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像被火烧着了的丁木,离家去找心爱的浪丫,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浪丫离开家而且是由沈贵保驾而行,对丁木就像一把尖刀扎在他的头上,这种滋味是既痛苦又感到羞辱。他不相信浪丫心里没有自己,更不相信浪丫不爱他,他把浪丫离家的一切责任都推在沈贵的身上。他已经断定不像万起发说得那样简单,浪丫不只是去舅舅家里玩,这里面和沈贵有着必然的关系,否则万宅怎么会连日里关门闭户不让别人进院。这和浪丫离家是有着密切的关系,他料想是不是沈贵把浪丫偷偷地带到他乡,但是他不愿意这是真的,他只希望在马家岗能见到浪丫。有时他自己问如果浪丫真的和沈贵私奔了,岂不纯粹是自作多情吗,作这样枉费心机的事情该有多么愚蠢,可是他又否认自己,浪丫绝不会这样做。他走在去马家岗的大路上,恨不得一步到浪丫的舅舅家里。人心里有事行走如飞,他到了城里对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不屑一顾,加快步走出小城踏上东南大路,天将中午的时候到了马家岗。
浪丫的舅舅是马家岗的大户,深宅大院座落在村子中间,丁木早就知道浪丫的舅舅叫马祥是一个有派头的绅士,他进村后直奔马宅。丁木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对马宅外的高大围墙并不生畏,他敲响马家的油漆大门,时间不大马家的伙计推开大门,伙计问明丁木身份和来由之后,把他带到客厅去见马祥。马祥面目和善说话语气温和,把丁木让到客人的座位上,他望着眼前这个书生打扮的人态度更温和了。丁木向马祥作了自我介绍,并且开门见山的说明自己是来找浪丫的。马祥在前几天接到万起发捎来的信,知道浪丫许配给丁木马上就要择日订亲下聘礼。他听丁木说是来找浪丫的感到很奇怪,细细地端详丁木一会儿心里想这样好的小伙子浪丫不会是因为抗婚而躲出家出走吧,他思量片刻对丁木说:“我的外甥女任性,她离家的时候也没和父母说一声。可是她一直没有来过我这里,大概是去别处了吧。”丁木恭敬的对马祥说浪丫是和家里的炮手一同走的,父母二老说她到舅舅家里来玩,马祥听了丁木讲话之后心里产生了怀疑,既然是到我这里来了为什么不见人,莫不是浪丫真的是在抗婚跑出来躲避婚事,可是她能去什么地方呢?想到这里马祥态度温和的对丁木说:“浪丫也许在炮手的陪同下到别处去走亲戚。既然你们婚事已定,看样子你又是真的喜爱浪丫,他在外边玩不多久会很快回家的,说不定现在已经回家了”,马祥的话分明是在安慰丁木。丁木又不是榆木脑袋不开窍,他断定浪丫可能不在舅舅家里,就算是在舅舅家里,马祥已经矢口否认,自己也见不到浪丫。此时他不希望浪丫就在舅舅家里,也最好没有到过舅舅家来过。丁木脸急性格爽快,马祥留他用午饭被他谢绝。
丁木离开马家岗心里乱的像一锅粥,苍天茫茫大路朝天,他竟然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寻找浪丫,只好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县城。
丁木急匆匆进了城里,他累了双腿特别沉重,他坐在路旁的木墩上休息一下,心里合计着是回家呢还是继续去找浪丫。经过一番苦苦地思索终于拿定主意,他下定决心不去找浪丫也不回家去。他来到城内一家小客店住下来,准备明早到街转一转,但是浪丫的影子还在他脑子里晃动,他在想也许明天在街上能侥幸地碰见浪丫。天将黑的时候他两腿轻松了许多,在客店里憋不住了要到街上转一转。当他走到店主人的屋门口时,听见店主人和几个客人在闲谈。店主人正在对身边的客人们说前天晚上日本东大营着了大火,好像是什么人趁着夜黑风大特意放火。这可得罪了日本人,他们的骑兵出城往大青山方向追捉放火的人,可是追赶放火人的骑兵连人带马一个也没有回来,听人传说让山里山界的人马给灭了,日本兵的尸体被抗日的人给烧成了灰连死马都被山界给弄走了,日本人发疯了在城里不断巡逻,见到不顺服的人就当马胡子抓起来。店主人看丁木站在一旁听他讲话,不以为然的接着说:“你们住到我的小店就算对了,因为店小不显眼,鬼子和警察局的人不会到这里来查夜。你们好好睡上一夜,明天早起赶路,也少的惹麻烦。”听了店主人讲话之后,客人们面面相觑谁也没吭声,各回各的房间去了,丁木也打消了去外面逛一逛的念头收步回自己的房间。
半夜里丁木房间的门被突然的揣开,贼亮的手电筒的光线射到他的脸上。丁木被强烈的白光晃得睁不开眼睛,手里攥着电筒的警察朝丁木脸上晃了几下然后拉开电灯的开关,小屋子刹时通明。警察盘问丁木从何处来去何处。丁木望着警察们凶恶的面孔如实的告诉他们自己是从马家岗来,再回大户万去。警察们似乎在丁木的脸色上发现了什么,逼问丁木说:“大户万离城才几十里路,你年纪轻轻的不当日回家,住在客店里一定有什么勾当。”另一个警察吼叫着说:“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尔后蹿上来几个警察把丁木从被窝里拽出来,强迫丁木穿上衣服,不分清红皂白的把丁木带到他们临时设立的拘留所,他们没有审问丁木,直接把他塞进一个黑洞洞的潮湿的小屋里,然后“哐当”一声把门关上,咔嚓一声扣上大锁,丁木被关在黑屋里心扑嗵扑嗵地直跳,骂自己倒霉。
天亮以后,警察把丁木带到审讯室。一个警察凶狠狠的坐在丁木对面,他斜着眼盯了丁木一会儿,开始询问丁木。丁木只好老实交待自己的身份,这个警察听了丁木的回话后凶狠的神态缓和下来,对丁木说:“你是丁凤山的少爷,也算你倒霉,你可知道皇军的大营被人放火烧了,全城正在抓嫌疑犯,像你们这样年轻的人又夜不归宿是最让人怀疑的。你又是大人家子弟吃饱了喝足了没事干该琢磨抗日了。我把你交给日本人他们肯定不会放你走,把你当成放火的人枪毙你。”丁木听了警察的威胁浑身的汗毛都倒立起来,他向警察申辩自己是好人。这个警察本来是要勒丁家少爷的钱财,他见丁木向他申辩不冷不热地说:“你的解释也只有我能相信,看在你是丁家的少爷份上,我不把你交给日本人咱们交个朋友,作个人情,我给你担个保,让你家里人送来二百块大洋和三千元钱,我放你出去。”丁木这才明白,原来这个警察在敲诈自己,他脑子转了一下说:“我父亲是乡下的厉害人,又是一个舍命不舍财的小抠门,这么多钱和大洋他是不肯拿的。你把我押到我三哥家里去,他会给你们钱的。”警察看了丁木几眼问:“你三哥是谁?”丁木告诉他说:“我三哥叫周达,是国军的营长”。警察听了丁木的话吓得倒退几步,心里叫苦骂自己倒霉,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财神爷竟然是周达的表弟。他脸上立刻露出奸笑,走到丁木身边客气的说:“哎,你这小伙子怎么不早点提提周营长,那是我们哥们,快整整衣服把你送到周营长家里去,也好向他当面谢罪,都怪我眼瞎抓错人了。”其实警察要送丁木的真实目的是看看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警察是不会轻易失去这个好不容易到手的大鱼。
丁木被放出拘留所,警察跟在他的身后向周达家里走去。小城地盘不大,时间不长丁木把警察带到周达的住处,当丁木去敲表哥家大门的时候,这个警察悄悄的溜走了。
丁木被表哥带到客厅。周达见丁木满身衣裳都是泥土,满脸污黑头发蓬散的样子很吃惊。丁木把自己被警察拘留的事经过告诉三哥,周达听了之后冷冷的对丁木说:“前天日本人大兵营起了大火,满城人心惶惶,日本人已经抓了许多好人,你落到那个警察的手里算是便宜了。”周达让卫兵打水给丁木洗脸洗发。卫兵去打水周达问丁木不在家里好好的呆着,出来有什么事情来办。丁木并没有向三哥说实话,撒谎说自己在家憋得慌出来转一转要在城里玩几天,如果不被警察抓住,今天也一定来见三哥哥。卫兵端来水丁木梳洗完毕坐到周成面前唠起来。
周达对丁木说:“你学业完了,我让你到部队当兵,你说好汉不当兵,我也没拦你。怎么样要不是我当营长,那个警察会放你吗?眼下日本人占了东北,官场的官僚们和日本人相互勾结,实在是黑暗。你呆在家里也不太平,依我之见你有文化到我的手下当差。等待机会拉走队伍和日本人干。”丁木问周达国军为什么不打日本人,周达压低声音对他说:“现在队伍里有很多人都在暗暗的作准备,等机会到了拉起队伍和日本人干。我叫你跟着我也是为了这个。”丁木听了三哥的话心里亮堂了许多,作为一个读过书的人对国家和民族的命运怎么能不担忧呢。于是他改变了不当兵的想法,干脆到三哥的队伍里干。至于找浪丫的事再大,也大不过国家的事。于是他答应周达留在他的部队当兵。
早饭后周达把丁木带到兵营,他原来打算让表弟到排里任职,当个副排长,到办公室后经过认真的思考,他决定让丁木直接到连里当付连长。足智多谋的周达一向认为一连长邵伯虎是一个榆木脑袋,心眼死的不会转弯,他把丁木安排在一连是帮助邵伯虎出点子,更重要的是一旦有了抗日行动时,邵伯虎挡事碍脚把他取而代之。
丁木换上崭新的军服,周达仔细的打量表弟一番满意的笑了,对他说:“年轻气旺,又帅气,你到一连用你那点墨水开导开导邵伯虎,这就是你的任务。”然后嘱咐丁木团结兄弟们,和几个排长搞好关系,要真诚待人,严以律己,不要书生意气,更不要少爷作风。要干练成熟,对士兵们讲话要和气,宽厚的对待他们,士兵是长官的护身符,要结交几个有胆识的正义人,不许在连里酗酒纵事。周达像教诲孩子一样嘱咐表弟,丁木把三哥的话铭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