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思思抬起头来，只见她紧紧抿着嘴唇，显然正做着最后的决定。
秦明忍不住了，他站在边上已经把真实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了。另一个人表面上替钱思思说话，实际上却是摊主的托儿。现在双方把价钱谈到两万，刚好是鉴宝大赛提供的经费，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她应该会同意这个价格。
秦明知道再不出面阻止，一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一桩买卖就算成了，想要反悔就不可能了，于是他拨开站在围在前面的人，站到了钱思思的面前喊道：“这只玉壶春瓶你不能要。”
钱思思看清楚是谁之后，立即不满地质问道：“我买东西关你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摊主眼睛里流露出怒火了，他推了秦明一把说，“不买东西不要给我捣乱。”
周围几位摊主也都围上来把秦明围在了中间，恶狠狠地瞪着他。他们平时都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可是一旦遇到有可能危害到他们生意的事件发生，他们可以迅速团结在一起。
秦明冷冷地望了摊主一眼后，他毫无畏惧地说道：“我只是想提醒她一下，这只玉壶春瓶是一件仿制品，根本不是大清康熙年间的。”
摊主望着他毫不含糊的神情，他愣了一会儿才说：“古玩街上的生意可不管真假，只看自己的眼力行不行。”
钱思思却放下了玉壶春瓶，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站起来走出了人群。秦明也顾不上继续和摊主理论，拨开人群追了上去。
“你想干什么？”钱思思看到秦明追了上来，她停下来望着他质问道。
“我是希望你不要轻易下手，古玩街绝大部分东西是仿品。”秦明赶紧解释了一句后，他接着建议说，“如果你对某件东西流露出特别喜欢的表情，你接下去谈价钱也会非常困难。”
钱思思冷冷一笑后说：“也许鉴定我真的比不上你，但是如果谈到讲价钱，我还用不着你教。”
“你以为像刚才一样把玉壶春瓶从十万谈到两万就是谈价钱非常厉害了？那是一件仿品，你给我两万元我可以给你买一百件。”秦明说完看她似乎依然没有明白自身的错误，他不由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古董交易谈价钱的前提，首先是确定一件东西是真的。”
“你的自以为是让我很吃惊，也让我认识到你原来并没有我父亲曾经称赞的敏锐。”钱思思摇着头说，似乎很为她父亲看人的失误感到惋惜。
“你这是什么意思？”秦明看着她轻蔑的眼神时，他突然感到一丝慌乱，也许实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我就让你明白一些。”钱思思停住了脚步，然后望着他问，“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只玉壶春瓶旁边的一只鸡首壶？”
秦明毫不犹豫地说：“那件鸡首壶是真的，你应该买那一件。”
“我确实是要买那一件鸡首壶，可是却被你的到来给破坏了。”提到这件事情，钱思思气得发出一声声冷笑。
“你明明是要买玉壶春瓶的。”秦明脸上充满了迷茫之色。
“因为你根本不懂还价的艺术。”钱思思又是轻蔑一笑，她继续说，“我先选中玉壶春瓶进行还价是声东击西转移视线，一是试探摊主的底线，二是消耗摊主的耐心，只要接下去我说因为价格高放弃玉壶春瓶，然后拿起旁边的鸡首壶随意询问价格，相信我会以极低的价格拿下它。”
钱思思说完了，秦明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没有想到单纯的钱思思已经洞悉了古玩圈的秘密，她不仅认识到了古玩圈里的种种阴谋诡计，而且学会了将计就计。
钱思思走了，秦明知道跟上去也只能是自讨没趣，他只能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然后自己一个人穿梭在古玩街的人群里。
一个摊位吸引了他的注意，这个摊位上摆放的物品极少，除了只有几件瓷器，几卷破破烂烂的图画，几块土渍斑斑的玉石，几枚锈蚀的铜钱之外没有多余的东西了。
摊主见有人来光顾他的生意，赶紧从一张小凳子上坐了起来热情地招呼。秦明看着摊子随意地问：“你这里都有什么好东西啊？”
摊主拿起几块玉后压低声音说：“这几块玉都是老家古墓里挖出来的，要不你买几块？”
秦明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摊主丢下玉又拿起一卷画拉开一点摆在他面前介绍道：“你看这幅画是张大千的作品，你看这里有他的署名。”
秦明依然没有作声，摊主把画丢回摊位后，他指着一个将军罐说：“这件瓷器怎么样，器型这么大，非常难得。”
“这件东西怎么卖啊？”秦明蹲下身子的时候问了一句后，他托起将军罐仔细看了起来。
“三万块怎么样？”摊主一听，脸上充满了喜悦之情，他赶紧说：“跟你说句实在话，我是第一次出来摆摊，如果你真的要买这只东西给我开个张，我图个吉利便宜卖给你。”
“你知道这件瓷器的名称吗？”秦明感觉到他说的可能是实话，不由地问道。
“一只罐子啊。”摊主难为情地笑了笑后又问，“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名称？”
“这件东西的确是一只罐子，不过准确地说，它应该叫将军罐，你看它上面的盖子像不像将军的头盔？因此它得名将军罐。”秦明见摊主连连点头，又遗憾地说，“将军罐往往是一对，如果只有一件我得好好想一想要不要，另一件哪里去了？”
“我摊位上所有东西，其实都是我父亲生前的收藏，家里的确有两只将军罐，另外一只不小心被我打碎了。”摊主表情痛苦地回忆完后，他望着秦明殷切地说，“价钱上可以好好商量，它们放在家里太占地方，我只想把这些东西全部脱手。”
秦明知道古玩圈里各种故事特别流行，其中绝大部分故事都是编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自己的东西脱手或者卖出一个好价钱。不过，秦明倒觉得眼前这位摊主的话也许是真实的。
“所有东西真的是你父亲生前的收藏品？”秦明再一次扫了一眼摊位上的物品。
摊主郑重地点了点头之后，秦明却感到一阵心酸，他看到这条古玩街上来来往往最多的是老人。他可以想象到老人为了收藏古董节衣缩食，他们往往得不到家人的支持和理解。然而，最令人感到悲哀的事情是由于古玩市场的混乱，老人们花尽一生积蓄收藏的古董却绝大部分是赝品。
“怎么样？”摊主见他看着他的摊子不说话，不由得催促了一句。
“我给你两万买下这只将军罐，然后你把这个笔筒送给我怎么样？”秦明指着将军罐下面一只不起眼的绘有渔家捕鱼图案的笔筒说着。
“成交。”摊主思考了几秒钟后说，“这只笔筒就当是因为少了一个将军罐对你的补偿吧。”
“你是明白人。”秦明赞赏了一句后，他从口袋里掏出装着钱的信封递给了摊主。
摊主认真地把钱数了三遍，才把钱慎重地装进了黑色腰包，然后热情地拿来两只一大一小的纸盒子来装两件瓷器。摊主替他装将军罐，秦明自己拿起了青花笔筒，先是用报纸仔细地一层层包起来，然后轻轻地放进了小盒子里面，盒子外面也用绳子绕了几圈儿扎好。
做完这一切后，秦明左手拎着大盒子，右手抱着小盒子离开了古玩街。
秦明回到吴山广场，发现有几名参赛选手已经回来了，展示台上已经摆放了几件物品，有一件瓷器，一尊佛像，还有一面青铜镜。有几名记者正在采访最早回来的选手。
宋世爵正在接受采访，有一位记者问他：“十名参赛选手里面，你是最早回来的，您能告诉大家鉴定文物的秘诀是什么吗？”
“我一直倡导用科学方法鉴定文物，却一直遭受着种种指责。”宋世爵对着话筒痛心疾首地说完这句话，指着身边一件像是微波炉的小型机器继续说道，“这是一台是我花了将近十年时间设计出来的文物检测仪，其实我参加鉴宝大赛并不是冲着奖金来的，我就是为了证明利用文物检测仪来鉴定文物是科学、准确、有效的。”
正在此时，钱思思也回来了，记者们纷纷朝她涌了过去。她是十名参赛选手中唯一的女性选手，又是年纪最小的选手，更是享誉国内的文物鉴定专家钱教授的女儿，她成为鉴定大赛的焦点当之无愧。
记者从宋世爵身边散去的时候，他看到秦明走了过来，眼里不由露出了怨恨的神情，他缓缓地走到了吴主任的身边。
莫雨蝶等到秦明回来后，她微笑着向他走了过去，然后伸手帮他托住了装着将军罐的大盒子。
“你不想知道里面装着什么？”秦明望着她认真地问道。
“我相信里面一定装着好东西。”莫雨蝶笑吟吟的目光里，充满着毫无保留的信任。
秦明突然有些害怕莫雨蝶的目光，那种百分之百的信任忽然让他有种深深的负罪感。他把目光转到了一边，看到了钱思思正被团团围在中间，被迫接受着记者提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
吴主任走了过来，他指着秦明手中的盒子说：“里面装着什么宝贝？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了。”
“一会儿就可以看到了。”莫雨蝶对吴主任笑着说道，她又催促秦明说，“我们赶紧把东西放到展示台上去，可以让吴主任一饱眼福。”
“展示台前人太多了，我怕待会儿都不能好好地欣赏，趁现在人不多让我先看一眼。”吴主任站在两人前面，一副不给看就不让开的架势。
秦明微笑着把盒子放到地上，麻利地解开绳子打开盒子，将军罐的盖子便露了出来。吴主任一只手拎起了盖子，另一只手拎起了罐子。
莫雨蝶的目光随着吴主任的动作移动着，当吴主任把将军罐转了几圈儿之后，她慢慢皱起了眉头，她又看着秦明，目光里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焦急。
“好东西，好东西。”吴主任赞叹了几句后，突然仰起头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双手情不自禁地晃了起来，将军罐从手中滑了下去，一声令人胆战心惊的脆响后，将军罐已经变成了一块块锋利的碎片。
突然的变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纷纷聚扰过来。当他们看到散落一地的瓷器碎片，瞬间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不由发出一片惋惜的声音。
秦明默然无语地望着地面闪闪发光的碎片，好像无法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
“碎了就碎了吧，就当弃权不参加决赛好了。”莫雨蝶拉着秦明的衣袖安慰道。
秦明只能无声地苦笑着，没有人知道随着将军罐的被打破，他的计划也被破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郭台长走来看到一地的碎瓷片后，他拉下脸生气地问道。秦明没有回答，这个时候由他来发言显然不恰当，他要把解释的机会让给吴主任。
“我只是想一睹为快，没想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手没有把罐子抓住，结果就这样了。”吴主任不敢看郭台长的脸，他只好低着头解释着。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郭台长看看周围都是记者，他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回到电视台之后，好好给我一个解释。”
刘云清和程卫东两人一起走了过来，了解刚刚发生的事情之后，程卫东蹲下身子拿起一片瓷碎片看了几眼，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秦明一眼后，把碎片重新扔回到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