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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咖啡馆里的世界公民

半夜的咖啡馆仍然拥挤不堪。我随便选了一张恰好不引人注目的小桌,但还是剩下两把空椅以诱人的殷勤,伸开双臂欢迎新拥进的顾客。

当时,一位世界公民和我坐在同一张小桌旁,他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我真高兴,因为我认为:自亚当以来,还没有过一位真正的属于整个世界的居民。我们听说过世界公民,也在许多包裹上见过异国标签,但那是旅游者,不是世界公民。

下面我提到的情景一定会引发你的思考:大理石桌面的桌子,一排排靠墙的皮革椅座,愉快的侣伴,稍加打扮的女士们正以微妙而又明显可见的情趣争相谈论着经济和艺术,小心周到、喜欢慷慨的侍者,机灵的音乐不时地变换着,以满足一切人的口味,这让作曲家慌忙不迭,还有杂七杂八的谈话声、欢笑声。如果你乐意的话,高高的玻璃锥体维尔茨堡酒(德意志联邦的中南部城市。在这里指该地所产的酒)将被躬身送到你的唇边,就像那枝头上熟透了的樱桃摇晃着,专等着落入强盗一样的松鸦的嘴里。一位来自英奇·丘恩克的雕塑家告诉我,这景象真是地地道道的巴黎式生活。

我身边的这位世界公民名叫伊·拉什莫尔·科格兰,他对我说,明年夏天他将到科尼岛(美国纽约布鲁克林区南部的一个海滨游憩地带,原为一个小岛)去,他要在那儿建立一种新的“胜地”,并提供国王式的消遣。过后,他的谈话便围绕经纬度的平行线而展开,好像把巨大的、圆圆的世界握在手里。这样说吧,他好像对世界了如指掌,但又极为瞧不起,世界似乎只是葡萄柚套餐里黑葡萄酒中的樱桃核那般大小。他粗俗无礼地谈到赤道,由这块大陆又匆匆地转到另一块大陆,他嘲笑那些地区。

他把手一挥,谈起了海德拉巴邦的某个东方集市。接着,他的谈话会让你在拉普兰(北欧一地区名,指拉普人居住的地区,包括挪威尧瑞典等国的北部和原苏联的科拉岛)滑雪。不一会儿又让你在基莱卡希基同夏威夷的土著一起驰骋在浪尖波顶。一转眼,他又带着你穿过了阿肯色州长满星毛栎(一种植物,原产于美国东部)的沼泽,让你在艾达荷州那碱性平原的牧场上炙烤一阵子,然后才旋风似的带你去维也纳大公们的上流社会。之后,他会给你讲到,有一次他在芝加哥湖吹了凉风而感冒,有位年长的埃斯卡米拉人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阿根廷首都)又怎样用丘丘拉草药热浸剂才把他治好。你写信的时候可以写上“宇宙、太阳系、地球、伊·拉什莫尔·科格兰先生”,一旦寄出,便会觉得他准能收到。

我敢确信,我终于发现了从亚当以来的第一个真正的世界公民,我倾听他纵横整个世界的宏论,生怕发现他只是个脱不了地方口音的环球旅行家。他的见解决非飘浮不定或令人沮丧,他对不同的城市、国家和各大洲都是不偏不倚,犹如吹风和万有引力一样自然。

正当伊·拉什莫尔·科格兰对这小小的星球高谈阔论的时候,我高兴地想起了一位差不多算伟大的世界公民来,他为整个世界写作,他把自己献给了孟买(印度一城市名)。他在一首诗中不得不承认,地球上的城市之间不免有些妄自尊大,互相竞争,“城市哺育了人们,他们四处漂泊,却始终离不开养育他们的城市,就像孩子总是依附在母亲的身边一样。”当他们走在“陌生而又繁华的街道上,”便会记起对故乡的城镇是“多么忠诚、多么愚笨、多么令人喜爱,”这让他们把自己的名字与故乡的名字紧紧相连。

我的兴趣被激起来了,因为突然记起了吉卜林(英国小说家尧诗人,190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疏忽大意。现在,我已经找到了一个不是由尘埃造就的人,他不是狭隘地吹捧自己的出生地或自己的国家,如果说褒扬的话,他是在赞美整个地球,而与火星人和月球的居民相抗衡。

科格兰正在向我描绘西伯利亚铁路的地形时,乐队转成了集成曲。结束的曲调是“迪克西”(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在南部各州流行的战歌,现仍旧流行),这令人振奋的乐曲,几乎被人们的鼓掌声淹没。

这种引人入胜的场面在纽约市内众多的咖啡馆每天晚上都可以看见。成吨的饮料被挥霍于阐释各种理论。有人轻率地猜测,在夜幕降临之际,城里所有的南方人都会赶紧上咖啡馆。在北方的城市里出现这样带着点“反叛”意味的鼓掌喝彩,实在叫人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但这也不是完全没法说明的。它连同西班牙的战争,多年来薄荷和西瓜等农作物的丰收,新奥尔良的跑道上暴出冷门的获胜者,由印地安纳和堪萨斯的居民所组成的“北卡罗来纳社团”举办盛大的宴会,这一切都已经让南方成了曼哈顿的“时尚”。给你修剪指甲的姑娘会嘀咕,你的左手食指会让她想起弗吉尼亚州里士满的一位绅士。呵,当然喽,因为战争,现在不少女士也不得不工作,这是你知道的。

当正演奏“迪克西”的时候,一位黑发年轻小伙子不知从什么地方蹦了出来,一声莫斯比(美国内战时,南方联盟别动队首领。1865年南军投降后队伍解散,后加入共和党,曾任美国驻香港领事尧司法部长助理),游击队队员的吼声,疯狂地挥舞着软边帽,迂回地穿过烟雾,坐到了我们桌旁的空椅子上,抽出一支烟来。

这夜晚到了该打破缄默的时候了。我们当中有人向侍者要了3杯维尔茨堡酒,黑发小伙子明白其中有一杯是属于他的,便笑了笑,点了点头。我赶忙问他一个问题,因为我要证实我的一种理论。

“你不介意告诉我,你是哪儿的人……”

伊·拉什莫尔·科格兰的拳头砰地一声砸在桌上,把我吓得沉默了。

“原谅我,”他说,“但我决不喜欢听到这种问话。是哪里人又有什么相干呢?从一个人的通信地址来判断人公正吗?唉,我见过肯塔基人厌恶威士忌,弗吉尼亚人不是从波卡洪塔丝(北美波瓦坦印第安人部落联盟首领波瓦坦之女,曾搭救过英国殖民者JohnSmith,与英国移民JohnRolf结婚,后去英国,受到上流社会礼遇)传下来的,印地安纳人没写过一本小说,墨西哥人不穿缝口上钉银币的丝绒裤,有趣的英国人,挥霍的北方佬,冷酷的南方人,气量狭小的西方人,纽约人太匆忙,没能花上一小时在街上瞧瞧杂货店的独臂售货员是怎样把越橘装进纸袋的。要让人真正像人,就不要用任何地域的标签给他设置障碍。”

“请原谅,”我说,“但我的好奇心不是毫无根据的。我了解南方,当乐队奏起迪克西时,我喜欢观察。我相信那位为这支乐曲特别卖劲地喝采、假装对南方最为忠诚的人一定来自新泽西州的塞考卡,或者在本市默里·希尔·吕克昂和哈莱姆河之间。我正要询问这位绅士来证实我的看法,恰好被你的理论打断,当然我必须承认,你的是更大的理论。”

黑发小伙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很明显,他的脑子也是在围着自己的习惯思维在打转。

“我倒喜欢成为一枝长春花,”他玄妙地说,“长在峡谷之巅,高唱嘟——啦卢——啦卢。”

这真叫人捉摸不透,于是,我又转向科格兰。

“我已经围绕地球走了12遍,”他说,“我了解到厄珀纳维克的一位爱斯基摩人寄钱到辛辛那提(美国俄亥俄州西部城市)去买领带;我看到乌拉圭的牧羊人在一次“战斗小湾”早餐食品谜语竞赛中获了奖,我在开罗、希腊为一间房付房租,在横滨为另一间付了全年租金;上海的一家茶馆专门为我准备了一双拖鞋,在里约热内卢的贾尼罗或者西雅图,我不必告诉他们怎样给我煮蛋。这个世界太小了,吹嘘自己是北方人、南方人又有什么用呢?吹嘘山谷中旧庄园的房舍、克里夫兰市的欧几里德大街、派克峰(指科罗拉多州为纪念派克而命名的山峰)、弗吉尼亚的费尔法克斯县或阿飞公寓或者其他任何地方又有什么用呢?只有当我们摒弃这些糊涂观念,摒弃那些因为碰巧出生在某个发霉的城市,或者10公顷沼泽地而沾沾自喜的时候,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美好。”

“你真是个货真价实的世界公民,”我羡慕地说,“不过,你似乎也诋毁了爱国主义。”

“石器时代的残余,”科格兰激烈地宣称,“我们都是兄弟。不管是中国人、英国人、祖鲁人(居住在南非纳塔尔)、巴塔哥尼亚人(居住在南美东南部巴塔哥尼亚高原的民族),还是住在考河湾的人都是兄弟。将有这么一天,一切为自己出生的城市、州、地区或国家的自豪感将一扫而光,我们都应该成为,也一定会成为世界公民。”

“可是,当你在陌生的地方游荡时,”我仍坚持道,“你的思想是否会回复到某个地方——某个珍贵而且……”

“从来也没有这样一个地方,”伊·拉什莫尔·科格兰毫不在意地打断我。“这一大块陆地的世界,只要稍微把两极弄平一点,称之为地球,这就是我的寓所;在国外,我碰到过这个国家的无数公民被某个地方所束缚。我见过芝加哥人在威尼斯的月夜,坐在凤尾船上,吹嘘他们的排水沟;我见过一位被介绍给英格兰国王的南方人,他连眼皮子也不眨一下,便把消息通给了那位独裁者,他向国王吹嘘他母亲方面的一位姑婆,通过婚姻关系,同查尔斯顿(美国西弗吉尼亚州首府)的珀金斯(美国劳工部长尧女社会改革家,主持制定并实施合理劳动标准法,举办失业保险和儿童福利事业,后任文职人员委员会委员)家的人搭上了关系;我知道一位纽约人被几个阿富汗的匪徒绑架索取赎金,等他的人送钱去,才同代理人一起回到喀布尔(阿富汗首都)。阿富汗?当地人通过翻译对他说,呵,不是太慢了,你以为?哦,我不知道。他说,然后他开始告诉他们关于第6大街和百老汇大街的一个马车驾驶人的事。

“我不是固定在直径不足8000英里的任何地方。请记下我,伊·拉什莫尔·科格兰,属于整个地球的公民。”

我的世界公民作了个夸张的辞别,转身就走了,因为他透过闲谈和烟雾看见了某张熟悉的面孔。因此,只留下想当长春花的人和我在一起,他屈尊于维尔茨堡酒,再也没有能力去声言他在谷顶上唱歌的抱负了。

我坐在那儿,回味着我的这位世界公民的事,真搞不明白那位诗人怎么会没有注意到他。他是我的新发现,我信赖他。那是怎么回事呢?“靠这些城市抚育着人们,让他们来来往往,但仅仅依附在城市的折缝之中,犹如孩子依附在母亲的旁边一样。”

而伊·拉什莫尔·科格兰却不是这样,他把整个世界都当成他的……

咖啡馆另一边传来的高声吵嚷和争执打断了我的沉思默想。从坐着的顾客头顶上望过去,我看见伊·拉什莫尔·科格兰和另一个陌生人正激烈搏斗。他俩像泰坦(希腊神话中天神和大地女神之子)一样,在桌子之间打来打去,玻璃杯砸碎了,抓起帽子还来不及躲开的人们也被打翻在地,一位微黑的女郎在尖声叫喊,另一位金发女郎却开始唱《取笑》。

侍者们插入两个格斗者之间,硬把他俩推出了咖啡馆,他们还在顽强地抵抗着,我的世界公民仍维护着地球的骄傲和名声。

我叫住一位法国侍者麦卡锡,问他争执的缘由。他说:

“原因是另一个谈起了他出生的那个地方的人行道和供水都太差劲,这样惹火了打红领带的那个人(即我的世界公民)。”

“哦,”我难为情地说,“那人是个世界的公民——世界公民。他……”

“听说他是从缅因州(美国东北部的一个州)的马托瓦姆基格来的,”麦卡锡继续道,“他决不能忍受别人找那个地方的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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