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代表自己活过的证据，不管是失败还是成功，都会是一生中宝贵的财富。遗憾的是，我将前半生的所有宝贵财富都遗失了，留下一具无魂的躯壳。——疯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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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渐深，天空中偶尔传来一声飞鸟的低鸣。
火堆里的火苗雀跃，噼啪作响，邋遢道士围坐在火堆旁烤着东西，火光将他的背影扭曲成摇摆的妖魔模样。
“给。”邋遢道士递给柳筠烤好的兔子，他正是在盐城与李三儿分别的疯道士，此刻清醒了很多。
柳筠道了一声感谢，接过烤的喷香的兔子，撕掉有些焦糊的毛皮，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疯道士躺了下来，望着漫天的繁星。
一男一女，一坐一躺，空气间只有沉默，直到疯道士发出一声叹息。
“哎~”
柳筠看着火光映照下略显疲惫的疯道士，只是轻轻摇摇头，等他自己说下去。
“哎~”
疯道士还是叹息，并不言语，终究还是柳筠先开口。
“前辈，那些道门的人为何要追杀你。”虽然疯道士让柳筠唤自己为疯道士，出于礼节，柳筠断然是不会这样称呼的。
疯道士的目光，从满天繁星移到柳筠的脸上。
他看了半晌，深邃的眼神在火光映照中犹如一双审讯的眼。
“我。不知道。”
“那是不是前辈跟道门有何恩怨？”柳筠试探性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疯道士的回答很干脆“反正我就是觉得那些道士很烦，每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
“唔~”
疯道士坐起身来，不过刹那便到了柳筠身边，凑上脸去“柳姑娘，我一直觉得对你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你是不是认识我？”
柳筠被疯道士突然出现在眼前吓了一跳，借着火光详端了许久，没有任何眉目。
“我没有印象。”柳筠摇摇头。
“这样啊。等一下。”疯道士左手轻轻放在柳筠的肩上，眼里望向漆黑的树林。
柳筠也是听到树林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原是袭击柳筠的快刀六醒了。
快刀六头疼欲裂，还未清醒，便被疯道士给仍到火堆旁，嘴上沾了一地的木屑。
“柳姑娘，这小子之前想要杀你，怎么处理。”
快刀六被摔在地上，疼痛让其清醒了许多，他缓缓坐了起来。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是条汉子。说说看，为何要找上我？”柳筠可以确认没见过快刀六，彼此更不会有什么恩怨。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快刀六倒也直接爽快。
“消灾？我么？”柳筠看着快刀六的眼，陷入了沉思。
“放他走吧，前辈。”没过多久，柳筠还是做出了决定。
“啊？就这样放他走，他可是差点就杀了你的。”疯道士来到快刀六身后，作出挥掌的手势。
“没事，前辈，放他走吧。”
疯道士无奈，只得撤回，坐在火堆旁。快刀六痛苦的站起身来，双手抱拳。
“谢姑娘不杀之恩。”
“没有什么恩不恩的，你是吃这口饭的，不容易。”柳筠挥一挥手“快走吧，我今天就当没见过你。”
快刀六再次抱拳感谢，然后迅速离开。
望向快刀六离开的方向，疯道士有些感慨“柳姑娘你真是一个好人。”
“呵。无所谓什么好人坏人，我只是。”柳筠一声轻笑，泪水竟顺着脸颊流了出来。柳家庄灭庄的惨景又在脑海中浮现“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亡了。”
“哎。”随着柳筠的哽咽，疯道士也感伤起来。
柳筠陷入悲伤的回忆，丝毫没有察觉周边的杀机，呼呼风啸从身后袭来。
“小心！”
风声快，疯道士更快，下一刻便出现在柳筠身后，用手接住了暗器——一柄三寸长的匕首。
方才疯道士跟着伤感降低了警惕，中午被打伤的道士已经醒了过来，想趁着夜色施与暗器，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此刻事迹败露，立刻仓皇逃走。
“真是卑鄙！竟然对女子下手！”疯道士将匕首丢在地上，用手一指“那里逃！”
一切不过瞬息间发生的事情，柳筠有些愣神，回过头来，疯道士已消失了踪迹。
“前辈！”柳筠站起身来“前辈等等我！”
柳筠拿起火堆中的木头当作火把，循着刚才的方向追了上去。
按理说，依照疯道士的速度，片刻就该把道长拿下。但是柳筠寻了些许时间，依旧不见疯道士踪迹。为恐有变，柳筠加速了对周边的搜索。
不多时，柳筠循着细微的声音找到了疯道士。
此刻疯道士正跪在湖水边，月光洒向湖面，镀上银光。
“啊啊啊！”疯道士抱着头，看起来相当痛苦。
“走开！快走开！你们不要过来！”疯道士用掌劲击打水面，轰的水花四溅，然后又用双手拼命打自己太阳穴。疯道士四周被掌劲波及，轰的泥土翻飞。
柳筠心知太阳穴乃重要穴位，重击下轻则昏厥，重则殒命。如今看来疯道士已走火入魔，必须加以干涉，犹豫片刻，柳筠还是冒着被击伤的风险走了上去。
“啊啊啊！”疯道士抱着头，痛苦不堪的在地上打滚。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快走啊！”
柳筠见阻拦不了，一咬牙，伸出了手。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终于把疯道士从疯癫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疯道士有些愣神，趴在泥地上，急促的喘着气。
“呼~呼~那些亡魂终于不在了。”
“啪~”
一声更响亮的耳光，打的疯道士脸上火辣辣的疼。或许是从未有人抽过自己耳光，他有些愣神，望着眼前的柳筠。
“死了就死了，过去的就过去了，难道还能回来吗？”柳筠脸上还挂着泪。
“那些纠缠你的亡魂，是你亲手杀的么？”
疯道士竟第一次出现怯怯的表情，摇摇头“不，他们不是我杀的。”
“那你纠结个屁！”柳筠用手从湖里舀了一拨水泼向疯道士，冰冷的湖水让疯道士清醒了许多。
“你看看！你自己看看！”柳筠提高了音量，声音更加哽咽“现在四周还有亡魂么！”
疯道士摇摇头。
“只有你看到亡魂，难道我就没有没有么！柳家庄全庄都被杀了，只剩下我和弟弟两人，这样的痛苦，难道比你承受的还轻么！”
疯道士此刻已恢复清醒，他看着哭成泪人的柳筠，不知道如何言语。
“柳.姑娘”疯道士伸出手，擦拭柳筠的眼泪。
“死了就死了！过去了的就过去了！既然背负了那么多人的生死，那么为什么不能为他们活得更好一点呢！”
柳筠声嘶力竭，声音已经几近嘶哑“难道他们希望你是如今的模样么！”
疯道士仿佛悟到什么，哧哧的笑着，然后流出了泪。
月牙般的月光映照在湖水里，煞是好看。两个背负众多生死的人，相拥而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