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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清早,谢阿弱醒时,齐三公子已下床在几案那提笔行书,她隔着帐子看他神情细致温润,格外专注,待她穿了鞋,下了床,走到他身旁,却见他正揩开扇面,缓缓拂风向宣纸,欲吹干墨迹,一旁空无一物的锦缎拜匣已打开。谢阿弱问道:“公子起了个大早,不知是给谁写信?”说着从他手上接过素扇,替他做这细事。

齐晏见她青丝松缓略挽,眼儿惺松,娇慵之态,便将她斜斜抱坐在怀里,笑道:“你的情敌还未出世,不必担心。”谢阿弱唇边一笑,轻轻靠在齐晏怀里,低看那信,她虽不善书,但非无见识的人。但见帖书道:“夜雨风飘江湖,经年妄论加身。书翰维难藏守,相照吾等心胸。他朝浮月对影,会当把酒言欢。共笑生死进退,共求于心无愧。”公子此番下笔极为瘦削,骨力强健,谨严沉着,有意打动收信之人,虽不见此信抬头,阿弱已猜得公子如此用心,多半是刻意要打动那位林月浮的。

谢阿弱搁扇道:“公子要与他同生共死,岂不比情敌更加可恶?”

齐三公子闻言一笑,此帖已干透,略折了放进拜匣,朝门外将军府的下人吩咐了几句,便将这拜匣送往了昨日那家茶楼,专候这林月浮了。

此后齐、谢二人专心在房内等着薄娘子访查结果,未曾见传回消息,清晨满院的风雨此时已停了,衰枝残叶随薄薄积水浮流,扑面的雨味清淡,夹杂草木清气,令人舒旷许多。

谢阿弱身体略见复原,此时握冷泉剑走出房门,在园中厮练,剑声溅起水声,动静都有了着落,这番剑随心走,她终于满意了些。于是行剑愈加肆意,既霸道又骄纵,斩削得那满园遍植的茶花树凋零叹息,她竟一点也不怜惜,似乎连那瓦檐碧天也不能幸免,在她的剑光中割出断然痕迹。

齐三公子则在屋内闲闲坐于一把太师椅上,边啜饮一杯茶,缓缓吹气,边叮嘱着几个下人收拾包袱行李——公子倒是笃信今日之内,南陵此案,必有转机,是而格外有闲心检点诸杂物。哪件是哪件,他倒清楚得很,尤其谢阿弱几件东西,不过衣裳之物,虽寥寥素简,但杂事或巨或细,他漫数来却是愉悦至极,间或斥责几句,更添适意。

谢阿弱边练剑边听见公子在房内冷冷的说话声儿,他那等清俊的容颜含怒时,总是令人万分愧疚,即便淡淡几句斥责,亦足以让人惴惴不安!魏园上下杀惯人的亡命之徒都畏惧他,更何况这里的寻常下人?想必他们一个个在公子的冷目下,定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那等战战兢兢的情状,谢阿弱哪怕不进去屋里细瞧,也晓得有趣。大抵她天性也是兴灾乐祸,又想起“玉面狮子”四字诨号,不由得唇畔含起笑意,手上长剑亦愈练愈快,豁然开朗时,已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大汗。

此番二人闲情逸致,等到午时,薄娘子终于请齐、谢二人再往偏厅,传话说已晓得将军府内谁人与张婆有瓜葛。

二人闻言,走至偏厅,但见厅中王将军端坐首位,似是刚从城防军营回,正缓缓褪下头上所戴的虎首金盔,盔鍪内的硬革衬离开时,将军微微蹙眉,鬓边挤出蛛网似的细纹。置于一旁桌案的虎首形盔饰,纹缝里爬满斑剥铜绿,所剩不多的鎏金面上,映出将军模糊扭曲的黝黑脸孔,轮廓虽不真切,额鬓边的灰白却反而看得十分清楚。

王鸾此刻立在他父亲身旁,头一回意识到他父亲这位南疆响当当的大将已是迟暮之时,王鸾以薄娘子名号浪迹江湖多年,逋一看见父亲的白发,不觉有些惊心。

正此时,邓琼儿、刀歌门门主邓苍形,还有那大弟子韩飞亦进得厅堂来。正是王鸾晓得此案揭破不过就在眼前,是而喊齐了众人聆听。

众人略略见礼,各各落坐一旁。不多时,昨日那王护卫又请来一位妇人,三十余年纪,风韵温婉,眉目如画,生得妩媚,进得偏厅来,先向将军请安行礼,便款款倚坐在将军身畔的长背椅中——原是王将军的爱妾锦夫人。

这锦夫人身穿黑绸,却不见灰败,偏衬得她姿容愈发妖娆,坐下时露出黑细绸裤下小脚,套了双缀着碾玉碎蝶的黑缎绣鞋,比手掌还小半截,不足一握。她微微侧身,颈上肌肤圆润细腻,竟比玉牙儿板还白。

此时王将军抚摩着雾蒙蒙的鎏金虎盔,道:“鸾儿,你这番断案,为何要请锦姬过来?”

王鸾禀道:“孩儿有一番道理,请父亲静候。”说着他转而望向谢阿弱道:“昨日你要我请来的人,正是锦夫人。”

谢阿弱点点头,向着这锦姬问道:“昨夜唱曲的,多半就是锦夫人了罢?”

那锦姬此时从襟里取出一幅手绢模样的小小方巾,精绣的单丝罗上透着她怀里的玫瑰幽甜。她顾盼间朝将军嫣然一笑,昏暗的厅里宛若牡丹绽放,道:“将军昨夜未曾歇在我处,我又唱曲给谁听?姑娘想必听错了。”

谢阿弱见她否认,没再多问,只是道:“既是与夫人无关,不知夫人可愿稍坐会,听个旁的案子?”

那锦夫人脸色从容,笑道:“但听无妨。”

谢阿弱便道:“那请将王宝如、四凤姑娘、还有花玉娘请进来罢。”

王护卫听命将这三人请进偏厅来,三人皆立于堂下,谢阿弱缓缓道:“凡男尸与女尸在同一处发现,世论就要说是殉情,引来讥评谣传,依我看来,当日的情形其实是两宗人命案,而非一宗殉情案。而正因此等机缘巧合,两宗案子绞缠在了一处,结成乱麻,才令人如堕雾中。”

邓琼儿听得此言,眼眶一红,道:“阿姊断做不出红杏出墙的事来。”

刀歌门门主邓意形并王将军都是沉默不语,谢阿弱道:

“且先说那具布店男尸,收敛官府,查无名姓,也无人来认领,只能推得是逋来南陵的外乡人,既是如此,怎又会与邓苹儿姑娘事前有奸情,以至要双双殉情?

依我查验这男尸,他双手食指与大拇指皆有厚茧,他生前合该是位打算盘的帐房先生。既是帐房先生,多是携财而来。若遭不测,恐怕是有人见财起意所致。不知花掌柜以为如何?”

谢阿弱淡然看着那厅中立着的花玉娘,花玉娘与四凤皆认出她是当日送布上门、缝做衣裳的谢姑娘,却不料她还断起案子来,花玉娘是块辛辣老姜,看阿弱文秀,是而堆笑道:“谢姑娘说得很是,不过这人既无名无姓,又不知来南陵城寻谁的?谁又晓得他是遇着什么歹人?我等无知妇人,还请听姑娘高见呢!”

谢阿弱闻言微微一笑道:“花掌柜精明过人,说的正是此案的关键!若弄不清这位帐房先生是给谁送钱,又怎么晓得是谁捷足先登、杀人劫财,甚至布局嫁祸?”

说着谢阿弱转而望向那四凤姑娘,她面色微惊、低头不语,谢阿弱道:“听闻四凤姑娘手上被猫儿抓伤了?”

那四凤急忙摇手道:“不过是擦伤的,不是被猫抓的!”

王宝如听言,道:“那****出门去买红布,明明听得你骂那猫儿厉害,你这会怎么又说不是了?”

谢阿弱上前,轻轻扣着四凤的手腕,掀袖展看她手背,众人但见上头几道细痕,似红线般几乎要愈合,但确像是猫儿抓的,锦夫人此时只笑讽道:“即便这位小姑娘手儿是被猫抓的,又如何?”

谢阿弱淡然一笑,道:“那就要问这四凤姑娘被猫抓伤时,到底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而这当中又是何人那般厉害,吓得这四凤姑娘不敢回自己住处,而躲到亲戚家避难去了!”

那四凤猛听得谢阿弱将因果来由说得这般切合,一时结舌难辩,只能簌簌发抖起来,此时王将军眼底是非清明,厉声喝道:“事到如今还敢隐瞒!还不快将实情说来!”

四凤被将军怒喝,一时吓得跪在地上,颤声儿道:“我……我说实话……那日……我听说花掌柜在绣庄库房……平素钥匙都是掌柜亲自管的!我正想取些彩线,绣赶工的凤穿牡丹,就去寻花掌柜了。

没想到从窗外看见花掌柜正在库房往箱中藏起四五匹红布,那时花掌柜才在众人面前说红布已经用完,还让宝如姊去张婆家布庄买,我那时不由犯了嘀咕,实在猜不透掌柜为何要说谎?

但做下人的终究还是要伶俐些,我就留了个心眼,要先避开,没想到走时不小心踩着那猫儿尾巴,手背就给那猫儿跳起来抓了,惊动了房里的花掌柜,那时我心一惊,忙就跑了,正捂着伤,就遇着宝如姊出门去买布,恰被她看个正着!”

花掌柜此时忍不住惊骂道:“小蹄子,胡说什么?你哪只眼看见我藏红布了,暗黑黑库房,我藏的是青布蓝布,你也分得清?”

那王护卫此时已将捧盘重又盛了上来,道:“这是属下在花家绣庄库房发现的当中一匹红布,花掌柜不是说库房没有红布?后头又不曾新买,那这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花掌柜是转世蚕娘吐红丝,能凭空变出几匹红布来不成?”

那花掌柜被噎得一句话也吐不出来,谢阿弱冷冷道:“人过于精明了,总不是什么好事情。那些红布恐怕是花掌柜在张婆家布庄偷的吧?你晓得每逢初一,张婆必上山给儿子行祭,当日你溜进布庄,恐怕不止偷了红布,甚至还杀了人罢?”

谢阿弱目光如炬,花掌柜脸色骤变,却仍辩道:“谢姑娘说的可是杀人大罪!我不过是数错了几匹红布,何以就说是我潜进布庄杀人?”

谢阿弱冷冷道:“花掌柜莫急,我不过也是猜测,一切还要从那个旧布偶说起,宝如姑娘那天之所以会偷那旧布偶,恐怕是因为这旧布偶本就是宝如姑娘从小带在身边的罢?看那绣字,该是父母哀怜幼儿所留的念想,不知我说的可对?”

王宝如此时被戳破偷布偶一事,脸色一白,低头认道:“那确是我父母遗物,为何会被一个死人握着?我实在想不明白,就偷偷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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