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于在阔别阳光多日后再见阳光。天格外蓝,海水也格外蓝,水天一色,海鸟高飞。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暖哄哄的,很是惬意。他们看到了海滩上那艘大船。黑色的帆,黑色的桅杆,黑色的船板,像一只黑色的大鱼。
凯少拄着拐杖;蝎子则把蛇魔岛的石屋洗劫一空,打包了一个行囊背着。从蛇窟的水道里乘小舟上了大船。正如羊角所言,蛇魔岛的构造真是巧夺天工。英猛龙失踪了,佘九就让他在万蛇窟里自生自灭吧。两人凑合着换了一身行头,那身褴褛的破衣服早扔掉了。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两人真不相信这又是再世为人了。
蝎子道:“兄弟你真不和我去碧海黄沙吗?”
凯少道:“不去了,我的根在落霞岛,哪里还有我的亲人。”
蝎子道:“没你在身边,老哥我会很想你的。”说着蝎子竟然鼻涕一把泪水一把的。
凯少道:“你还是个性情中人啊!”自己说着也鼻子酸酸的。
蝎子道:“我扮女孩子挺像的吧,我也会哭的。”说完抽抽搭搭的。
凯少道:“是挺像的!”
两人又是一个深深的拥抱。蝎子再一次给凯少检查了船桨、食物、饮水,道“都挺好的,我还是舍不得你。”
凯少道:“以后再说吧,到哪一天混不下去,我自会去找你。可是我不要当沙匪的哟!”凯少说着,从身边摸出一件物事道:“蝎子,你可见过这个么?”
蝎子惊道:“二黑的饰物怎么在你身上?你是哪里来的?”
凯少道:“我是从一个土黄色衣甲少年手里接过来的。他是你的兄弟么?”
蝎子点点头,又想起了龙乐当日的言语,道:“你早知道他是我的兄弟吗?”
凯少嗯了一声,道:“我早知道,只是怕你睹物伤人一直藏着没给你看。现在要分手了,不忍再骗你!”
蝎子没有伸手去接,只说道:“好,好,好兄弟!”便已热泪潸然而下。
凯少还要给蝎子匕首,蝎子道:“都留着吧,留着兄弟的东西,迟早还会想起我的!”说完哈哈大笑。“走吧!小船行得慢,一个昼夜怕是就到落霞岛了。”蝎子趴在船舷边上,使劲把船推了出去。凯少朝蝎子摆摆手,抓起船桨,咿呀咿呀的划起来,直到蛇魔岛消失在天水相接的天边。
回家了,回家的心情是难以平静的;回家了,回家的情绪是特别高涨的。凯少竟不觉得累,咿呀咿呀的看着太阳从后脑勺一直跑到前面去,渐渐隐没在天边。新的一天开始了,他又看到太阳从船尾的地方升起来,到了天中央。落霞岛、流风堡,近在咫尺,依稀可见。
凯少弃了船,拄着拐,蹒跚着上了岸,穿梭在流风堡繁华的街市中。“大叔,大将军府在那里,你知道吗?”他问身边的一位长者。
老者伸手给他指着,“在那边,那个最大的牌坊哪儿就是,大将军坊啊。那里很气派的!”
凯少拱拱手,告别老者,继续朝前。那边巍峨的大牌坊的确是最显著的标志。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过了大将军牌坊,凯少就看到了流风家的大将军府邸了。红墙碧瓦,气势宏伟,一副皇家气派,昔日大将军皇可就是从这里走向玛雅大陆的。
大将军府门前的大道上熙熙嚷嚷,人来人往的。正走着,身边有人吆喝着道:“小伙子,走路也不快着点,流风家主在派发米面呢。走快了还能领上馒头包子呢!”凯少嗯了一声,笑了笑心想:看来自己来的真是时候,还能领上馒头包子,他们把自己可当成叫花子还是灾民了吧。凯少也记不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是冬月还是腊月呢?运气还不赖。也好,自己就凑上前去看看好了,领几个馒头也可充饥的。
凯少想要走快却是不能,只得一步步挪过去。正走着,身后又走过几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他们步履匆忙,走过自己身边时一人竟然碰了凯少一下。凯少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那人也没转身,径直就去了,凯少也没在意,心想抢馒头的人可真多,怎么也有一些年轻人呢?年轻人乞讨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终于挨到派发米面馒头的地方了,一列列长长的队伍,有老有少,男男女女,也不都是叫花子的装束。凯少又看到了撞他的那个年轻人,他们四人并没什么特别之处,穿着平常人家的衣服,灰色的,或是褐色的,可是凯少却能一眼看到他们,是因为他们几人的鞋子很是特别。四人的棉鞋都很新,像是刚刚买的,有钱买新鞋穿,怎么会来这里领救济穷人的米面呢?凯少心里一直犯嘀咕,原来这四人的破绽在这里,他们不是来领米面的,他们有企图。凯少琢磨着,也不知自己的想法是对是错,只是随着人群慢慢向前移动,他的目光无意中还是在这几人身上扫过。
“不要挤,大伙儿都有!”多么响亮的声音,凯少循声望去,这不是流风青霜吗。凯少眼圈里一热,终于遇到熟人了,他正想一步跨上前去相认,可是又一想:自己这么冒昧的前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呢?自己还是龙乐王子和流风家追缉的要犯,流风青霜还会相信自己吗?想到这里,他迅速的把发髻弄乱,一根根发丝胡乱地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
他埋下头,他埋下头就看到了身前那褐色衣服的年轻人腰里鼓囊囊的东西,正在缓缓的抽出来,是匕首抑或短刀?他们要对流风青霜不利,凯少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队伍又向前移动了几尺,一丝寒光在凯少眼前一闪。凯少提起手中的拐杖,一杖击在那人背心。那褐色衣服之人向前一扑,队伍登时大乱,派发米面的流风家诸人和领取米面的难民、乞丐一时间混成了一团。见到有人手中握着明晃晃的短刀,流风家的家仆快速地拥到流风青霜身边,围成一道人墙。难民、乞丐们一哄而散,四处逃命,地下散落了许多米面馒头,还有破烂的器物、鞋子一类,想来大家都是惊恐万状。那四个手拿短刀的难民哪料到身后竟有人偷袭,惶惶之际背靠背,围成一圈,持刀和众人对峙,却不甘心离去。凯少没走,那褐色衣服的年轻人正指着他挑衅。
“你敢破坏我们的好事,活得不耐烦啦!”那褐色衣服的年轻人喊了一声。
凯少不言语,静静的对望着四人,看情形,这四人恨不得把自己一口吞下去。
流风青霜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破坏流风家冬日的赈灾义举!”言语之间,流风家的兵士已持械围了上来。
其中一灰衣人道:“我们和这小子有些恩怨,惊动了诸位,这就离去!还请流风公子行个方便。”
一人道:“我看你们这是蓄意破坏,四个人对付一个瘸腿的孩子,需要在这里这般张扬吗?”凯少拢起发丝望去,说话的人正是鲁蟒。
灰衣人嘿嘿一声道:“既然将军这么说,就是这么回事了,官字两个口,兵字两只手。老爷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要抓要杀悉听尊便!”
流风青霜道:“这是什么混账话,你们把兵器扔在地上,鲁将军盘查一番,没事自当放你们离去,流风家岂是好歹不分之人?”
“扔下兵器!”“扔!快扔!”持械的兵士和流风家仆一声声呵斥,勒令四人弃械。
四人看到阴谋失败,惶惶无主。那褐衣人嘴里喃喃自语,突然举着短刀就冲凯少而来。凯少腿脚不灵活,忙举拐杖阻挡。这拐杖其实就是一截木棍,三四尺长,远比短刀长的多。凯少后发先至,一棒戳在褐一人前胸。那人不想凯少还会武功,还以为他误打误撞,忙收势闪开,饶是如此,前胸还是痛的厉害。这当会儿,其余三人早和流风家的兵士交上了手。流风家兵士训练有素,应对有方,全不把这几人放在眼里。
褐衣人觉得自己找了个最弱的对手,只怪自己大意,对方拿着个长棍子乱戳就戳中了自己,很是气恼。第二式却握刀要削断凯少手中木棍,凯少还是不动,抬棒戳他手腕,褐衣人不自主的把手腕送上去又戳了一下。褐衣人忙收手,手腕还是生痛。
那边鲁蟒对流风青霜道:“二公子,看到没有,这瘸腿的少年可是个会家子,你看那褐衣人第三招又把脚送上去了!”他话音刚落,那褐衣人果然一脚又踢在凯少木棍稍上,抱着脚,咧着嘴“哎哟一声退开来。流风青霜和鲁蟒哈哈大笑。
那灰衣人武功甚高,一个流风家士兵竟奈何不了他,两人夹攻他仍是留有余力。他朝褐衣人喊道:“他腿脚不便,你不会绕着打吗?”一句话提醒了褐衣人,他绕着凯少急速的转动,伺机攻击凯少。
玄冥神功,实际蕴涵着以慢打快,以静制动的道理;龟、蛇均是知雄守雌,以弱胜强的典例。凯少潜移默化,蝎子有意引导,这多日来凯少也摸索出了一些道理。在蛇魔岛他捕杀过蛇,见过蛇的闪电一击,蛇静伏不动,动则必杀。蝎子传授的剑意里就是如此。今日自己步履蹒跚身体迟缓,正可用灵蛇闪击之道。那褐衣人围着凯少绕了两圈,凯少身体始终不动,只是提棒在手,蓄势聚力。绕到第三圈时,褐衣人大吼一声,一刀刺向凯少背心。凯少左足迈出一步,木棒竖直,轻轻一带,那褐衣人短刀便擦着棒冲向前去。凯少把棒稍一垂,随手一扫,划出一道弧线直击在褐衣人腿弯,褐衣人嗵的一声跪在地下。两个流风兵士趁势冲上前来,长刀架在褐衣人脖子上。
流风青霜击掌道:“好身手,兄台真是好身手,未见你动手已拿下他了,真是难得!”
鲁蟒也道:“这位小兄弟以静制动,以拙胜巧,的确精彩。”围观的流风家兵士和仆从也都由衷的赞叹,一个瘸腿的少年身子不见动弹,就将歹徒打趴下了。
凯少不想立即和流风青霜相见,只是拱拱手,头也不敢抬,神情甚是尴尬。
流风青霜走过来道:“兄台这么好的身手,我想也是不凡之人,怎可屈尊来到这里呢,请到里面奉茶可好!”他正要伸手来拉凯少,却听鲁蟒喊道:“公子小心!”原来那灰衣人竟然跳出战圈,朝流风青霜后心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