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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好女不嫁海员

暑假很快过去,萧楠再回到学校的时候。迎接她的依旧是丁一凡的穷追猛打。丁一凡知道萧楠不能熬夜,于是再也不敢晚上打扰她,却要照着江海阳说的,督促她早点睡觉。

萧楠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整个暑假,她都对外人宣称她已经和丁一凡分手了。朋友问的详细些,她也不愿意回答。只是说,两个人不合适。没有人知道丁一凡的背叛。

萧楠问自己,这算不算是一种报应?她当初那样任性地去青岛找江海阳,算不算也是一种背叛?可是仔细又一想,她已经明确地说明是要去作一次告别的。况且,他们清白得很。从始至终,都那么纯洁。那种美好她估计可以放在心底一辈子了。做人不该那么贪心。

她记得自己有次和江海阳打电话一聊就聊了一个多小时。她问他,男人是不是都会有一阵找不到北?或者说,男人天生就是花心和多情的动物?

江海阳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也许萧楠是误会了。不能因为一点自己的猜忌就毁掉了一段感情。

萧楠说,张信哲的一首歌里唱得很好:“美丽的女子容易变。”那么,长得稍微好看一点的男人也容易变。

江海阳沉默。老实说,他也不知道丁一凡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从照片上看来,丁一凡笑起来很阳光,估计心里也没装多少过去,或者说没有什么愁事。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只有乡村孩子才有的纯真。

他和丁一凡也在网络上聊过天。听起来,丁一凡信誓旦旦地想要给萧楠幸福。很难说,他为什么还会发生背叛这样的事实。也许只是逢场作戏?可是既然深爱一个人,又怎么有那个心情和别人逢场作戏?也或者,他其实真的两个都爱?更或者他两个都不爱?

他曾经以男人和男人的对话语气问他,到底是不是只想和萧楠玩玩。丁一凡的坚定让他觉得这个男人有着不同于他的孩子气。因为丁一凡什么话都敢答应。他问丁一凡是不是在老家一个,学校一个?丁一凡马上否认。

但是这些一面之词谁也说不清楚谁是谁非。江海阳只有坦诚地给丁一凡写了那样一封信,来激发丁一凡内心的感情。如果丁一凡真的心里还有萧楠,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江海阳在电话里问萧楠,你想和丁一凡只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还是要和他走到最后?

萧楠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有句话叫做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她萧楠不是不知道。她还要为了江海阳而苦苦把这段看似已经走进死胡同的感情拉回来吗?

“曾经有一句话,叫做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我就不是好男。还有一句话,叫做好女不嫁海员。你听说过没?”

“你江大队长哪里来的那么多词,还一套套的?”

“说真的,你想过他出海以后你的生活吗?在他出海的时候,你们能多久联系一次?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出现不了。如果你生病了,如果你寂寞了,如果你难过了,谁来照顾你,谁来安慰你,谁来鼓励你?这些你都想过吗?现在你们在大学里,一个电话就能见面。将来呢?你也许听到最多的是,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你为什么现在要跟我说这些?”

“我只是想跟你说,爱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你确定你想要和他走到最后,就努力让他不要再出海了。这样对你们的将来有好处。”

“可是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哈哈,情侣之间说分手却分不掉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我敢保证,他还会继续找你的,就像最初他追求你那么执著!”

“也许吧。也许那个女孩知道我把他甩了,他又回头来找我了也说不定。”

“好了,你这个小脑袋什么时候能想点有用的?你对自己有点自信,好不好?我只是担心你太认真最后变得很受伤。”

好女不嫁海员。

这句话萧楠倒是第一次听说。很多朋友在听说了萧楠在大学的男友将来是个跑船的之后,经常问她的一句话就是。

“他将来一定很有钱吧?”

如果不是这句,肯定也会有人说,他多久回家一次啊?他不在家的时候你会不会寂寞啊?

更有些朋友直接说:“你知道,海员这个职业不太好啊。很多人觉得这是个‘放荡’的职业。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去‘打野食’?你想过这个职业生理上的寂寞和空虚是一般人难以理解的压抑吗?现在没有结婚倒还好说,以后你结婚了,就知道这里面的苦处了。”

再关心萧楠一点的朋友就会说:“以后你生病了,谁来照顾你?”

这些话在萧楠的脑海里都曾经盘旋过很久。

而这次江海阳直接说出的却是这句“好女不嫁海员”。

海员这个职业怎么了?难道不是和大家一样赚辛苦钱?甚至赚的并不比陆上工作的人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一直认为海员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呢?

她也听说过德国的妓女街,可是那个地方中国海员从来就不会去。他们心里惦记着都是妻儿老小,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中国这么大,海上漂泊的海员们就有几十万,他们后面就是几十万的海嫂。她们生病的时候,都没有人照顾,孩子都需要自己带。可是她们一样毫无怨言。

萧楠不知道怎么和那些朋友去解释。她知道那些人也没有恶意。

有些情况不是完全不存在的。她耐心地去和朋友们解释,职业和人品无关。只是这个职业会让爱情变得更脆弱和敏感。

萧楠每次在遇到别人的困惑和不解,内心动摇的时候,也经常告诉自己。心里有爱,就要相信对方。心里有爱,就会有一切。

电视里播出过振华四号的船员在索马里和海盗搏斗的报道。看到那个眼神异常坚定的轮机长平静而富有感情地说:“我当初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还有一个家,他们在等我。所以我必须要活着回去。我们所有船上的人都必须要活着回去。”

萧楠看到那个硬朗的汉子在说出这句话时的悲壮和温柔,眼泪都差点流下来。她相信一个顾家的好男人,无论人漂泊在哪里,心里都会是坚定的。

她又想起那年的马六甲事故,一个女孩在听到她的男友就在那条船上时,一直不敢打听他的消息,却一直一直祈祷,希望她的他能活着回来。她说:“我那时只有一个念头,我知道他一定会为了我活下去。”结局是圆满的,男孩回来了,他的那句话也是惊人的相似。“我一定要为了她活下来,就这么简单。”那是爱情里创造的奇迹吧。

她也记得跟丁一凡说,如果有天他变心了,那么一定要先让她先知道。她一定放他离开。丁一凡举起自己的右手看着她的眼睛说,如果有天真的变了心,就让他所在的船永沉海底。这样的毒誓发起来让萧楠都感到不寒而栗。以前的萧楠很喜欢看像《后天》、《完美风暴》、《泰坦尼克号》这样的灾难片,觉得电脑的特效看起来多过瘾啊。

可自从她认识了丁一凡,再也不觉得风暴是件很酷很帅的事了。因为她知道风暴太可怕,人在大自然面前总是显得格外渺小和无力。她在找不到丁一凡的时候再也不敢说,你为什么失踪了这样的话。失踪,在这个行业里就意味着死不见全尸的残忍。

她也曾和丁一凡抱怨过,和一个海员谈恋爱,更多的只是爱上了寂寞。丁一凡却跟她说,其实何必想得那么悲观?其实和一个海员谈恋爱是很幸福的事,因为你知道,有那样一个人,无论在哪里,即使跑遍大半个地球,心里却只想着你一个。你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话说得都很浪漫,萧楠曾经被这样的场景不知道感动了多少次。

可如今她却要面对不知道是被精心设计的骗局还是丁一凡内心一直的摇摆挣扎。

她不知道方晓鸥和丁一凡在这一次的上海之行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觉得头痛,想逃离,所以她情愿不想知道。

她最不愿意相信的就是丁一凡其实不过只是想玩玩她的感情,只不过是因为寂寞。那么,那些情话都是谎话,那些鲜花不过就是糖衣炮弹。宿舍里书桌上还有那个他们相约一辈子的杯子。她在一次喝咖啡时候把杯子盖儿摔碎了,后来是勺子。难道说这就暗示着他们必须要分手吗?

桌上还有丁一凡怕她总是下雨不带伞而专门送给她的雨伞。

她自从认识了丁一凡真的很少在下雨天的时候淋雨了,更戒掉了没事不管心情不好就喝酒的坏习惯。

打开电脑,那个纪念他们100天的视频她还没有删掉。

自从相识到现在,一件件小事就像是一幕幕电影在她的脑海中放映。

“不要再喝酒了,好不好?你怎么像《非诚勿扰》里面舒淇演的那个梁笑笑?”

“我就是梁笑笑,我也有忘不掉的人。我今天喝酒了,可是没有喝醉。好难受啊。”

“你和梁笑笑一样,心眼实,是个好姑娘,一定没错。”

“谷子地说过,她对死去的人那么执著,对活着的人也一定是。”

“我为什么不能让你开心呢?我是个懦弱的人,我真的好笨。”

“你能不能不要为了因为我犯错误而惩罚和折磨你自己呢?你折磨我吧。”

“这么大的雨,你又出来乱跑。你想干什么!”

“你可以不生病吗?我看着难受。不,你还是生病吧。这样我就能一直给你送饭了………”

“楠楠,你以后要是出名了,一定不可以把我甩了。你要是把我甩了,我就写一本书,说我和你的事,让大家都知道!我不怕丢脸。因为你必须是我的。”

“无论遇到什么,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们是有未来的。”

“萧楠,不管你走多远,我都有这个自信。我要你知道,即使你再绕几圈,你还是会发现那个最对的人是我!”

“失去的时候方知珍惜,这段时间我想了好多。有你在的日子,我变了,变得勇敢了。我希望以后的日子里都有你在,所以你不能就这么连分手都不说就离开。”

萧楠坐在宿舍里,想到这些曾经丁一凡说过的话。内心复杂。

丁一凡说方晓鸥是个心机重,复杂的人。不要和她说太多话,以免会受伤。丁一凡的解释让萧楠心软。这个时候萧楠就像是一只想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不愿意看前方的路是不是已经无路可走,更不敢想他们这样拖下去究竟谁更受伤。

这天的雨下得很大,萧楠看着大雨洗刷着玻璃窗。丁一凡的电话又在固定时段响了起来。

她依旧想要把电话摁掉或者干脆不接。

无意地跑到阳台,发现丁一凡就站在萧楠新搬好的宿舍楼下。丁一凡没有打伞,就站在那里望着萧楠。

“楠楠,你下来吧。我就想看看你。只想看看你。看见你我就心安了。不求别的什么。你给我次机会好不好?我也不求你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

雨水落在丁一凡的身上,他早就浑身湿透了。像所有电视剧的男主角一样。丁一凡胡子凌乱,人也憔悴了很多。

萧楠不想理他,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宿舍看书。

她一遍遍地翻着一本其实早已经看过很多遍的小说,内心却像长了草一样的不安。

她不是心里完全就忘记了丁一凡的。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她很想对丁一凡说,算了,不要再折磨我这样一个已经受过伤害的人了。问世间情为何物啊,为什么受折磨的总是这些动过心的人?

一个小时过去了。她决定去阳台看看丁一凡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让她惊讶的是,他还站在那里!

难道他真的想演电视剧吗?萧楠皱了一下眉,决定继续不理他。

楼下的宿管阿姨看到有个男生站在女生楼下,这么大的雨却还没有打伞,就知道肯定这个小子是惹女朋友生气了,却不知道是哪个倔强的女孩能有本事让这样的一个看着斯文白净又可怜兮兮的男孩在外面受苦。

宿管阿姨平时和萧楠是很熟悉的。因为萧楠在空闲时间作楼长助理经常帮助阿姨开门检查宿舍卫生。阿姨上楼找萧楠告诉她刚开学这几周的检查比较严格,平时要比别的同学再早点起床。顺便就提起了楼下有个男孩在外面一直站了好久的事。

“喔唷,现在的女孩子都做的不得了嘞。侬看各自小宁卖相老好唔,落雨了还在外面淋的像只落汤鸡。可怜的嘞。”

宿管阿姨说着萧楠勉强能听懂的上海话,萧楠禁不住往外面看了好几下。那种担心的表情一下子出卖了她和丁一凡的关系。

宿管阿姨一出去,萧楠就跑下了楼。把曾经丁一凡送给她的伞拿给了他。

“拿走,你回去吧。别在我的宿舍楼下给我丢人了。人家看了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那你原谅我了,是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懂。你赶紧回去。”

“不行,你不原谅我就不回去。”

萧楠被这样的阵势着实吓了一跳。大雨中,两个人的伞很快就被风吹散。瞬间雨也打湿了萧楠的衣服。萧楠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丁一凡。两个人就那么僵持着,谁也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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