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管事闻言怔了一下。
并不是巫珞的反问令他无言以对,而是在京城里面见惯了那些娇柔羞怯的闺阁小姐,从没见过如此直接地与人面对面对质的。当然,除了他们府上那位大小姐。
还未等林二管事回神开口,巫珞秀美绝伦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冷笑:“你说你们是孔府的管事,可除了你们递上来的帖子之外,还有何证据证明你们身份属实?既然你们无法证明身份,那么又如何证明我带来的人就是孔大小姐?再者,即便你们所说的一切属实,那请问二位,你们护送孔大小姐前往何地探亲?除了孔大小姐,还有多少婢女奴仆?在何处遇害?强盗有几人?长相有什么特征?抢了东西杀了人之后他们往何方逃走?孔大小姐是如何受的伤?你们又是如何脱身?在何处碰见了我?报官了吗?既然已经与我见过面,我刚才请教二位姓名之时为何你还要再告诉我一次?”
一连串的问题说完,林二管事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之前已经想好的腹稿在此时毫无用处,不管他说得再如何天衣无缝,他方才就已经露馅了。假如他已经见过巫四小姐,而且巫四小姐真的强行带走了他的主子,那么为何他刚才还需要自我介绍?
林二管事此刻只想打自己一个嘴巴子,看着巫珞眉眼间的冷峭,心中感到一阵慌乱和急躁,只得说道:“四小姐,我们二人确实是孔府的管事。巫门主和四小姐若有怀疑,我有孔府的腰牌为证。”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木牌,恭敬地递给巫崎。
旁边巫管家接过了,递到门主面前。巫崎掠过一眼,轻轻点头:“确是孔府的腰牌。”
林二管事暗松一口气,对着巫崎露出讨好的笑容:“既然巫门主确认了我二人的身份,不知能否请我们府上的大小姐出来?四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府上大小姐已经与四皇子定亲,已经是皇家之人。小人身负保护大小姐之责,必须将大小姐安全送回京城,否则愧对老爷的信任和嘱托。”
巫崎担任门主多年,向来是深居简出,不问俗事,只专心行医和教导弟子,所以本不愿和京城的任何人扯上关系,闻言点点头,看向巫珞。
“父亲稍等,阿珞有话要说。”巫珞不紧不慢地施了一礼。
巫崎有些不满地皱眉:“你救孔府的小姐,乃是行医之人的本分。巫门简陋,恐怕不是孔小姐该待的地方。既然孔家人来接,就请她出来吧。”
“父亲有所不知,那位小姐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如何出来见人?”巫珞笑了笑,对林二管事道,“林二管事,贵府大小姐的伤势有多严重,你应该很清楚。既然她已经与皇室定亲,更加应该思虑周全。现在她是经不起半点颠簸劳顿,否则随时有生病之危,想要撑到京城根本不可能。二来,你们虽是家奴,可男女有别,孔小姐身边的婢女婆子都遭了难,我若这样让二位将孔小姐带回去,岂不是毁了她的名声?三来孔小姐这一路需要有人照料,只有你们两人未免有所不便。”
“四小姐不用担心,我们已经……”
不等林二管事说下去,巫珞笑道:“林二管事等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让孔小姐暂时住在巫门。巫门虽然简陋,可医术还说得过去。二来奴婢众多,可悉心照料孔小姐。至于你们两位可以回京向孔尚书详说此事,让孔尚书派人来接,到时孔小姐伤势已好大半,也能够回京了,岂不是两全其美?”她又顿了一下,“当然,我只是建议。如若两位一意孤行,孔小姐在回京途中有什么万一,那么就罪责在于你们两人,与巫门无半点关系!日后他人问起来,巫门也只好如实奉告。”
意思就是,孔大小姐要是死了,那么凶手就是他们。还如实奉告?这不是挑明了要告诉世人他们就是凶手?
林二管事的脸色都青了,偏头瞄了旁边默不作声的三管事一眼,只见他也是一脸茫然和紧张,心中忍不住一阵发闷,又听见巫珞的话:“父亲,巫门虽然简陋委屈了孔小姐,可若是如今让孔小姐离开,不免让巫门落下见死不救的骂名。如若四皇子和尚书怪罪我们没有医治好孔小姐,反而将重伤昏迷的她请出巫门,到御前告上一状,巫门该如何是好?”
“四姐姐所言甚是。”一个娇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着清风送来的一阵淡香,一名身穿着海棠色织金长裙的秀丽少女带着雅涵款款而来,朝巫崎盈盈施礼,“阿珂给伯父请安。”
“嗯。”巫崎点点头,脸色稍缓,“你怎么来了?”
“阿珂本想前来请安,不料听见下人说有客人来访,所以在外面等候,却听见了四姐姐和两位管事的话。”巫珂笑盈盈地走到巫珞身边,亲昵地挽起她的手,对着林二管事冷哼一声,“你这个下人真不识好歹。我四姐姐治好孔小姐的伤,等于是救了你们两人的命。不然等你们回了京城,孔尚书会放过你们吗?偏生你们还在这里胡搅蛮缠!”
林二管事闻言又是胸口一阵发闷,这又是哪里跑出来的千金小姐?
“你们要是不放心孔小姐留在巫门,我四姐姐可以给你们立一个生死状,保准治好孔小姐的伤。若是治不好,大不了一命赔一命。”巫珂笑得十分天真俏丽,“四姐姐,你说可不可行?”
巫珞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五妹妹这个主意不错。不知林二管事意下如何?”
“这……”林二管事深吸一口气,严正意辞,“大小姐身份尊贵,小人岂能以大小姐的安危当赌注?”
言下之意,就是巫珞还不够资格和他们府上大小姐相提并论。说白了,林二管事是打算不给孔上若活路。
孔上若在帘后眸光微暗,无意识地在巫息胸前蹭了蹭。忽听见他轻叹一声,似乎有些无奈,有有些苍凉。她抬起头,只见到巫息优雅的下颌,见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他抬手掀起帘子走了出去:“林二管事,不如我和你立生死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