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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群峰壁立太行头(6)

第二天上午,在磨房边一间敞亮的屋子里,举行了团以上领导参加的第一次准备会。当时的三八六旅有3个团:七七一团,七七二团和补充团。其团长和政委分别是七七一团徐琛吉、吴富善;七七二团叶成焕、萧永智;补充团韩东山、丁先国。会上陈赓和王新亭向大家讲述了当前山西战场形势和师首长的意图,会议的中心很快就转到了伏击战场的选择上。同志们围到地图前,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十几双眼睛,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到地图的一个地方。那里有一条深沟,公路正从沟底通过,两旁山势走险,既便于隐蔽部队,也便于出击。看来,整个邯长线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理想的伏击战场地了。大家议论了一阵,最后都望着陈赓,等着他作结论。但是,陈旅长没有马上作结论,却反问道:“神头岭的地形谁看过?”一片沉默,大家都没有顾上去看。

陈旅长笑了:“这不是纸上谈兵吗?”刘师长常讲:“‘五行不定,输得干干净净。作为一名指挥员,既要胆大包天,又要心细如发。’靠国民党的地图吃饭,要饿肚子啊!我看,会暂时开到这里,先去看看地形好不好”?

翻过一座山,神头岭在望了。眼前的景象使大家大吃一惊:

公路不在山沟里,而是铺在一条几公里长的光秃秃的山梁上,山梁的宽度不过一二百米。路两边,地势比公路略高,但没有任何隐蔽物,紧贴着路边,残留着国民党部队以前挖的工事。山梁北侧是一条大山沟,沟对面是申家山。山梁西部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子,那就是神头村,再往西便是微子镇、潞城了。

显然,这样的地形是不大适合于埋伏的,因为部队在这里既不好隐蔽,也难于展开;北面是深沟,不便预备队运动,搞不好还可能使自己陷于困境。十几个人一时都愣住了。陈旅长用鞭梢朝公路指了指说:“怎么样,这一趟算没有白跑吧?粗枝大叶要害死人哪!”

原来的希望落空了,现在,眼看这20多公里的地段上再也没有什么理想地方了。怎么办呢?同志们有的在议论着,有的忍不住骂起国民党那地图来。七七二团政委萧永智说:“差点儿没上国民党那张地图的当!”七七一团政委吴富善说:“那些家伙,只吃饭不办好事。打仗要靠那些地图,不打败仗才见鬼呢!”

陈赓却仍在继续细心观察着,好像要把那些废弃了的工事全部都数遍。过了好久,才转身一挥手,呵呵笑着说:“走,回去讨论好了,地形是死的,人是活的,想吃肉,还怕找不到杀猪的地方?”

回到旅部时,天色渐黑,吃过饭,会议继续进行,讨论了很久,仍难以得出在哪儿打的结论,最后陈赓发言了:“我看,这一仗还是在神头岭打好。”“神头岭?”大伙儿惊异地问。

陈赓看出了大家的心思:“对,神头岭。一般讲,神头岭打伏击确实不太理想,但是,现在却正是我们出其不意打击敌人的好地点。因为地形不险要,敌人必然麻痹,而且那些工事离公路最远的不过百来米,最近的只有20来米,敌人早已司空见惯了。如果我们切实把部队隐蔽到工事里,敌人是很难发现的。山梁狭窄,不便于我军展开,但敌人更难展开。请问:独木桥上打架,对谁有利呢?”

徐琛吉团长笑道:“我看谁先下手谁占便宜。”

“对哇,只要我们打得突然、勇猛,这不利条件就抵消了。”陈旅长大手往下一挥说道。

接着他又问叶成焕团长:“你们两个营放在申家山,40分钟内能否冲上公路?”叶团长蛮有把握地说:“半小时保证冲到!”

看来预备队运动问题解决了,二营一向以快速著称。

听了这些分析,大家心里豁然亮堂了。认识也终于统一了:仗,就在神头岭打。具体部署是:七七一团在左,七七二团在右,埋伏在路北,补充团设伏于对面的鞋底村一带,七七二团三营担任潞城方向警戒,断敌归路。最后,陈旅长又问:“潞城敌人有什么变化?”作战股长周希汉答道:“还是3000多人,没有大变化。”

“3000……我们的兵力是有点不足。”陈赓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扭头说,“叶成焕!你们再抽一个连出来,撤到潞城背后打游击去!”叶团长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高兴地连连点头,笑了起来。

三八六旅的作战计划很快得到了师首长的批准。从师部来的电报中可以看出,旅的决心和部署,正符合师首长的意图。

3月15日晚9时,部队开始出发了。指战员们兴高采烈,情绪非常高涨,均抱着必胜的决心。明月当空,如同白昼,好像是为三八六旅的将士此次夜行特意预备的。这一群民族英雄,正奔赴战场,准备打击日寇。

为了缓和指战员们紧张的情绪,陈旅长在队伍里一会儿和战士们聊天,一会儿和干部们开玩笑。走着走着,他突然喊道:“瞎子当心!下坡了。”王新亭政委是近视眼,平时戴高度数的眼镜看书,还要凑到眼边才能看见。听见喊声,急忙蹲下来,伸手去摸地,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唉,你这个瘸子……”王政委也止不住笑了起来。但他不示弱,看清是不是路以后,立即连连催促:“快走!快走!”陈赓腿上负过三次伤,有点拐,只好认输。过河了,陈赓停住步子,伸出手杖说:“来吧,让我这瘸子来牵你这瞎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王新亭扶过河。

路过申家山的时候,旅部的同志都留了下来。旅指挥所就设在这里。部队继续向南走,神头岭到了,各团按指定的地域进入阵地开始伪装。陈赓亲自到各团督监大家进入阵地,当他转到补充团,看一群战士正围在一起研究如何伪装,如何保持地形的本来面貌。他表扬了大家几句,接着说:“日本鬼子没有什么了不得,不怕他气势汹汹,只怕我们满不在乎,骄傲麻痹。大家不要随便动工事上的旧土,踩倒了草,一定要顺着风向扶起来。”

正说着,远处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轰隆声,那是担任“钓鱼”任务的七六九团对黎城的袭击开始了。黎城的敌人毫无准备,千余敌人被我一个营的战士打得晕头转向,鬼子一时摸不清情况,固守在房子里不敢出来。

黎城方面,枪炮声仍在不断传来,时紧时慢,时疏时密。三八六旅的指战员们都静静地等待着,可心里面都在画着问号:潞城的鬼子会向黎城派出援兵吗?“敌人来了!从潞城来的敌援兵1500多人,已经到达微子镇。”敌情通报通过电话于上午8点左右传达到各团。同志们听说敌人真的按照我军的预定计划出援,而且只有1500多人,心里都十分高兴。大家知道,虽然我军在神关岭部署了一个旅的重兵,但潞城之敌3000多人倾巢出援,那么我军一个旅的兵力全歼该敌仍将比较困难,正是由于陈赓派出的叶成焕部一个连对潞城之敌进行了袭扰活动,增加了敌人的后顾之忧,所以敌援兵只有1500人,使我军在兵力对比上形成了较大优势。

8点半,敌人的先头部队已经在微子镇方向露头了,这是日军第一六师团的林清部队和第一○八师团的部队。敌大队人马到神头村后,突然停了下来,过了很久,才出来了20余人的骑兵搜索分队。敌人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搜索队沿一条放羊小道,径直朝七七二团一营的阵地走去。眼看敌人的马蹄就要踩到战士们的头上了,此时仿佛空气都凝固了,大家紧张得透不过气来,这要是被敌人发现,到手的鬼子就有可能逃掉。

看来,担心是多余的。正如陈赓同志所料,敌人只注意了远处,注意了对面的申家山,对脚下那些见惯了的工事,却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看到申家山没有动静,即指示其部队继续前进。骄横的日本鬼子满以为这样的大部队行动,我军根本不敢惹,大摇大摆,竟唱着军歌进入包围圈。

9点半,当敌后卫踏入伏击圈后,陈赓司令员发出了攻击的命令,弹指间,这平静的山梁,好像成了一座火山,三八六旅3个团从三面向敌猛击,这时成千的手榴弹蓦地在鬼子堆里齐声炸裂。横飞的弹片,闪闪的火光,连同那弥漫的硝烟与黄土,汇成了一条愤怒的火龙,一下把日本鬼子队伍和公路都吞没了。敌人这时方知中计,但为时已晚,只有作绝望的挣扎。敌人的一个中尉指挥官根本来不及部署他的喽,只喊了一句:“就在这块地方!大家一起死吧!”话音未落,一颗迫击炮弹恰巧落在他的头上。随后,小山正美和成田利秋少尉也先后中弹,声嘶力竭地呼着:“天皇陛下万岁”,然后倒了下去。但是,这些终究是以武士道精神训练出来的兽兵,加之在长驱突击中,国民党未作过强劲的抵抗,更助长了鬼子的猖狂气焰。因此,虽然到了绝望的地步,他们还是要作垂死挣扎。鬼子有的滚进水沟,有的趴在死马、死人后边向我军射击,也有的端起刺刀和我指战员们肉搏。三八六旅的勇士们用步机枪和手榴弹杀伤敌人,用刺刀、石头与敌展开激烈的搏斗。

在这“独木桥”上短兵相接的战斗中,由于我军迅猛顽强的冲杀,中段的敌人完全失去了战斗力,除少数窜向东面的张庄和西面的神头村方向外,绝大部分敌人都成了三八六旅的刀下之鬼。

正在激战的时候,陈赓旅长拄着拐杖到了神头村里,一边观察村外的情况,一边挥着手杖向冲过身边的战士们喊:“快上!把敌人给我赶到山梁上去!”这时一颗炮弹在附近轰炸,一间小草屋燃起熊熊烈火。旅长的手杖也被爆炸的气浪震落,飞出很远。警卫员急得直喊:“旅长,这里危险!”陈赓却只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取下眼镜一边擦着一边说:“你跟着我干什么?快去告诉大家,决不能再让敌人占一个窑洞、一间房子!”

陈赓旅长来到村里消息,立即在部队中传开。正在前沿的叶成焕团长担心他的安全,急得满头大汗。但他知道此刻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彻底歼灭敌人!叶团长二话不说把盒子枪一举,大喊一声:“消灭敌人,冲呵!”战士们跟着团长,不顾一切地扑向敌人。补充团的战士也信心百倍地冲上去。残余的敌人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很快就被全部消灭。

战到11点半,日本鬼子除百余人逃回城外,其余全部被歼。

13点,潞城之敌一部乘两辆汽车来援,被我七七二团七连消灭于神头西南。14点,又有7辆载敌来援,被七七二团炮兵连击毁3辆,其余窜回潞城。至16点,神头岭伏击战胜利结束。

黄昏,三八六旅的英雄们开始撤离了。扛着梭镖的战士们,战斗之前每个人都写了一个“矛子枪换鬼子们的三八式”的小条子挂在梭镖上。待他们从神头岭下来时果然都揣上了三八式。走在队伍前面的陈赓旅长,骑着缴获的东洋马,手里拿着日本指挥刀,喜形于色。他望着屋里、沟里、地里到处都有日寇遗尸、战利品和被风吹散的敌军文件,对同志们说:“你们看,这张纸好像画随风临空飞舞,有如天女散花,庆祝我们胜利呢!”

骄横的日本“皇军”,在我三八六旅的沉重打击之下,再次领教了共产党军队的厉害。所以,以后在华北平原的日寇只要提起三八六旅都会引起阵阵恐慌和不安。

谭政在延安检讨军中军阀作风

如果说罗荣桓元帅是个政治元帅的话,谭政大将可以称得上我军的政治大将。他在红军时期对我军政治工作的贡献是有口皆碑的,他在其后漫长的战争岁月里,在我军政治工作方面作出的新贡献更加显示了他的才干。这首先表现在他的高瞻远瞩和洞若观火。

由于“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重新开始了国共合作的新局面。身为红一军团组织部长的谭政,学习了中共中央政治局瓦窑堡会议通过的《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决议,听了毛泽东在党的活动分子会议上所作的《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的报告。他多少天来,思绪万千,在考虑起草一个“万言书”,向党中央、中央军委提出关于红军中新时期政治工作的改进意见。

1937年的农历正月,谭政在陕北过了第一个春节。然而,他却没有心思站在黄土高原上观赏陕北明媚的春光。白天,他伏案写他的“意见”,晚上,窑洞里灯光明亮,万里长征也没有舍得丢掉的砚、墨、笔端放在案上,继续写书作文章。3月26日,谭政终于发出了报党中央的《关于红军中新的政治工作的意见》书。谭政写道:

“……根据新形势下党的政策的改变,目前红军在军事战略性质的意义上,开始了新的历史阶段。鉴于党在新的历史条件下,随着路线、策略的转变,确立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使红军的政治工作也发生重大变化,增添了许多新的内容。当前中、日间民族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国内的阶级矛盾降至次要地位。红军的政治工作即应由阶级矛盾跟上民族矛盾这一新的形势,由比较单纯的社会活动,转变到复杂的社会活动。在红军政治工作转变后的历史时期,加紧对部队进行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治路线的教育,就成为红军政治工作中的中心任务。同时指出,不管红军新形势下的任务怎样改变,组织形式不能变化,党在组织上、思想上的绝对领导是不能改变的,部队的管理教育不能放松,严格的纪律不容破坏。随着民族战争的发展、战争性质的改变,部队基本的政治教育,主要是提高其民族感,发扬中华民族的英雄气概,坚定革命的意志。

“基于今后抗日战争作战任务和作战对象的改变,政治工作仍然是以保证提高部队的军事技术和战术素养为前提,使红军部队走上近代军队的地位。发扬红军固有的特长——迅速、秘密、灵活机动,善于速决战,又善于持久战:善于攻击,还要善于山地战,还要善于平原作战、村落战、巷战,以及河川战斗。军事训练中,着重于干部战术素养的提高和指挥艺术的发挥,并开始指导战争规模的研究。

“红军的政治工作,必须在一定的战略任务之下,确立政治工作的方针。从一个战役计划,过渡到另一个战役计划,使政治工作领导,始终以党的工作为基础。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政治工作指导系统如果不和党的工作指导系统融成为一块,政治工作必须偏离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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