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宏的某个小品里说过这样一句话,他对着头发花白的宋丹丹,深情地说,“以前论天过,现在就该论秒了。”
这句话用在即将要出海的丁一凡身上来说也绝不夸张。自从那如卖身契一样的合同一签,自从学校里的课越来越少,他们也进入了毕业倒计时。丁一凡深刻地意识到,以后再在上海这座城市悠闲自得的机会不多了。虽然他签的公司依旧还在上海,可毕竟工作后不同于学生身份,没有了想怎么住就怎么住的学生宿舍,甚至眼前朝夕相处过4年的哥们用不了多久就各处天涯了,想到这里除了珍惜,丁一凡那有些多情甚至善感的心变得脆弱了许多。
经历过大学快毕业那段时间的人们都知道,吃的最多的就是散伙饭,喝的最多的就是散伙酒。系里,班里,宿舍里,老乡,同去一个公司的同学,甚至只是点头之交都可以吃一顿饭。这些聚会的最好理由,都是为了毕业,为了分别。也许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也许今昔一别,后会无期。
丁一凡在一次散伙聚会后很伤感地问萧楠,问她能不能懂得那种分别的心情。
萧楠看着眼前眼圈有点红的丁一凡,这个如此重情的男人,禁不住鼻子也跟着发酸了起来。只好安慰到,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现在的分别都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聚。何况,今后说不定你们的那些哥们就会正行驶在茫茫大海的船上,通向不同港口时无心的相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通过高频你听到了熟悉的老同学的声音,那该是多么亲切呢?
听完这些,丁一凡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趴在萧楠的怀里无声地流着眼泪。萧楠想,也许他喝多了。这也不难理解。散伙饭总少不了要喝酒,喝多了的丁一凡并不像有些人那样兴奋地又叫又跳或者胡言乱语一番。他只是安静的,要不就昏睡过去,要不就无声的像这样将感情倾泻出来。
但其实这一次的流泪,丁一凡不是真的醉了,他也在为他自己和萧楠的未来而伤感着。眼前的一切,纵然是那么美好。可这样的美好又会是长久而永远的吗?
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上海冬天的湿冷确实要命。
丁一凡看着不喜欢戴手套的萧楠经常被冻得发红甚至紫青的一双手就不禁有些心疼。偶尔经过校外的路边摊,也会问萧楠要不要买一双。萧楠总是笑着摇头,她不要。他似乎听惯了那句话,她不要。这样的拒绝,在追求的初期是碰钉子的表现,而到了这个阶段,他开始欣喜,因为她总是在替他着想,省点钱吧,剩下来用于更需要的地方。
想到这里丁一凡觉得愧疚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像最开始的时候那样关心萧楠了。人都说,一心不得二用。三心二用的人难免分身乏术。那种如小虫般蚕食的愧疚之感每当在丁一凡心思活络时看到萧楠那全不知情的样子就会异常的膨大数倍。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是却欲罢不能。偷偷和方晓鸥或其他的女孩暧昧,就像是戒不掉的毒瘾,让丁一凡心痒难耐的同时又有着深深的负罪感。
此时的丁一凡还没有完全的良心泯灭,他想就算将来不在一起,也该和萧楠在这个大学里留下点什么特别的记忆吧,或者这才算不枉在大学里谈过一场得来不易的恋爱。
他开始不停地拽着萧楠去逛街。七浦路,淮海路,人民广场步行街,只要是有衣服卖的地方,就有他俩的身影。
逛什么地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
萧楠不是不喜欢买衣服,可是她把所有的机会留给了这个即将要上船的男人。
丁一凡好面子,他希望这一次他从上海毕业,回到农村老家后能给大家眼前一亮的感觉。他不希望自己被别人说成,从上海晃悠了回来一圈居然还是那么土。长得好看的男人自然更喜欢打扮。萧楠对这个变得喜欢臭美的丁一凡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想到自己的男朋友能够穿得干净漂亮,走在身边也有种养眼的自豪感。于是也决定帮丁一凡好好打造一番。全然不想这是在变向地为他人做嫁衣。
有时丁一凡问萧楠:“你把我打扮的这样帅气,不怕别的妞儿看上了把我从你手里夺走吗?”
“能够说出的委屈不算委屈,能够被夺走的爱人不算爱人。”萧楠的话从容而淡定。连丁一凡都被这样平实而有力的话吓倒了。
丁有些奇怪,这样的自信,萧楠究竟是靠什么得来的呢?
可他不得不承认,他在某些方面就是离不开萧楠。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清楚。
上海人都知道,七浦路又叫“CHEAP”路,也就是便宜路。不能说丁一凡和萧楠就喜欢便宜的东西,可是对于目前没有什么特别收入的两个人来说,便宜路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这条便宜路,离丁一凡的单位近,自然成了两个人逛街的首选。只要是你眼光足够独特,审美角度不错,随便在七浦路上淘来的衣服,加工熨烫一下,看起来都很时尚和美观。据说连淘宝店主都喜欢去七浦路上货呢。丁一凡深谙穿衣心得,只有异性眼睛里的好看才是真的好看。自从他的室友对萧楠的眼光肯定了之后,更让他深信萧楠选出来的衣服是最适合他丁一凡的。谁说男人就不喜欢逛街?很快,丁一凡就买了好几件。这个时候他也早就忘了帮萧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衣服。只得给自己找个借口,她那个丫头,心气儿太高,估计地摊货也看不上,何况两人向来在对萧楠的穿着上产生过多次分歧。
“我让她穿得轻巧,性感,甚至露透薄,她也不乐意呀?白费那心思做什么?”所以到了最后,萧楠无论买什么衣服,丁一凡是绝对不敢,也懒得发表什么意见了。
除了衣服便宜,七浦路上有一家卖糖炒栗子的小摊位,是萧楠大学四年来一直念念不忘的,那里卖的糖炒栗子,不但价格便宜而且味道也香甜可口。丁一凡知道萧楠喜欢吃,而且又不贵,自然愿意掏钱买上一些,两个人沿路边吃边逛。丁一凡看萧楠剥壳剥得很辛苦,索性就一粒粒剥好了再放到萧楠的嘴里,这场景谁看了都觉得萧楠这丫头是幸福得让人嫉妒的。
没错,萧楠自己也这么认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丁一凡这个偶尔孩子气的家伙还算得上是浪漫而体贴的。
在她没有认识丁一凡之前,是没有哪个男人给她剥过栗子壳,还一粒粒地喂到嘴里的。这一幕,让萧楠想起那次在操场,曾经她心血来潮地说要他背她。丁一凡也实在太瘦,可硬是把她背了足足大半圈,还一个劲儿地说萧楠太轻了。
她爱上的,不过是他的傻气。那种看到她难过,自己也忽然很难过,看到她开心,自己也忽然特别开心的单纯与善良。萧楠在吃下那一个个被丁一凡亲手剥下不舍得吃的栗子的时候内心是甜的,也是幸福的。就像她曾经吃过他给的红豆蛋糕,或者是他有次偷偷从室友那儿拿来的刚才树上摘下来的橘子那样甜。想起这一切,萧楠禁不住神情荡漾地笑了起来。
男人讨好女人,像哈巴狗一样讨好,又是为了什么呢?
记得乔羽和萧楠说过,“那是为了得到你。”
乔羽虽然没有萧楠大,可思想却比萧楠成熟。平时乔羽是个标准的宅女,周末和假期都是以网络小说为伴,因为条件有限,手机上看小说是乔羽的基本娱乐。据说就是因为用手机看小说,她硬是换了三个手机。
听乔羽自己说,高中她谈过一次恋爱,之前的男友是个典型的卖相好,学习也好的花心大少,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地选择毕业就分手。所以在高中毕业后,自然的分开,不拖泥带水。可又听说,其实乔羽的这个前男友后来和乔羽的一个好朋友好上了。这种郁闷可想而知。但乔羽却淡淡地说,不经过恋爱,怎么会懂得生活呢?
这样的淡然,是萧楠不太能够理解的。只好说成是年少无知犯下的错。
乔羽后来在大学索性就独身了,也不知是红尘看破还是懒得再找。可是对萧楠的恋爱却特别用心。她总是提醒萧楠,冷美人是行不通的,像丁一凡这样的帅哥,你再成天拒他以千里之外,还不硬是推给那些主动想要献身的美眉们?可有些事又是矛盾的,从小被传统教育得根深蒂固,但由于专业缘故,萧楠又海纳百川地吸收了国外的思想。一方面说自己不是老古板,另一方面又觉得贞节的重要是一辈子的事儿。对待这个问题,她谨慎而且小心。
从最开始和丁一凡在一起,她就明确地表示,如何示爱都不过分,就是不能发展到那一步。情到浓时,两人都不好把握火候分寸,只有压抑再压抑,克制再克制了。
丁一凡把一颗颗栗子喂到了萧楠的嘴里后,心里琢磨的也是,这妞儿到底在这次能不能被我骗上床呢?
他故意和萧楠走很长很长的路,又逛了无数家小店,经过那些有些破旧而杂乱的小旅馆,丁一凡的眼神总是飘忽不定。他觉得他很窝囊。脑子里翻来覆去想起都是室友的那句话,“你小子是不是因为上次釜山实习后真的不行了啊?一个女人都搞不定,真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