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到往北的官道上时,已经是艳阳高照的中午,空气热辣辣的烫人。我机械地迈动双腿,这几天食不知味寝不安稳的折腾再加上一夜的颠簸都被这热辣的太阳烤了出来。难受。
小茶用尽力气地拖着我,一边絮絮叨叨地给我鼓气,一边心急如焚地的寻找着医馆,也是一头大汗。
“小姐,快快!医馆!”小茶忽然激动地拍着我的胳膊,脚下的步伐也快了。我咬牙跟上,看见左前方的一个小院门前飘着面半旧的旗子,灰不溜秋地写了个‘医’字。
小茶拉着我过去打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动静。门里探出个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惺忪着双眼打量着我俩,“干什么?”
“这是医馆?”小茶问。
那人点点头。
“请问大夫现在在吗?我家小姐要看病。”
“我就是。快进来快进来。”那人咧嘴一笑,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
我和小茶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不靠谱’的眼神。小茶笑了笑,“大叔,要不您告诉我附近哪有药店吧,我家小姐的病倒也不严重。”
“不严重?”他打量我几眼,飞快地伸手拉住我的腕子,眉头一皱,一脸的怒容,中气十足地吼道:“狗屁不严重!赶快进来!”说罢,不由分说地把我拽进了院子,小茶吓得脸都白了,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带着哭腔央求道:“壮士壮士,我们俩背井离乡的,身上也没有多少钱,您放过我们吧。”
大叔把我往院中的矮凳上一放,自己坐在对面,随手抄过一把破蒲扇哗啦哗啦的摇着,另一只手搭着我的腕子,嘴里还喋喋不休地说:“是你们砸门要看病的,怎么还让我放过你们,你这小姑娘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等我给她看完再给你看看。”
我看这大叔的动作便知道确实是个专业的大夫,放下心来。小茶被他说的满脸通红,看着我在他手里捏着又不敢回嘴。我看着小茶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这一笑又咳了起来,胡乱地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安心。
“啧!”大叔皱着眉头,手里的扇子摇得越发神经质,“哎呀呀,小姑娘年纪不大啊,怎么受的伤这是,怎么拖了这么多天才治?厉害了厉害了!”
他把扇子一扔,从桌上那块看上去脏呵呵的布上抽出几根银针叼在嘴里,含混不清地对小茶说:“脱外衣脱外衣。”
小茶跑过来挡在我前面,“我家小姐的外衣怎么能脱!你这登徒子!”
“嘿!”大叔瞪大了眼睛,把嘴里的针拿出来,“伤在胸口,我不施针怎么治病!医者父母心懂不懂!爹让闺女脱个外衣哪那么多穷讲究。”
“你这庸医!还敢自称人爹?!”小茶弯腰拾起那把破扇子就想打,我赶忙拦住,憋着笑道:“没事没事,活着最重要,活着最重要。”
“就是。”大叔白了小茶一眼,“瞧你家小姐这话说的在理。再说,就这么个小丫头”,他指指我,“脱了衣服又有什么可看的。”
“你!”小茶气坏了,我赶紧拉着她,安抚道:“没事没事,快让大叔给我治病,我难受。”
小茶这才转过身,挡着那大叔的视线小心地帮我把外衣褪下,用两个袖子在我胸口打了个结,只把伤的部分露了出来。她也是第一次看见我的伤,胸口往上到咽喉的部分一大片深深青紫淤血,十分吓人。小茶的手抖了抖,含着眼泪抬头看我:“疼不疼?皇上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我赶忙一个眼神横过去,小茶闭上嘴站到一边,瞪着那大叔:“赶紧的!”
大叔又把针叼在嘴里,一边按着我的穴位准确地施针,一边道:“别老一口一个大叔的叫唤,我有那么老吗?有吗有吗?”
我看了看他的手,果然皮肤还很细嫩,又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这才注意到他那一把乱糟糟的大胡子下面是张还年轻的脸,眉目英挺,长的并不难看。
“贵庚啊?”我打量着问道。
“十八。”他得意地一笑。
“呃?才十八?!”我觉得不可思议,努力地想像着他没了大胡子之后的的样子,勉强一笑:“隐藏的真好啊!不过您也别怪我们,您这一脸大胡子真挺吓人的。”
“是吗?”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难怪生意总这么冷清。”
他在穴位上扎好银针,让我在凳子上坐着别动,自己跑去院角翻腾出几味药材研了。我远远地嗅了嗅,“大……大哥,您这药材都快坏了吧?”
他手中动作一顿,冲我挥了挥艾草:“谁说的!以前都新鲜着呢。这不是老也没病人上门么,没问题没问题。”
我干笑了两声,反正已经这样了,凑合活着吧。
他把银针拔下去之后,便把熬好的膏药贴在了我的胸口。那膏药大概是凉血散於的,贴上来一会儿我就觉得喘气顺畅了很多。
我让小茶掏银子给他,道谢之后准备告辞。他又把我拽住,“不行!不能走。”
“为什么?”
“你得在我这把伤治好了我才能放你出去。”他昂头道,明明是好话,却说得跟拦路抢劫似的。
我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自己是走好运还是走霉运,怎么旅程还没展开就碰上这么个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