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岗这时从百宝袋里取出几十枚钱币,分作两摞,照例叠放在大堂的柜台之上。前面一摞是铜币稍高,后面一摞却是银币稍低。横岗道:“英将军可看好了,我看将军的飞花摘星手法甚是精妙,很想再观瞻一番,便设了这个小赌局,希望英将军不要介意。”
英猛虎道:“观瞻就不必了,不知如何才算胜出呢,愿闻其详。”
横岗道:“说也简单,只要英将军用一枚钱币从你站立之处投射过来砸倒后面的银币就算你赢了,只是前面的铜币却一个也不能动!这堆银币也算是我的赌注,我输了这些银币就当是我给各位父老乡亲的孝敬,补偿!”听了这话,掌柜的早就屁颠屁颠的乐上了。不管谁输谁赢,他今天可有的赚了,忙跑前跑后的张罗。其余众人早把眼光投向了英猛虎,看他作何说辞。
英猛虎站在哪里,朝柜台地方望了望道:“兰姑娘这般设计还真不容易,要打倒银币而不动前面的铜钱,发镖者的力量、角度就很讲究。要在正面以阴柔功力我相信普天之下确实有这样的高手,我却没有练到这般收放自如的境地。英某也只有试一试,成与不成却不敢说;若是我输了就看兰姑娘的高招了!”
这时候大堂门口竟然走进一个人来,刚才来去的人不少,横岗却更在意这个人,因为这人就是千江镇的安澜,也就是兰姑娘挂在嘴上叫的猪大哥。想着第一次见面,安澜有些腼腆,当时兰姑娘叫自己猪大哥来着,后来改口叫安大哥了,那时她的神情历历在目。今夜灯光下的她白衣飘飘,娇艳如花,更添了几份英气、豪气,不失为巾帼英雄,英姿飒爽,豪迈慷慨。没想到她竟然和帝国的英猛虎较上了劲,更令安澜敬佩不已。这几日来兰姑娘和他见了三次面,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每每念及此情此景,安澜总是心中窃喜,不知今晚兰姑娘约自己又是何事。
看见安澜来了,横岗嗲声嗲气的叫了一声“安大哥!”听得凯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英猛虎见到安澜也是一惊,“安将军原来和兰姑娘是熟识?那是再好不过!不知安将军是帮着兰姑娘一边呢,还是不偏不倚。我看最好还是站着看我们这场赌局,好做个见证人。”
安澜笑道:“我也是刚来,也没弄明白个所以然,既然你们有赌局我就随着你们吧。兰姑娘,你看怎么样,大家都是朋友,相信英将军不会为难你的!”
横岗娇笑道:“英将军和我姊妹俩有点小误会,现在没什么了,安大哥放心。”安澜点点头,却不无担忧,看来今晚人约黄昏后的念想是泡汤了。他饶有趣味的倾听着横岗简要叙述今晚发生的事情,不住的点头,眼睛里闪烁着欣喜的神情。这一切落在英猛虎眼里他愈加不安。英猛虎看着安澜望着横岗迷醉的神色,对这个兰姑娘颇多依恋,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多,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里面透着些邪气。
英猛虎踌躇良久道:“安将军、兰姑娘,英某就先献丑了。”
安澜和横岗这一对热聊中的人忙转过身来望向英猛虎,安澜对自己的失态憨直一笑道:“英将军请,我们拭目以待。”一时间,大堂里的所有人都期盼的望向英猛虎。跑堂的止住了脚步,各位食客也都举杯停箸,血影军团众位军士手握在刀剑柄上,格外紧张,生怕造出些声响扰乱了英猛虎的心神。反倒是横岗,面带微笑,不动声色。而安澜看着又是紧张,又是欢喜,看着自己心仪的女子近在咫尺,气定神闲、从容不迫,那份娴静、雅致令他极为倾心。
不容英猛虎多想,面前首要的还是这个赌局,抛开一切的顾虑,他站定身体,凝神定气,右手食指、中指间夹着一枚钱币。那两摞钱币就在身前两三丈外,柜台上放着一盏油灯,火苗抖动不甚明亮,前面的哪摞铜钱正好遮住了后面的哪摞银币,即使要擦着边掷过去也是不易。英猛虎深深吸了一口气,放眼望去,柜台周边的柱子、柜橱、器物,柜台上方的横梁、招牌、布幔,乃至柜台之上那几坛很招摇的老酒……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众人都屏息呼吸,眼看着英猛虎缓缓抬起右手,蜷缩手腕,双指弯转,成弯弓射月之状。只听“嗖”的一声,众人但见眼前银光一闪,恰似一颗流星拖拽着炫目的光华,挟着劲风,风驰电掣般闪过。“铮”的一下,跌落在柜台之上。那银白的光华,破空的劲风,优美的折线,精妙无匹的轨迹,尘埃落定时,英猛虎才发现自己上了横岗得当。可惜了英猛虎这般出神入化的“飞花摘星”手法。
掌柜一声惊叫:“这摞钱没倒,这摞钱没倒!还好好的放着!”
英猛虎很惊讶,安澜更是惊讶不已,他明明看到英猛虎那枚银币铮的一下射在哪坛老酒之上,而后银币极速打了个转,又射到柜台上哪摞银币之上,银币怎么会不倒呢?这份借力打力的手法运用的如此得心应手,恰到好处,英猛虎不愧是血影军团之虎。英猛虎、安澜包括所有人都很是疑惑,他们几人走上前去,才惊奇地发现隐藏在哪摞铜钱后面的银币正中方孔里,被人插入了半截竹筷,竹筷另一端则深深地钉入柜台面板的木板之中。
英猛虎恍然大悟,只是他没想到横岗会出这么阴损的招数,不禁感慨道:“兰姑娘智珠在握,原来早有准备。佩服,佩服,这招瞒天过海真是用的不错。只是这般对待朋友又失光明,非大丈夫所为!”
横岗陪笑道:“失礼,失礼。小女子只是想和英将军开个玩笑,别无他意,将军莫怪。我便自罚三杯,权当是我赔罪。来,众位大哥,刚才不是有人要和我喝一杯吗,小妹请了!”横岗端起桌上一杯酒一饮而尽,又斟满一杯正要饮用,安澜忙止住他。安澜斟了一杯酒转向英猛虎道:“英将军,四海之内皆兄弟。择日不如撞日,难得今日你我有幸在次相聚。是缘分,也是我等的福分,莫要辜负了这美酒佳肴。一醉方休,才不失英雄本色。英将军乃是飞龙帝国的重臣,我等有幸结识,小弟三生有幸,我先敬你三杯。兰姑娘是我朋友,还请你多担待!”不待英猛虎说话,安澜“咣、咣、咣”喝了三杯。
英猛虎想要发作,一方面对方刚才再次言说自己是女子,虽然耍些小手段,却还是怪自己大意了,着了人家的道;再则又是千江镇的安澜出了面,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事情小不便再纠缠。最主要的是既然安澜和她这么熟悉,安澜应该知根知底的,自己刚才的顾虑怕是多心了,兰姑娘姊妹不可能是歹人乔装的。这么想着,英猛虎哈哈一笑道:“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权当逗着乐吧。喝酒、喝酒,弟兄们,咱们敬安将军和兰姑娘一杯!”一时间觥筹交错,嘻嘻哈哈,少了些许敌意,大家紧张的神经也都松弛下来。流风家的众位食客也都松了口气,放开肚皮尽情享用酒水,因为今晚有人包场了,请他们呢。酒过三巡,英猛虎道:“安将军可要看好你这个朋友了,诡计多端,狡狯无比,莫要被她算计了。”安澜笑道:“哪里,哪里。应该不会的。”英猛虎和安澜都喝了几杯,借着酒劲问安澜道:“兰姑娘这般漂亮,功夫这般好,安将军对她的师承门派应该很是清楚吧。”安澜正要开口,不想横岗已经转到二人身边,提着酒壶道:“喝酒、喝酒,闲话莫提!”安澜嘻嘻道:“对,喝酒,喝酒。来,我再敬英将军一杯,喝了这杯就不能再喝了。我今夜还要当班呢!”
众人正在酒肉酣畅之际,“轰隆隆!”“轰隆隆!”像是一阵闷雷在滚动。突然一个流风家军士气喘吁吁地跑到安澜身边道:“安将军,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南城起火了。”安澜一惊,一把拽住那军士问道:“怎么回事?”那军士口齿还算伶俐,只是被安澜拽的痛,说道:“安将军,南城侯老板的马场被人用火药炸了;二王子的行辕也被人炸了;南城烧了一条街!”安澜腾地跳起来,喝进肚里的热酒一下子全变成了冷汗。“怎么,怎么我才走开一会儿,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南宫统制那?雷格哪?”英猛虎听说二王子的行辕被炸了,一时间也是心急如焚,蹭的站起来,和安澜一道窜出大门。跑出几步,来到视线开阔之处后,远远还能看到南街腾起的火光。英猛虎吆喝了一声,众位血影军团战士立时肃立身旁,他朝安澜拱手道:“安将军,只怕又是那伙歹人闹事,又得劳烦兄弟费心了。二王子安危重大,兄弟就先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去。
安澜正准备追上去,却见横岗也紧紧地跟了过来,一脸关切的神情,说道:“安大哥,我本该留你叙叙话的,只是你职责所在。我只愿你一切小心,危难之时也要顾着自己,切莫过分涉险。”横岗说着,做小女儿扭捏之态,令安澜好不感动。安澜连连点头,心头一热,只想说自己不走了。两人对峙稍许,安澜心头涌起万千柔情,想要说,却无从说起,只怕说了过于唐突,毕竟相识日浅,嗫嚅半响,安澜突然道:“你今晚叫我来有事吗?”横岗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安澜心头一阵欢喜,一阵失落,说道:“有话改天说吧,今晚我的走了。那边还等着我”他见横岗不语,想要拔腿就跑,又有些顾虑。横岗半响才说道:“我想回家一趟,怕你担心,就和你说说。”安澜惊道:“有事吗?”横岗道:“也没什么事,我只是想把这里的事告诉父母,我毕竟人大了,有许多事自己能做主,不需要父母操心了。我有自己的选择!”横岗说着深情地望着安澜,安澜在哪汪幽深的秋水中一刹那迷失了,他感觉自己正沐浴在柔情蜜意之中。不禁喃喃说道:“好,是应该回去说清楚的,你有自己的选择!你的选择是对的。”横岗道:“那么,安大哥,你一切保重,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不在的时候,我小妹还望你多来看看,我怕店里的伙计招呼不周。我去去,也就两三天,回来还要照看我小妹。”安澜满口答应,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忘了一件事,近日里出入千江镇只怕有些麻烦,你带上这个!”他在身上摸出一面玉牌,递给横岗说道:“这是我的信物,可远比流风家的令牌更好,这代表我安氏一族的信义。”横岗笑道:“这么贵重的物件我不敢要。”说着要递回来。安澜笑道:“你暂时先用着,关键时候出示,流风家会有人帮你的。若是你不要,等回来再给我吧!”说着,狡黠一笑。横岗摩挲着那块玉牌,缓缓低下了头。“走了!”长笑声中,安澜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