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赵磊,怎么也想不明白,拒绝五块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钱,难道真的错了吗?读书的终极目的,难道就是为了赚钱,为了荣华富贵吗?古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难道实现起来,真的那么难吗?
村里大多数的人,在五元钱事件上,对赵磊长时间的嘲笑,无疑是一种冷暴力。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家万户笑颜开,赵磊读到初三那年,村里实行了分田到户,以前,凭借劳动力和工分的多少,判断某家收入多少的模式,悄然发生了改变,田亩多少以及单产数量,成了新的判断依据。
土地承包责任制的施行,象一根魔杖,驱赶着村民,对外面的世界探头探脑的张望。手表,自行车,缝纫机,黑白电视,照相机每一个新鲜事物的出现到普及,都让大伙儿兴奋不已。钱!钱!钱!当三餐吃上白米饭,成为现实后,人们又对钱,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饥饿。
万元户,十万元户,几十万元户!广播里围绕着一个“富”字,大造声势,撩拨得人浑身是劲儿。两河边的每一片滩涂,山上的每一块荒地,都被开垦耕种,成了劳动力多拳头硬人家不用交公粮的私有财产。
对土地的精耕细作后,水电等公共资源,一时供应不足,为争夺优先灌溉的权利,打架斗殴,时有发生,有人因此落下了终身残疾。昔日遍布河道沟渠和水田的鱼虾泥鳅等,已被疯狂的捕捉捕捞,后来,甚至连青蛙水蛇,也不放过!因为它们,也可以换来钞票。
山上的树木杂草,日见稀少,野兔野鸡黄鼠狼,渐渐难觅其踪,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农药味道,还有人们为一星点儿利益,不惜大吵大闹的声音。
没有人该死,但却每天,都有人不情愿或不应该的死去。
那一天,村里的两家人,因为灌溉问题,引起了争斗,一名青年,抓起一块厚厚的砖头,活活的把另一位青年的母亲砸死了,随后,又发了疯似的,把那家人的房子点着了,哭声阵阵,烈焰熏天,诉说着利益无限膨胀后带出的恶果。
省报记者来了,将采访内容,刊登在报纸显著的版面上,这是两河村有史以来,出的最大的一次名,砸死人的青年,很快被执行了死刑,令人久久叹息不已。
讨论另一个世界里的人,最安全,因为死人不会开口说话。在和赵磊同过班同过学的人群中,已知的非正常死亡事故也有三例:一位小学同学死于矿难;一位初中同学被男人侮辱后,跳河自杀;另一位初中的同学,死在了病床上。他们死的方式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的,死于校园之外。
但那一次,一个初三的学生,竟然在校园内教室旁,刺死了他的老师,引发了赵磊沉痛的思考:这件惨剧的发生,不是因为精神病发作或不伦之恋,也不是在肢体与肢体的对抗中失手杀人,而仅仅是出于恨,一种非致师尊死地而后快的刻骨铭心的仇恨!多么的触目惊心,多么的耸人听闻!
或许,有必要要求所有的老师,在上课之前,询问他(她)的学生:“你们爱老师吗?如果不爱,会恨到将老师杀死吗?”如此一来,在相对还算纯真的稚嫩的回答中,或许可以发现不安全的蛛丝马迹,至少比发现学习成绩不好但将来社会成绩很好的学生要容易的多,更比呼吁国家出台一部专门的关于学生不准杀死老师的法律有效的多。
作为一名曾经的在校学生,赵磊和不少人一样,被敬爱的老师抓过头发,揪过耳朵,扇过巴掌,当众羞辱,并且长时间罚站。赵磊的数学成绩,自初中起,一直不怎么好。抓他头发,揪他耳朵,扇他巴掌,当众羞辱,并长时间罚站的,正是那名数学老师。
赵磊清楚的记得,有一位被数学老师试用了暴力的同学哭着说:“******规定,老师不准打学生,”结果被赶出了教室,老师的理由是:给你时间,去找******!他们班大部分人都恨数学,因为教数学的老师,的确很暴力。对老师的不满,造就了他的偏科,和他有类似状况的学生,比比皆是。
赵磊不太记恨老师,更不会举刀相向。但对某些打过他肉体侮辱过他心灵的老师,很抱歉,他觉得一辈子也爱不起来。没有哪个学生会恶狠狠的对老师说:“你不把我培养成一个能够考取大学的好学生,我就杀死你!”
不妨设想一下:假如把某些老师在课堂里粗鲁的教育学生的方式,复制到大街上,去教育芸芸众生,相信暴力事件,会成百上千倍的增长!
一位没有人文关怀的艺术家,是不称职的艺术家,而对于两河村村民,赵磊又能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