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家,因羽的床边,我低喃一首最为安魂的曲……
“明日依旧安然……清白仍在,奸佞难安……”
于因羽漆暗房间的窗纵身而去,划过寂寥的夜空,明月已寒。
“她已经全然忘记……”伊锁轻道。
“嗯……她将不再承受那种压力……”
“你并不惊讶……我是会让你放心的。况且……这亦是我的选择。这个世界只是我们俩的不是吗?没有人会知道……”在风中穿梭,我的感受她已了然。
风中,我听到了她轻轻的笑。
御风而行,前面的方向,一束月光似乎直直而下。
高耸的钟楼,时针指示的时间已经十一过半。伊锁的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十二时既过,第二天便到来,黎明亦不远了……我亦有不好的预感。
“伊索……”伊锁迟迟开口。
寒月的清辉似乎着实带了凉意,倾洒身上,奇冷奇寒,我直觉得身体传遍了寒意。
“明日,便是冬至。”
“明日,便是冬至之日……”
伊锁的声音仍在回响。
我的心倏地咯噔一下……
冬至之日,便值塔七……
逆风而行中,不经意,或是下意识,抬首,那轮清月正值头顶直上。冷冷清辉郁郁地成束洒射,倏忽间,我只觉天旋地转。
一下子,身体的知觉似乎又回到我身上来,不好……
“伊锁!”我失声大叫。
然而却未等语音落下,我已直直跌落直下……
货车颠簸着驶过蜿蜒的山岭一路南下,窗外的山色树木齐刷刷闪过,像图像失了真。我将视线收回膝上,翻看短信。
大前天。“好你个大银锁,明明第二天就要走了前一天竟然连个面都不照……听说因羽收到了你的真情告白,为什么?我怎么没有?死孩子,明知就快走了还深藏不露,吱都不吱一声,摆明了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哼!”
前天。“银锁……昨天那都是气话,不算数的……其实我真想送送你的。我知道你是怕我们伤心。不过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担心我们,我们也会好好地,等你回来!”
“伊索……我是陈明。你的手机号是我跟可晴她们要的。你都走了三天了我才知道,怪不得最近经过你们教室一次都没遇见你。谢谢你的帮忙,让李星芝不敢再对我的女生朋友怎么样。但是我的女朋友,我还是那句话——非你莫属!这段时间就当是你对我的考验吧!你放心,我一定会守身如玉,等你回来!”不知为什么,看到陈明的短信我又想起了若干天前的那场梦。这之前如约赴跟可晴他们的周末之约,被陈明再次告白时,那个男子亦是不知觉飘上心头,痛。我不得不承认,在那场梦里心如刀绞的痛楚已经牵扯到了我的现实中来,每每想起,便是隐隐地疼。但无论如何,那都是只当那是一个梦。因为无论如何,我不会是那样一个身份,也不会碰上那样的场景;而在现实生活中,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男人值得我对其动情。追根结底,我只当那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梦。不会再去多想。
昨天。“大银锁,才两天见不到你,就开始觉得不习惯……一定要好好的啊!我们等你回来!”
一条条读完,我闭上了眼。现实世界的种种似乎都抛在了后面来时的路。伊索说得对,我并不属于那里。
夜半时分的空中,失重坠落的一霎,城市中心的大钟敲响了午夜的报时。一片漆黑过后,当我醒来,已然颠簸在了去塔七的路上。我早已不记得回塔七的路途,但我的感觉不会判断失误——这必是回归的征途。
坐在车上的我,心里茫茫然的迷惘。我定是还没有下好回去的决心。只是已经没得选择——我已经坐在了回去的路上。
尽管现在我亦不清楚究竟何去何从,但是我知道前方还有另外的世界需要我去面对……
伊索,你说得对,事到如今,真的只有你才与我在同一个国度内。
而这一趟,原竟是都不能够抵抗……如召唤一般,时间一到,纵使不情愿,也会被迫上路。宿命……我再一次那么清楚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前方的塔七村,吉凶难测。如若你能与我一起,就好了。只可惜……
“伊索……对不起……我也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我的力量……又再次薄弱了……这次回塔七,恐怕凶多吉少……你一个人……要……”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终于再也听不见声音……
伊锁她,想必是因为给予我太多的帮助,过多频繁地接触这外界而能量大耗。上几次的试图联络我使得她隐匿不下时日,这次消耗这么多,恐怕不是轻易便能恢复的……
“这一行,”我看着货车前方服饰各异的旅客,“真的只剩我一人了……”
车还在山路上颠簸着,我在摇摇晃晃中逐渐迷沉,坠入了梦。
很灿烂的光……一片柔和洋洒……是山顶常年不化的积雪反射出的白光……
这样的熟悉啊……
光芒中太阳的金线渐渐变幻成姥姥的容颜,随着天色风云,却又变得年轻而又像小孩似的脸庞……似乎可以分辨出明眸间清晰的眉目……很熟悉的面目……像是在哪见过……
然后小孩展颜笑了……稚嫩的声音洞穿云层山川向这边扩传。他在开口:“伊索。伊索……”似曾相识,是熟悉的音色,像在哪里听过……
“伊索!”渐渐扩散在耳边……
远处的山渐渐消失,幻化成水上孤独的汀。太阳的光色已然变成落日,暖暖的夕阳的余晖洒遍整片水域。汀上一个小孩子的身影蹲在水边,正伸出手撩拨清澈的碧波,水边的绿树与之相互映衬,可以听见水流声。景色慢慢清晰,我像是从远渐渐向那画面走近,走近……就在那不经意的一秒,小孩子回过了头来,笑了,像是一直等在那儿,叫我:“伊索,伊索。过来呀,过来玩……”夕阳仍露出在山头上,他的容颜被桔色的光温温馨馨地映照着,朦胧而熟悉……而后我看清他的脸庞,他的眉目,愈来愈清晰……
女孩子的声音奔跑着在风中传扬,“小牙——”
我记起了。
卢……小……牙……
“臭妖怪!”
走出村外没多久,又被令我厌恶至极的嘴脸团团围住。
“你啊你这个死妖怪,干什么没事在我们面前晃?碍眼!”
“你知不知道哇?你这种杂种孽障就应该立刻死掉!”
“你怎么还有脸活着?警告你,以后别让我们看见,脏了我们的眼!不然见你一次打一次!”
我步步后退,已经无路可退,只好停住,冷冷对着他们。“碍眼的是你们!”
“嗨呀——小杂种,你还有种了啊?信不信我们一把火把你烧死!”他们横着脖子呲嘴瞪目。“就像古时候烧死妖邪一样!”
“有种就杀了我!杀不了我你们就是……乌龟王八……”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忍太久,我火气直升,丝毫没有畏退停住的意思,即刻张口还击,硬是生冲冲地咬出了最后四个从来不曾试过的字。
“好哇你!小王八,别怪老子没提醒你!是你找死——”领头的脸上横肉直抖,一脸发狠,一声呼便带头扑过来。
我降了重心稳沉地扎在那儿,几乎有了视死如归的决心……
忽听远处风如嘶吼声一般瞬时在背后接近,霎时间飞沙走石。眼前的狠兵齐齐用手护住眼,节节后退,后来几个年纪较小的竟然一声惊呼,嗷嗷叫着后仰飞了出去。狂风沙石,我竖起领子在原地抱住头躲避,很担心风也会将我一下吹将出去……最怕被一下吹进那堆贼窝,那么我真可能会恶心地吐!
然而风虽然依旧剧烈,依旧有小孩子不断被风刮走,但我却能够一直在原地稳然不动。
恍一下,似乎是错觉,一只略略冰凉的手握上了我的手。我略眯着眼,怕吹进风沙,转过头,只看见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边,风沙虽大,然而在他所身处的领域却丝毫不入,而我所担心的沙也没有吹进眼。
我正在诧异之余,却见他开了口。“快走!”说着,那只拉着我的手已经传来了牵引力,一下将我拽飞出好远。最初的几步我几乎觉得双脚离开了地面,拼命提高了换步频率,才终于得以找到地面,奔跑的感觉,奔跑着。
两边的树木以惊人的速度齐刷刷地后退,绿与土色交染模糊成一片,一番风驰电掣,直像是在时空隧道里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就这样一口气跑到林荫路的尽头,少年才一下刹住步子。而疾速停下的我,此刻双腿已经找不到地面的感觉,抓住膝盖拼命地大口大口喘粗气。
等我稍稍平缓几秒,抬起头来看眼前的少年,几乎一下子怔住——他静静地立在那,微眺着远处,神色平和,别说像我一样已经面红心跳,就是大气都不曾喘一下。
“你……”我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跑得好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