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是什么？”
萧青玉站在黑暗里，再次重复了一遍，声音寡淡，已经冷到了极致。苏子白越是不肯说，她就越是心慌，越是觉得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少年男子的唇瓣一寸寸呡紧，这样的萧青玉让他脸耍赖都不敢。
他仿佛看到她当年站在青玉殿里的场景，殿外是瓢泼的大雨，黑云辟天，电闪雷鸣。
她站在屋檐下，冷漠地看着殿外的暗卫侍从，睥睨天下的姿态，整个人散发着肃杀之气。
雷声乍起，闪电的白光游过她清癯的面庞，原本惨白的面色一瞬间暴亮，是骇人的诡异。
她说：苏子白，你毁诺了！
外面的雨愈发地疯狂起来，天色暗沉，黑云仿似要从天上掉下来，压抑凝重的空气让他几乎窒息。
那个时候，他在想，要是这个女人是他的阿雪，那该有多好。他记忆中的阿雪就是这般模样，冷清、倔强。
可惜，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萧香雪。
他早就发现自己爱上了萧青玉，可是他曾经对他的阿雪发过誓，他只会爱她一人。
他待她的感情很复杂，他发现自己爱上她的时候，还恨上了她。
这个女人不仅逼着他娶了她，他还让他在感情上背叛了他的阿雪！
爱着，并恨着。
那半年里，他每日都在挣扎，他想要杀她而后快，却又舍不得她去死。他告诉自己萧青玉是他曾经的“兄弟”，无论她做错了什么，他都要容她，他们曾经也发过誓拜过天地。
可是，每每站在门外看她一个人坐在青玉殿里，那孤单的影子狠狠地撞疼他的心，让他愈发地意识待她的感情已经不能自拔！
他很恐惧，惭愧、自责纷涌而至，他终于彻彻底底地背叛了他待阿雪的那份感情。
他心里的人成了一个叫“萧青玉”的女子！
他要杀她。
他必须杀她。
若她不死，他的心就再也收不回来了，那他的阿雪要怎么办？
那个时候，他的“阿雪”也一定感受到了他的变化，是以才会一次次用病痛的法子将他留住，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怨恨。
然而，可悲的是，每每他的“阿雪”用那样幽怨的眼神看他的时候，他想到却是若是换成萧青玉，她一定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萧青玉的眼神里不会有怨恨。
后来，他愈发地急了。
所以，在他的“阿雪”提出需要萧青玉的一碗心头之血做药引的时候，他明明知道是他的“阿雪”想要杀萧青玉，而他还是答应了！
就在那个暴雨沉溺的天气里，果然不负他所望，当他开口向萧青玉提出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足以遭天谴的要求时，那女子的眼里什么也没有。
没有怨恨。
但是紧随而至的狠绝却让他疼得无以复加！
他看着她躺在雨里，肩头静静绽放的那朵红梅是那样惊心动魄，那一霎，他魂飞魄散！
他陡然明白过来这个女子死前冲她笑的含义——
她不会像别的女子那般撒娇，所以即便再是怨恨他，她都不屑跟他示弱、不屑跟任何人抢夺！
她只会狠绝，用最狠毒的方式报复他！
而他活该有此报应！
他悔了。
那一天，她不知道他抱着她在她死去的地方跪了多久，所以她始终也没有再睁开眼睛来看他一眼。
她死了，被他杀死了。
而他，想让她活！
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她活！
让她复生的念头来得如此汹涌，几乎让他疯魔！
他尝试了所有的法子，去求了柏家的神医，柏家最后告诉他：人已经死了，死人怎么可能在复活？
他不相信啊！
他最后连国库里面珍藏的两枚温凉珠都用上了，可是，没有用。
她死了，活不了了！
于是，他信了民间的传说，他去查当年先祖荀漠的一切事情，阅遍了所有史书偏传，他甚至不止一次进过先祖荀漠的陵墓！
所幸，被他查到了蛛丝马迹。
无论正史还是野史皆如此记载：太祖公漠，卒于明灏一百年，享年一百三十九。公虽殁，容貌美，风姿卓绝，形若盛年！
太祖公荀漠活了一百三十九年，死的时候虽然满头白发，面容却跟二十余岁的年轻男子差不多。
不仅如此，他还查到太祖公的尸体当年在棺椁中躺了近半月，入葬的时候竟然跟睡着了一般，身体不见分毫腐败之气。
后来他在太祖公的陵墓中发现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太祖公的陵墓虽被盗墓者洗劫，却依旧一丝不苟！
没有哪个活人会经常来这坟墓给他整理打扫，除了太祖公自己！
一开始，这只是揣测，直到有一天他再次来到陵墓，世人一定不会相信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棺椁上搁着一盏余热残留不曾饮尽的梅花茶，而棺椁之下竟然还留了一根全白的发丝！
太祖公荀漠，果然没有死！
他当时做了什么呢？
呵呵，他当时在太祖公的棺椁里整整匍匐了半个月！
太祖公那样谨慎的人，一定会回来自己留下的蛛丝马迹，果不然被他逮到了。
天知道他当时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是有多震惊，那个活了近千年的男人，一袭白衣白发，那满头的白发寻不到一根青丝，而那张脸的确如书中所载风华绝代！
他的时间早就停留在了传说太祖帝遇难的那一年，那一年传说槐阳城火色冲天，满城槐花葬于火下，天下传闻公子兮没了。
于是被奸人囚禁的太祖公急火攻心，朝夕之间白去了满头青丝。
后来，太祖公的岁月便就静止了，江山老去，故人相继离世，而他始终不老不死。
尤其是那一张脸，那一张脸……
“想清楚怎么编了没有？”萧青玉见苏子白久久没有开口，抬腿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
苏子白一疼，陡然回神，道：“只要你此生待我寸步不离，我便再无所求，至于代价如何，全都不重要的。”
萧青玉嘴角抽了一下，这下他明知骗不到他便是连骗她都懒得骗了。
“苏子白，我最后一遍问你，到底是什么代价？！”萧青玉彻底怒了，猩红着眼睛扑过来狠狠地揪住苏子白的衣襟。
苏子白梗了梗脖子，回：“没有代价，阿雪，我发誓没有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