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房里坐了很久，离谙这才姗姗来迟。
他好像喝了很多酒，因为酒味极其的浓郁，但又不像那种醉汉身上的难闻味道。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有破碎的片段一闪而过。我好像在哪个地方也曾闻过这个味道。
他伸手抚上我的脸颊。
“冉冉，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是不是？”
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我，又像是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我不能说话也不能挣扎，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他替我换下喜服，然后便搂着我躺到床上。
一夜无梦。
他好像并不奇怪我不说话，也并不介意我时常没有表情。成亲过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哪都没去，一直在我身边陪我。穿衣，描眉，甚至还陪着我吃糕点。我认知里那些人间夫妻该做的事他几乎都为我做了，我确是一件都不曾为他做过。
我不清楚就那样和他相处到底过了多久之后，某天早上醒来我发现自己可以动了。离谙却还在睡着。我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说话，便在他耳边小声的唤道：“离谙？”
我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心里很高兴。我有很多话想要问离谙，但是在这之前我想要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魔界里的人和人间不一样，他们不吃人间的饭菜，自然也就没有厨房这一说。我偷偷溜出离谙的怀里，想要寻个婢女帮忙准备下东西，但是半天都没找到，倒是红衣随侍主动凑上来，“夫人这是想要做什么？”
我被他从背后冒出来的做法吓一跳。
“帮我准备点东西，要快。对了，不要告诉你们尊上。”
将要的东西一一交代清楚之后我便继续溜回房间。
离谙还在休息，我跑回去继续躺在他的身边。
我是想要为他做碗鸡蛋羹。
我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或者是潜意识里可以借着这个名头更好的问出那些问题？
我不清楚。相处的这些日子我觉得很开心。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喜欢，但是他时常凝视我的眼神里常常会有许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他不像是狂山上那个阴晴不定的魔头，反倒像是有许多故事的老人家，有股掩盖不住的沧桑。
我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心里有微微的动容，就在我伸手想要触上的时候他突然醒了。
“冉冉想要做什么？”
他的眼睛很亮，语气愉悦。
我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睁大眼睛的自己。
我有点不好意思，岔开话题，“今日陪我去园子转转。”
两个人在园子里绕了好几圈。
“你坐会，我去去就来。”说完也不看他的表情，我飞快的跑开了。
等我端着鸡蛋羹去园子里的凉亭找他的时候他并不在。我只好泄气的坐下。
没一会耳边就响起了他的声音，“冉冉端来的这是什么？”他有些惊讶。
“鸡蛋羹。”
“哦？怎么是这个？”
我并没有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我只会这个。”
他拿了汤匙舀了一勺送到嘴边，“这是冉冉做的？味道很好。”
我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一勺一勺很认真地吃完了一碗鸡蛋羹。
“冉冉。”他将已经空了的碗放下，表情很认真，“就在这里陪我好不好？就像这样陪我。”
我摇头，“离谙，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不能在这里陪你。我根本就没有答应与你成亲，成亲那****是在我身上施了法术的吧，离谙，很多事我不明白，今日全部都告诉我吧。”
“冉冉，你只是忘记了很多事而不是不明白。成亲是你自愿的，我并没有做什么。”我试图在他的眼底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但是我什么都没看到。
“离谙，我记得很清楚，我并没有答应要嫁给你。”我试图解释。但是离谙接下来的话让我觉得很震惊。
“冉冉，这些都是我仿照七千年前做出来的幻境，你看到这些，我为你做的这些，全部都是从前我们在一起时做过的事。”
照他这样的说法，原本疑惑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你对我用了法术，从成亲那日就用了。我心里感受到的那些欣喜是因为那是你将那些情绪加给了我，是不是？今日怎么没有效了？”
“冉冉，我只是想让你重温那些过去，找到那些感觉。冉冉，在这里就这样陪我，外面那些沧海桑田与我们何干？我们就在这幻境里简单的生活不好吗？”
“离谙，我们之间以前的那些早就成为过去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以前呢，我已经不是你记忆里的那个冉冉了。”我深吸一口气，“离谙，送我出去吧。”
“冉冉，你如果可以想起来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光，那么我就送你出去。”他还是不死心。
我看向他，“你就那么想让我想起来？我们之间早就过去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之间再无可能我怎么会忘记我们之间的事，怎么会忘记你？”
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就那么直直的望向我，“几千年来我一直在欺骗自己，我告诉自己，你当年的那些话全是骗我的谎话，是天帝逼你说的。可是我又恨你甘心听天帝的话，我告诉自己要恨你才能不忘记你，可是没有爱哪来的恨。在狂山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的心里觉得好像什么都活起来了，那七千年的等待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我说要杀你可是我却下不了手，我是魔，可是因为你我连自己都不再是了。冉冉，我原以为你说忘记我只是要吓唬我，重遇你之后我告诉自己你说不认识我都是你骗我的，我做这些事都只是想要让你露出马脚，然后我就可以嘲笑你一番，但其实我只是想要证明，你的心里是有我的，你从来不曾忘记我。”他伸手抚上我的眼睛，“可是冉冉，原来你是真的忘记我了。原来，那些爱我的话，真的是你用来哄我开心的谎话。”
我的心里顿时疼的厉害，眼里有水泽漫出来，他的手却无力的垂下，他的声音也像是浸满了水，“我们之间原来丢了心只是我一个。冉冉，自此以后我离谙再也不会缠着你，我们往后如若再见面也只当是陌生人，若是我们站在对立的方向，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的袖子一挥，我便站在狂山漫天的大雪之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