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公室,差不多都是高三年级的老师。里面一个学生似乎考得特别好,所以大家推搡着闹。她笑着跟几个老师告别,道:“老师辛苦了,这一次后,不知何日再见。”她也抹不出眼泪来。这个时候,外面开始下雨,她心里道:”老天真会营造气氛啊。哎呀,我没带伞。”她化出的愁意,现在便成了苦涩。
外面招生的棚子撤去了许多,本来拖了这几天,来自个儿学校的就不多啦,这下就更没几个了。
化学老师进来道:“工大的来招生了。”一边拉着她的手的女数学老师道:“你去看看吧。好孩子,怎么就弄得自己不开心了。”她便往出来走。
然后抬头看着一个老头一个老太背着挎包,在一个课桌前站着,都戴着眼镜,一种奇幻的时空感扑面而来。这个时候蕉还是过了来。这个人天生带着奇怪的笑意,身边左右都是人了。他心情确实很好,而且看起来很嚣张的样子。他家里人来了很多,他不知道是该说他是土还是豪,反正他是真不怕麻烦。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这两个过来出差招生的老人,看着他们两个人。
现在几乎没有人。她和蕉几乎同时凑了上去,蕉比他高一个头。他道:“两位老师,大概什么分数能上贵校啊。”他谦逊地笑着。那个男教授道:“590分以上,就没啥问题了吧。”后面的他的家人则如释重负一般,道:“有个保底的了。”实则这一句话说得蕉很尴尬,可以看到他的脸上略微有肌肉抽动。
烟芜对两个老人道:“我大概齐能上吧。学校管得严吗?”蕉听了实在不以为然,心里道:“这女的难道因为学校管得严就不打算上了吗,这女的看起来好霸气啊。”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或许只是因为她特别有心计的样子吧,口里也不加敬语,能提出一点他想不到的问题吧。
这里的女教授道:“学校的氛围比较宽松吧。在我们学校读研应该挺容易的吧。很多同学都得过且过,要是上心点,以你们的聪明才智都能读研吧。”
蕉则几乎脱口而出道:“我是肯定不读研的。”烟芜不知道为什么对这句话印象特别深,而他的光明而无脑的话语,似乎代表着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态度。
烟芜已经完全累了,累得不想再挪步,也不想再继续这么孤独地走下去了。
蕉身边的有他爸爸妈妈,以及奶奶外婆。他终于看到了北大清华争夺生源的情况,他看着发笑。觉得自己是安于寂寞的,他现在只是闲得想把自己的眼睛咬下来,实际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人的一只眼睛会不由自主地闭下来。他的大大的眼睛,松松的眼皮,平滑而带着痕纹,如同雪纱一样。
他家里有高高的落地窗,家里面赭灰色的沙发横开竖落,而灰貂色的毛毯毛茸茸的,周围是盖着沉甸甸的胶垫,发暗棕色的。家里面确乎装修得很好,几乎用上了所有最好的材料,设计也无可挑剔。
他穿着牛仔裤,身上长袖,罩着帽子,长大的手,盖住了半边的脸。他的悠长而秀美的面部轮廓,连同脖梗与喉咙,如同连绵的山丘一样。他这么靠着沙发,打发着无聊的时光,头发黑亮得惊人,既不柔和也不妥协。
紧煞的裤子,显出他长腿与臀部的轮廓。棕黄色辅的衣服敞着,里面的线衣,贴身了些,显出平削的小腹,稍宽的肩膀。
他已经这么无所事事很多天了,而他家里人的情绪则直到他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才彻底释放。
他母亲送了一台电脑给他,然后第一次像是一个大人一样审视着他。他已经快受不了这种目光了。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跟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或是父母已经年老一样让他难过。所以他抱住了母亲,道:“妈,你舍不得我去上学吗?”他母亲的口气则让他觉得快要鼻子也气歪了,“舍得,你在家里面什么也不做,养得手比女人还白,我就当个白眼狼走了。”他听了,痛苦地皱起了眉,而后笑了起来。风色越来越足,树荫,阳光,哗啦啦的声音,世界得轨迹运行的声音轰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