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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若有情

韩青云从睡梦中醒来,发觉自己躺在石上,脱给雪儿的外衣却盖在自己身上,而雪儿却不见人影。韩青云急忙站起身,环顾四周,大声喊道:“雪儿,雪儿……”

四周无人回答,韩青云不禁困惑了:“奇怪,今天我怎么睡得这么沉?连雪儿何时离开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雪儿到哪儿去了?”想着,他仓惶无措地向四处张望。

这时,一道白影疾掠而来,正是雪儿。韩青云惊喜地迎上去把她拥在怀里,说道:“你到哪儿去了?怎么不叫醒我呢?你知道我看不到你会着急的!”

雪儿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我只是比你早醒一些,见你睡得很香,不忍叫醒你,便四处走走,看看有什么东西可吃的!”

韩青云松了一口气,爱怜地望着她,道:“傻雪儿,看你,汗水都累出来了,我们歇一会儿再走吧!”

雪儿点了点头,两人便在巨石上并肩而坐,看着红日初升,将整个海面都映红了。朝霞如火,姿态万千,真是蔚为壮观。

天色逐渐明朗,雪儿算计着此时夏昌龙已自行解穴,于是道:“韩大哥,我听师父说普陀山有个‘幽魄谷’,里面长着许多盘虬古树,山石奇特,我们去看看吧!”韩青云点了点头,两人便站起身,朝‘幽魄谷’走去。

雪儿带着韩青云来到了昨晚与夏昌龙交手的地方。夏昌龙一看见雪儿,顿时大喝道:“寒雪儿,你竟敢骗我?……”

雪儿不待他说完,便怒声喝道:“原来是你!韩大哥,他就是害死我师父的夏昌龙。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夏昌龙以为昨晚雪儿只是骗他,所以才会找来韩青云帮她,便傲然道:“好!今天我们就把这笔账算清楚!”说着,人已腾空飞跃,掌似奔雷掣电般呼啸而来,身法诡异莫测,掌法更是奇诡无比。他昨晚就是小看了雪儿,才受了她笛音的困扰。因此他不能让雪儿再有吹笛的时间,一出手就要置雪儿于死地。

韩青云岂能让他伤害雪儿,一见夏昌龙飞身扑来,他手中的青云剑便呛然而出,只见一道寒芒暴闪,剑涌千重巨浪,封得密不透风。同时,剑势如吞云吐日般不断卷向夏昌龙。

韩青云在江湖中人称“南剑”,一直以来,武林中以“东琴西圣,南毒北仙,天邪地魔中无上”七大高手享誉天下。可八年前随着寒雪儿的师父“南毒”的突然辞世,七大高手“南毒”之称逐渐被韩青云“南剑”所取代。此时,他一面护着雪儿,一面使出“青云剑法”与夏昌龙相斗。尽管夏昌龙攻势猛烈,他仍显得从容不迫,劈、点、划、刺、钩,有条不紊。只见剑虹飘渺,如寒星点点,疾逝如电;又如飞雪飘逸,纷繁芜杂。此等剑法当真是惊世骇俗。

夏昌龙虽然认为雪儿骗他,但他心中仍有余悸,一直不敢用毒。这八年来,他结合《五毒奇书》练功,武功大有精进。可雪儿却早在八年前就已经熟记了《五毒奇书》中的内容,只是没有去钻研,不知如何运用罢了。如今看着夏昌龙一招一式使出来,她马上就一目了然,于是便大声说道:“韩大哥,用‘长河落日’这一招!”

韩青云向来听从雪儿的话,她这么一说,便依言而行,青云剑凌空一道飞虹,身形疾退。

雪儿又道:“用‘追星逐月’!”韩青云的宝剑“铮”一声长鸣,万千剑影在瞬间凝聚成一道灿若星河的寒光,直逼而进,奇快之极。

夏昌龙不料韩青云的剑法如此厉害,他这一剑来得迅捷如电,夏昌龙只有凌空而上,一鹤冲天。岂料雪儿早知他的意思,说道:“‘青云直上’!”只听“唰唰唰”几声,寒芒暴闪,攻势不减,而韩青云却已随着夏昌龙的身形如影随形般踏空而上,青云剑上下齐出,瞬间而至。

夏昌龙仓促之际,双掌运起毒功,只见一股阴风朝韩青云扑面而来。

雪儿在巨石上看得真切,惊怒道:“夏昌龙,你敢用毒?”白影飘空,玉掌挥舞,只见一张白色帕子从她袖中飞出,幻作一道白光契入那股阴风之中,把夏昌龙的掌力消得无影无踪。夏昌龙恼羞成怒,隔空一掌,无形暗劲如排山捣海般涌向雪儿。

雪儿虽得“南毒”的真传,但她毕竟年纪尚轻,内力修为远不如夏昌龙。这一掌力道浑厚,雪儿硬生生地被逼回了巨石。雪儿脸上寒霜立布,道:“夏昌龙,你要自食其果!”说完,把剑笛置于唇边吹起来,顿时,笛音四散,响彻深谷。

夏昌龙一听见这笛音,立时感到背上又痛又痒,而且在慢慢向全身扩散,这种感觉就跟昨晚被雪儿用“冰魄银针”制住一样难受。不一会儿他的双掌逐渐变得乌黑,而且有了麻木的感觉,正顺着手臂向全身蔓延。他这才知道雪儿并没有骗他,他所用之毒正在自己身上发作。他心中一阵惊骇,突生毒念,喝道:“寒雪儿,没想到我会栽在你手上,不过,我也要你痛苦一辈子,让你尝尝自食其果的滋味!”说完,他拼着渐趋麻木的双掌,从怀中掏出一包毒粉,双手齐挥,扑天盖地地笼向韩青云。

雪儿双目一睁,惊道:“‘碧蟾黑蛊’?”言语间,人已疾掠而起,白衣飘展,把毒粉尽数揽在自己身上。

韩青云大惊,急道:“雪儿,不要!”喊着,他不顾一切冲向雪儿。雪儿脸色冰寒,容颜俱消,惶然道:“韩大哥,别靠近我!”她玉掌挥出,用全身真力把韩青云逼了回去,她却飘落石上,盘腿而坐,望着韩青云,哀求道:“韩大哥,雪儿求求你,千万别靠近我!”

韩青云心急如焚,道:“雪儿,你告诉我,你不会有事的!”雪儿双目微闭,秀眉紧蹙,却不答话。

《五毒奇书》中记载了“碧蟾黑蛊”和“九天魂散”这两大奇毒。当年,“南毒”为采集和炼制这两种奇毒的解药秘方,曾冒险进入被誉为“死亡之谷”的“毒龙谷”,险些身亡,才放弃了研究。没想到今天夏昌龙竟然用了“碧蟾黑蛊”这一奇毒,伤了雪儿,同时也伤了自己。

韩青云心中又急又怒,青云剑一扬,俊目含怒,喝道:“夏昌龙,受死吧!”言讫,剑身一引,立时化作一道寒光,破空直向夏昌龙而去。只听得“嗤”一声响,青云剑直穿夏昌龙胸膛。韩青云猛地抽出剑,只见剑身上居然全是乌血。

夏昌龙睁开鹰似的双眼,狞笑道:“韩青云,我要你和我同归于尽!”说着,他双臂一振,全身衣服如鼓风般猛然**。就在这一瞬间,从他胸膛的剑口中疾射出一股乌黑的血箭。韩青云只感到腥风扑鼻,恶臭熏天,那股血箭带着夏昌龙孤注一掷的全部真力,射到韩青云身上,竟然像利剑一般刺进了韩青云体内。夏昌龙仰天发出一阵暴笑,笑声在谷中徘徊回荡,渐渐隐落。

韩青云拄剑而立,回头望着石上的雪儿,只感到全身开始麻木,似乎体内的血液在慢慢凝固。韩青云猛提一口气,连人带剑踏上巨石,见雪儿衣衫及脸庞上几乎布了一层寒霜,于是道:“雪儿,你冷吗?”说着,他坐到雪儿身边,把她轻轻揽在怀里。

雪儿缓缓睁开双眼,看见他右胸上被夏昌龙血箭所伤之处,脸色不禁大变。她急忙用手沾了一点血迹嗅了嗅,一下子怔了,喃喃道:“‘九天魂散’?”

韩青云却一心牵挂着雪儿的安危,哪里在乎什么“九天魂散”。可雪儿却神色失常,伸手疾点他几处大穴,然后坐到他身后,双掌印在他背上,凝聚全身的点点真力,去控制他体内不断蔓延的“九天魂散”之毒。不一会儿,雪儿的指缝间便冒起袅袅白气。

韩青云急道:“雪儿,你做什么?不要……”

雪儿却毫不理睬,白气在他头上蒸腾而起。韩青云想冲开穴道却又怕伤了雪儿,急无所措。

一炷香的工夫过去了,雪儿只感到体内真气枯竭,胸口发闷。她猛一咬牙,提起全部真气,传到韩青云体内。与此同时,韩青云右胸的乌血喷射而出,雪儿也大喷一口鲜血,真气一散,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韩青云急忙冲开穴道,转身抱住雪儿,大声喊道:“雪儿,你怎么了?”

雪儿强颜一笑,没说一句话,只是深情地望着他。良久,她才悠然说道:“韩大哥,你知道吗?我多想看下雪呀!听师父说,他在冰天雪地里把我捡回来,才给我取名为‘寒雪儿’,可我这一生却从没看过下雪。韩大哥,你知道雪花是什么样的吗?”

韩青云心中一阵酸楚,道:“跟你一样,纯洁无瑕,惹人喜爱。雪儿,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样了?”

雪儿神色黯然,强作笑颜道:“韩大哥,你还听雪儿的话吗?”

韩青云点了点头,满含期许地望着她。雪儿拿起剑笛,似乎在里面放了什么,然后道:“这是师父为我精心制作的。十五年来,师父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才有今天能和你在一起。虽然我们在一起只有短短三年,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韩大哥,现在我把剑笛送给你,带着它去参加武林宴,见到‘五毒教’教主朱枫后把剑笛给他,里面有我给他的信。一定要给他,好吗?”

韩青云不禁哽咽起来,泪水迷蒙了双眼,连连摇头道:“不,雪儿,你不会有事的,我带你一起去,我要你亲自把信给朱枫!”

雪儿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微微一笑,然后扭头看了一眼气绝已久的夏昌龙,道:“韩大哥,你去看看夏昌龙身上有没有《五毒奇书》,那是师父的心血!”

韩青云让她倚石而坐,然后走到夏昌龙身边,在他身上搜了一下,取出《五毒奇书》回到雪儿身边。

雪儿随手翻了翻,点了点头,又递给了韩青云,道:“这本书你留着,或许今后有用。韩大哥,我们再去看看大海吧!”韩青云收好《五毒奇书》,应了声“好”,便抱着她疾掠而行,很快便来到了昨夜他们相拥而眠的地方。

雪儿望着波涛荡漾的海面,感受着海风中的清新,悠然道:“大海真大,它的尽头真的与天相接吗?我真想看看海那边到底是什么!韩大哥,你能让我漂在海上吗?就这样漂呀漂呀,一直漂到那边,你说该有多好!”

韩青云紧紧地拥着她,摇头道:“不!你不能离开我!你说过要永远陪伴在我身边的!”

雪儿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庞,微笑着说:“韩大哥,要是我死了,你就给我做一个大木筏,在上面铺满鲜花,我就躺里面随着海浪漂到天边去看看,好吗?”

韩青云哽咽着,泪水夺眶而出,连声道:“不,不会的!雪儿,你是‘南毒’的弟子,你一定会有办法解毒的!”

雪儿甜甜地笑了。良久,她喃喃地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韩大哥,你还记得这首词吧!我最喜欢听你吟诵这首词了,再吟一遍给我听听吧!”

韩青云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海,眼眶里噙满了泪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雪儿听着听着,面含微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韩青云禁不住热泪盈眶,紧紧地抱住了雪儿……

两天之后,韩青云做了一个大木筏,上面铺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雪儿静静地躺在花丛中,神色昌那样的安详,还带着一丝甜甜的微笑。

韩青云轻轻地抚摸着雪儿的脸,凄然道:“雪儿,你想到海那边去看看,可你不让我陪你去,那就让这些鲜花陪伴你去吧!”说着,他推着木筏淌进海里。

望着木筏渐渐漂远,韩青云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与伤感,同时也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凄与无助。他仰天大喊一声:“雪儿——”身形疾然蹿起,双脚点水,如履平地般掠到木筏上,蹲下身凝视着雪儿,道:“雪儿,你常叫我舞剑给你看,现在我用这剑笛最后一次舞给你看,希望你此去无孤独。”说完,剑笛一展,一道白光疾射而出,随即青影凌空,虚步腾跃,瞬间剑涌万道寒光。这招“八方风雨”使出来,剑芒飞舞,白光飘渺,无形剑气四方激散,人在空中却剑光流转,身影异常隽逸。

木筏在韩青云的劲风激荡下向远处漂去。雪儿静静地躺地花丛中,忽然间从她眼角边溢出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到一片花瓣上,滚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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