件非常短的上衣——短得连他的手肘也盖不住。也是在这天参加过坚信礼的,就是那个穿主人的少爷的衣服的小男孩,他没有能同大家一起来。他回去还完衣服后,就穿着木鞋和寒碜的上衣独自一人走来,因为钟声是那么洪亮和深沉,深深地打动他的心,他非来不可。

“我们一起走吧!”王子说。

穿木鞋的孩子很不好意思地把上衣的短袖子拉了一下,说他不能像王子走得那样快;他还说,右边的景象很庄严和美丽,一定是从这边传来的。

“这样一来,我们就分开走吧!”王子说着对穷苦的孩子点了点头。他们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出发了。穷孩子向这树林的最深最密的地方走去,荆棘把他破旧的衣服钩破了,划得他的脸、手和脚都流出血来。王子的身上也有好几处伤痕,他所走的路却充满了阳光。

“即使我走到世界的尽头,”他说,“我也要找到这口钟!”

难看的猢狲坐在高高的树上露出牙齿做怪脸。“我们向他扔东西吧!”它们说,“我们打他吧,因为他是一个国王的儿子!”

王子不怕困难,他一步一步地向树林的深处走去。那儿长着许多奇异的花:有像星星一样红蕊的百合花;在微风中的天蓝色的郁金香;结着像肥皂泡一样发亮的果的苹果树。所有这些在阳光中该是多么光彩夺目啊!

四周是一片非常美丽的绿色的草原,公鹿和母鹿在上面嬉戏。草从茂盛的栎树和山毛榉树缝里长出来。这一大片林木中还有一个平静的湖,白天鹅拍着翅膀在湖上游着,王子静静地听,他觉得钟声是从这湖里飘上来的;但他又注意到,钟声不是从湖里传来的,而是从森林的深处传来的。

太阳快落山了,天空红得像火一样,森林里还是一片静寂。

他休息一下,唱了一首黄昏的赞美歌,他说:

“我也许永远也看不到我所要追寻的东西!也许有太阳光的时候,我还能够看到它现在,太阳已落山了,夜——漆黑的夜——来到了。我要爬到比最高的树还要高的崖石上去,我要看见它!”

他攀着树根和藤蔓在潮湿的石壁上爬。在太阳完全落下去之前,他已经爬上去了。在这块高处他依然可以看见太阳。啊,多么美丽的景象啊!在他眼前展开的是一片美丽的茫茫大海,汹涌的波涛拍打着海岸。太阳就在海天相连的那条线上,像一座发光的大祭坛,海面一片鲜红的色彩。树林在歌唱,大海在歌唱,王子的心也同它们一起在歌唱。大自然变成神圣伟大的教堂:天空是它的广阔的屋顶,树木和浮云是它的梁柱,花朵和绿叶是它的柔软的地毯,就在此时,那个穿着短袖上衣和木鞋的穷苦孩子从右边也走来了。他们急忙走到一起,在这大自然和诗一样的教堂中紧紧地握手,拥抱。他们沿着各自的道路,在同一时刻到达。那口看不见的、神圣的钟在他们的上空发出洪亮的声音。幸福的蓝精灵在教堂的周围跳舞,唱着欢乐的颂歌!

《夜莺》

你知道吗?有这么一个国家,皇帝是一个中国人,他的平民都是中国人。

这个皇帝有着世界上最华丽的皇宫,它是用价值非常高的瓷砖砌成的,非常细致而且很脆,如果你想摸它,可千万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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