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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章四十 风沙(终)

一骑绝尘,斯人已去,却洒落了一地的思念……

云诗兰静静的站在喀什城下,看着漫天的黄沙,久久不肯离去,仿佛忘记了时间。

短暂的过往里,无数美好的画面重叠,一层一层的敲打着她的心,初时有灿烂的笑容回荡在她的唇边,如草原上的格桑花一般美丽,然而这份美丽却没有持续多久,便被眉头上越来越密集的皱纹所取代,最后只留下一张凄婉的脸。

云诗兰转过身来,缓缓的朝着城门走去,不时发出几句微不可闻的呢喃,“子衿,我们之间只有一段无疾而终的短暂回忆,但为何你才刚离开,我就这般的想你。”

有些印记一旦落下,便终身无法抹去。黄沙肆虐的城楼下,风吹起了云诗兰的裙裾,显得分外好看。

当云诗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楼兰楼兰王宫时,里面传来了楼兰王近乎咆哮的声音,“赵赦老儿竟敢砍伤诗兰,孤要灭他满门。”

“大王三思,赵赦身为大司马,位高权重,如若就这般不明不白的杀了,定会动摇我楼兰的根基。”

“胡清明,话可得说清楚了,伤了孤的爱女,岂能叫不明不白,他赵赦百死难恕其罪。”

云诗兰听到这里,不觉心头一惊。她平日里虽然刁蛮任性,但却明白事理,心想若是真的让父王把赵赦给杀了,那么楼兰的根基可能真的就此动摇。于是她快步走进大殿,准备劝说父亲。

可事与愿违,云诗兰进入大殿后,楼兰王云若一眼便看到了她肩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心疼爱女的云若随即大声吼道,“胡清明,立刻带人包围大司马府,将赵氏一脉尽数诛杀。”

云若的声音里带了不容置疑的威严,胡清明知道王上是动了真怒了,须知君王一怒,伏尸百万。胡清明十分了解云若的性情,他知道若在劝谏下去,自己的家族也要被牵连了。就在他转身正准备执行意旨之时,便看到了云诗兰那张苍白的脸。

胡清明心中五味杂陈,自小看着云诗兰长大的她,心中十分恼恨赵赦这么贸然的砍伤了她,但让他更为恼火的却是唐子衿,这小子倒好,当我楼兰王都是客栈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走了也就罢了,偏偏带走了公主的心,还让我楼兰陷入了危局之中。

在心底把唐子衿祖宗十八代纷纷问候了一遍的胡清明,看着殿中的云诗兰,欲言又止。他知道赵赦的生死全在云诗兰的一念之间,但她肩头的伤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

好在云诗兰并没有让他为难多久,便开口说道,“胡大人你先回去吧,父王这边就交给我了。”

胡清明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便退出了大殿。

胡清明走后,云若在顾不上礼仪,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走下高台,满脸疼惜的说道,“诗兰,赵赦老儿都把你伤成这样了,难道你还要为他求情。”

“父王,我知道你疼惜我,但此诗全因女儿的任性而起,不能怪罪到大司马的头上,女儿恳请父王收回成命。

“这绝对不行……”

不待云若说完,云诗兰便打断了他后面的话,“父王,女儿伤口疼得厉害,你快下令传御医来给我治伤吧,至于大司马的事情,等我的伤好了在说好吗?”

云诗兰本就伤感于唐子衿的离去,此时肩上的疼痛又折磨着她,所以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隐隐带着哭腔。云诗兰的哭腔向来都是对付云若最好的武器,云若再也顾不得处置赵赦了,急忙命人传御医进宫为女儿治伤,赵赦一族数百口人的性命也因此得到了保全。

然而云诗兰并不知道,此时被她保全的赵氏一族,日后将会成为楼兰内乱的根源。但想来秉性纯善的她,就算知道将来的事情,依旧会这般选择吧。

——————————

三危山依旧是盗贼们的据点,并没有因为周志等人的到来而发生了改变。

黄巢每天依旧带着手下的三十多号兄弟埋伏在山下那条唯一的官道周围,盼望着能偶尔遇上一两只不开眼的肥羊。

然而自从周志一行人到来之后的这半个多月里,除了某天某天洗劫过一支规模极小的商队外,再没有别的收获。

“人生真是寂寞啊,盗贼的人生更他妈寂寞,”黄巢懒洋洋的躺在树林里说道。他依旧穿着那身不知多久没洗过的明黄色衣服,嘴里依旧欠抽的咬着一颗青草。

黄巢自顾的说完后,发现周围的弟兄没一个接话的,便觉得有些尴尬,便提高了音量接着说道,“都哑巴了,听不到老子说话。”

“老大,您说的太深奥了,小的们都听不懂,”距离黄巢最近的张老二听到黄巢似乎有些恼火,满脸献媚的回答道。

黄巢伸手便是一巴掌,拍的张老二天旋地转,张老二委屈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深奥你个蛋啊,不过和你这种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傻逼说话,确实费劲,要是周志大哥在这那该多好。”

“老大,您又犯糊涂了不是,周大爷他们哪会与我们这般盗贼为伍呀,”张老二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识时务的补了一句。

黄巢心下大恨,心道该明白的这傻逼什么都不懂,不该懂的倒是全都知道,于是接着又是一巴掌拍了过去,不过这次却落了个空。

黄巢倒也不在意张义灰溜溜的躲开,大笑着说道,“你小子学聪明了哈。”

看到黄巢一会大笑一会惆怅的,张义小声的嘀咕着,“难道老大失心疯了了,又怒又笑的。”

突然,张义眼珠一转,兴奋的对着黄巢说道,“老大,你到马蹄声了没,听到了没,听到了……”

张义还没说完,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就你喜欢唧唧歪歪的,老子早就听到了,弟兄们准备动手。”

随着马蹄声不断的接近,众盗贼们的心也越跳越快,好多天没有进账了,今日总算等来了一头肥羊,由不得他们不兴奋。

尤其是是队伍里的某个逗逼,更是急不可耐的准备跳将出去,把他们那句响亮的口号喊出来。

“张老二,你兴奋个蛋啊,来的就两个人,估计没什么油水,不过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了,”说完黄巢便抢先一步跳了出去。

他们的经典口号他也好久没喊了,都快生疏了,于是他决定今天亲自出马,想验证一下自己身上的王霸之气能否把对方给震慑住。

“此山不是我开,此树……”黄巢的声音到此便戛然而止,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呆呆的站在官道中央。

“咦,老大怎么不喊了,难不成最近口号都是我喊的,他都生疏了,看来这个团伙没了我老人家可是不行的,”张义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飞快的跳了出来了,朗声说道,“老大你忘词了,下面这句是,此树是……”然而他也没喊完,便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惨叫着跳回了树林里。

大白天当然不会见鬼了,那么是什么让黄巢和张义如此惊恐呢?黄巢对面有两匹上好的战马,马上静静坐着一个安静的少年,一袭深灰色的长袍上满是灰尘,想来是星夜兼程赶路留下的印记。

少年面庞削瘦,看到黄巢的那一瞬间,他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缕若有若无的笑容,黄巢心中一惊,心道这少年和初次相见时,身上仿佛发生了某种变化,但他一时又说不清楚。

“黄巢,我们还真是有缘啊,”马上的少年看着惊恐的黄巢淡淡的说道,并刻意得把“有缘”二字说的很重。

黄巢又是惊恐又是尴尬,但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硬着头皮答话了,“唐公子,久违了。”

唐子衿不再说话,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走了过来。

看着唐子衿越来越接近的身影,黄巢心中十分紧张,没想到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居然能够两次打劫到这位自己惹不起的小爷。但他转念又想到正在山中的周志,心下稍安。

“唐公子,请随我来,周大哥已经等候多时了,”黄巢赶忙转移话题,深怕对面的小爷借题发挥。

听完黄巢的话,唐子衿饶有兴味的一笑,“噢,原来老周在你那里啊,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

黄巢舒了口气,心道这位小爷不发作便好,赶紧说道,“唐公子请随我来。”

黄巢说完转身欲上前带路,但却被唐子衿打断了,“黄巢,你老实说来,老周那没出息的是不是被你给绑了,现在又想把我引到你的狼窝里,伺机报仇啊。”

“唐公子哪里的话,黄巢承公子不杀之恩,哪敢恩将仇报,周大哥是为了等公子到来,自愿到寒舍小住的,请公子切莫多疑。”

唐子衿也知道,凭借周志的身手,黄巢想要在他的身上讨到便宜,几乎是不可能,他这么说只是想试一试黄巢,没想到这家伙还挺将江湖道义的。

于是听完黄巢的话,唐子衿便随着黄巢往山里前行,偶尔还会与黄巢玩笑几句,只是黄巢能感觉到了,他的笑容里多了一种叫做冷漠的东西。

崎岖的山里上充满了嘈杂的人声,玩笑间偶尔转头西望的唐子衿,眼中却充满了抹不掉的哀伤。

有风从山顶袭来,小道上的沙土被吹了起来,迷了众人的眼睛,水渍从唐子衿的面颊上留了下来。

“唐公子,你没事吧,”黄巢不知道先前还有说有笑的唐子衿怎么突然就哭了起来,便小声的问道。

“没事,风沙迷了眼睛。”

(第一卷漫天风沙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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