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氏的美貌及温柔贤淑,再加上于经史诗文颇有造诣,因此顺治颇有相见恨晚遇知音的感觉。他们之间不仅仅是皇帝与王妃的从属关系,而是丈夫与妻子、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平等关系。而董鄂氏又为顺治产下一皇子,虽非中宫所出,但在顺治的心目中,皇贵妃本当为皇后,其子也就该为皇嗣。所以他将这位排行第四子,却称为“皇第一子”,实则视为皇太子。因此,高兴之际,又颁诏书,使天下共知。同时大赦各种人犯,豁免积欠钱粮等,使普天同庆,“共被恩泽”。
神仙眷属总是让老天爷也嫉妒。这位备受父皇母妃钟爱,拟立储君的小皇子,来到世上刚刚四个月便夭折了,董鄂氏深受打击,不久一病而亡。陡然从幸福的高峰跌落,顺治的精神完全崩溃,陷入绝望之中。虽然董鄂氏与顺治帝之情笃,官书中无载,但从他为董鄂氏所作的数千言《孝献皇后行状》中,使人们有所了解董鄂氏的品行,这份行状简直就是对董鄂氏的个人总结,顺治皇帝说她上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是完美的贤妻良母和典型的贤内助,对老人照顾周到,任劳任怨,生活上艰苦朴素,不铺张浪费,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不仗势欺人,对爱情专一,对皇帝专心,可以说是一个皇帝眼中的完人。
民间相传,顺治皇帝因爱妃董氏的病逝,而心灰意冷,认为“四大皆空”,便舍弃江山,到了山西五台山剃度修行。后来康熙皇帝虽多次赶赴五台山觅父,希求相见,终不能如愿。这毕竟是民间演绎,不过顺治帝笃信宗教是实。精通医术和历法的耶稣会教士汤若望、明晰佛法精髓的僧人憨璞聪,先后进入了顺治的生活。汤若望因为曾经医好过孝庄皇太后的怪病,而被太后认作义父,顺治则尊之为师,称为“玛法”,从他身上接触到了西方的基督教。而和尚憨璞聪则为顺治讲解了因果轮回的道理。一个是外来的西洋宗教,一个是早在中原落地生根的宗教。由于前者是舶来品,与中国传统文化格格不入,顺治最后选择了佛教,并起了法号“行痴”,号“痴道人”。后来在他的印玺铃章中竟有“尘隐道人”,“痴道人”等法号。特别是顺治当年还隆重接见过五世达赖喇嘛,而成为清初历史上的一件大事。
由于顺治帝沉迷于佛事,当他在最心爱的人病逝这一无情现实的打击下,便产生悲观厌世,企望遁入空门,以求精神上的解脱。他曾命茆溪森为其削发剃度,决心出家。孝庄皇太后百般劝解,命人急召高僧玉林琇抵京。玉林琇闻知后,一面痛责弟子茆溪森,一面命人取来柴薪,倘若茆溪森敢引顺治帝为僧,就要将其烧死。无奈,顺治帝这才勉强答应蓄发留俗。顺治出家不成,后来只好命他的亲信太监吴良辅作替身,入悯忠寺修行。
顺治虽然年纪轻轻,但身体素来羸弱,又多情善感,爱妃的早逝,对他的身心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追求出家的理想无法实现,终日郁郁寡欢,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恰恰此时,京城盛行天花流行病,顺治不幸被感染,在董鄂妃死后半年也驾鹤西游。顺治帝死后火化入葬,是清入主中原后的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皇帝。从此尘归尘土归土,顺治了却了一段尘缘,终于与所爱的人长相厮守了。
(第六节)乱世真知:武器的批判与批判的武器
在中国历史上,朝代转换常常是文化发展之转变关键点。因为在这转变期间,新政治制度与统治阶级、新经济政策、社会方针与道德规范等都逐渐蜕变而出。新旧制度、思想之替换,常常需要很长之时间去调节与适应。在这一段调整时期,最受影响者无过于知识分子,因为他们不但在政治与物质环境方面需要调节适应,在思想方面更面临极为复杂与多变的诸多挑战。另外,这一段时间也是大家层出的时代。在社会剧烈震荡变革之际,他们不但要检讨前朝衰亡的原因,还要探讨本朝兴起的缘由,以尽到他们所崇信的历史责任与社会良知。这段新旧交替的时段,更赋予了他们抒发本心、自由论着的宝贵空间。正因如此,知识分子在这段时期内多通过哲学上的、史学上的、文学上的、或一般随笔性的着作,来描述分析他们所感受和经验到的问题与思想的议论。而更为不同的是,这时段的知识分子常常是先运用武器的批判——反对新王朝、维护旧王朝的起义;再运用批判的武器——着书立说。明末清初的三大思想家,就是这方面的典型。
明清之交的辉煌学术思想,是中国古代社会哲学研究与探索的集大成、最顶峰。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三大思想家横空出世、震烁古今,都是博大精深的总结式、丰碑式人物。
明末清初的“人权宣言”
早在法国人权宣言出台以前,明末清初的中国就有一位大思想家提出了相同的观点,他就是近代民主主义思想的启蒙者、爱国者黄宗羲,他的代表作《明夷待访录》,比卢梭的《契约论》还要早一百年光景。这本书一经发表,就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到晚清时期,更成为仁人志士反抗帝制,提倡民主的有力武器。
黄宗羲生于1610年,字太冲,号梨州,亦号南雷,浙江余姚人。他系出名门,老爸黄尊素为明朝万历进士,是当时赫赫有名的东林党人,受迫害致死,黄宗羲曾进京告御状,并在公堂之上殴打主谋,追杀凶手,被称为孤胆英雄。
1645年,当清兵大举南下时,黄宗羲愤起反抗,先后组织起“世忠营”,并联合太湖一带的豪杰,抗拒清兵达半年之久。失败后,开始聚众讲学,着书立说。着有《南雷文定》、《明夷待访录》、《明儒学案》、《宋元学案》等。
黄宗羲在五十四岁时,写下了划时代的反帝制的光辉着作——《明夷待访录》。《明夷待访录》计有《原君》、《原臣》、《原法》等,共二十一篇。
在政治方面,黄宗羲无情地揭露了封建帝王的罪恶,指出帝王是天下唯一的害民之贼,说帝王夺天下之人的土地子女为一人所用,应该坚决废除。而且对封建专制也进行了猛烈的批评,主张实行法治,废除人治,提倡以民为本。在黄宗羲的思想意识中,已经有了近代代议制的意识,他在《学校》篇中,已流露出议会政治的萌芽思想。他把东汉的太学清议的历史意义,理解为近代的议会政治,这是托古改制。黄宗羲的理想建立学者型的政府,天子和百官都要以学者为师。
在经济方面,黄宗羲根据商品经济的发展和资本主义萌芽的出现,提出了发展工商业的“工商皆本”学说。在金融流通上主张废止金银等硬通货,使用纸币“宝钞”,他的这种经济思想,很有现代经济学的原理,有利于商品流通和工商业的发展。
同时他还站在时代的前列,超前地提出了减轻军费,主张实行征兵制度,反对募兵制。
黄宗羲还是我国古代研究赋税制度最深入、最系统的学者之一。他提出了历代税赋改革,每改革一次,税就加重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重;农民种粮食,却要等生产的产品卖了之后用货币交税,中间受商人的一层剥削;不分土地好坏都统一征税,这也不合理。黄宗羲的观点以及所反映的历史现象,被现代学者总结为“黄宗羲定律”。
黄宗羲以勇敢的“异端”精神,批判旧的世界,设计将来的新世界,是值得称赞颂扬的。他不愧是中国近代民主主义思想的启蒙者、思想家。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明万历四十一年(1613),那是一个动荡年代的前夜。外有满清贵族崛起于东北,大有叩关南下之势;内有李自成农民起义如火如荼,席卷中原大地,明朝统治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当年的三月份,明朝廷又再次增加江南淮扬等府的赋税,致使民怨沸腾。就在这年的五月二十八日,顾炎武生于江苏昆山东南的一个叫千墩的江南小镇。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妇孺皆知,耳熟能详的一句名言,提出这个响亮口号的思想家名叫顾炎武,生于明万历四十一年(1613),初名绛,别号亭林,字宁人,后世称为亭林先生,后改名炎武,号蒋山佣。顾炎武的家乡是江南水乡,年幼的他很早就加入了当时江南最大的政治学术团体——复社,以经世致用学说为主,而不屑于科考无用之学。
1645年,清兵在入关后南渡长江,大肆屠杀无辜民众。顾炎武被迫举家迁移,开始了他的颠沛流离的游历生涯。在这期间,他完成了《天下郡国利病书》、《日知录》、《音学五书》、《亭林诗文集》等着作。在书中,顾炎武提倡变法通用,反对泥古不变、顽固守旧,并提出了一系列社会改革方案,如改革赋税,实行均田;取消八股取士制度等等,要求扩大公卿郡县守令的职权,借以平衡君权,限制君权的滥用。
与黄宗羲相比,顾炎武反对滥用法制,提倡法律要以人为本,不能让法律束缚了人的活动,而应该适当,同时整饬吏治,严惩贪官污吏。在此基础上,顾炎武提出了“德治”的观念,强调只有“正人心,厚风俗”,才是治乱的关键,国家的根本。
明末清初在哲学和学术上颇有造诣的当属王夫之,王夫之字而农,号姜斋,祖籍江苏高邮,因为王夫之晚年隐居在湖南的石船山麓,故后人也称他为船山先生。他是明末清初的伟大哲学家,我国古代哲学的集大成者。
王夫之也是名门之后,其父是当地有名的学者,从小号称神童,四岁入私塾,七岁读完了五经,十四岁中了秀才,二十四岁中了举人,可谓考场一路绿灯。但可惜生不逢时,明末战乱纷纷,时局紧张,无法正常地出仕为官。于是就隐居于湖南湘西苗瑶山洞,最后定居于衡阳的石船山,闭门着书。
由于他不倦努力,因此研究领域非常广泛,对天文、历法、数学、地理等都有研究。他最主要贡献是在哲学上总结和发展了中国古代的朴素唯物主义。他科学地批判总结和吸收了古代哲学的各家各派的精华,成功地建立了自己的一个博大精深的哲学体系,把我国古代朴素唯物主义推向一个新高度。他一生着作很多,共有三百二十卷,一百多种,八百万字。主要着作有:《张子正蒙注》、《周易外传》、《尚书引义》、《读四书大全说》、《思问录》、《黄书》、《疆梦》、《读通鉴论》、《宋论》等。
他坚持唯物主义观点,强调气是一切变化着的物质现象的实体,坚持了物质第一性,精神第二性的唯物主义观点,为他的唯物主义体系奠定了基础。并且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些辩证法的学说,认为认识是主客观的统一,指出了人的思维活动在认识过程中的作用,这是符合唯物反映论的原理的。
王夫之在物质运动问题上,认识到物质运动的绝对性,认为静与动的关系是辩证的,并把这一理论运用到观察历史上来,提出“理”、“势”统一的历史观,强调,历史发展不能凭主观意志,而必须遵守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同时,他还重视人的能动作用。他认为,从一种客观可能性变为社会现实,必须通过人的有目的的活动。
总之,王夫之的哲学成就是巨大的,是一位承前启后的思想家,他不仅全面地继承、总结了我国古代朴素唯物主义哲学的思想成果,而且在很大程度上独树一帜,自成一家,在中国哲学史上占有重要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