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侧妃说完就仔细看着赵子妍的神色，见赵子妍的确在仔细思考自己的话，便放下了心。又说起其他的来。
这边段世清鸡鸣则起又秉烛夜读，那边纪小凤却等得心焦气躁。
偌大的万芳楼，在灯火通明的夜晚，显得尤其热闹。天气正处在乍冷还暖的季节，丝竹阁里却仅仅点着两盏灯，纪小凤端坐在梳妆台前，呆呆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眉眼如画，肌肤赛雪，唇若涂朱，即使自己不上妆的时候，也是大美人一个，怎么的世清公子近日就那么放得下自己不来了呢。
看着姑娘又在呆呆地看着镜子，一直伺候在姑娘身边的小卿便默默地叹口气。“姑娘，又在想公子了？”小卿自然是知道姑娘日思夜想的是谁。
刚问出口，小卿就有些后悔，没想到这次却得到了姑娘的回答。
纪小凤吐气如兰地说“我原以为，三公子对我说的，世清公子准备考取功名在家努力读书，都是为了我，可是，既然是为了我才决定好好的读书，为什么就一次都不来看我呢？难道他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我吗？”俏脸布满了哀伤与无奈。两行清泪竟这样悄无声息地落下了腮边。
“姑娘快别伤心了，公子待姑娘情深意重，要是看到姑娘这样烦心，还不知道要怎样怪奴婢呢。”面无脂粉的小卿为难地安慰着。
“他要是真在乎我，就该来看看我，连亲自来说一声都没有，就这样将我撂在这万芳楼，这到底算什么？”腮边的泪水擦都擦不完。又接着像是喃喃自语般说“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我也不过就是想找个真心待我好的人罢了。”
小卿也跟着叹口气，安慰纪小凤“我觉得公子不是那样的人，我看公子是个风雅的，并不在乎金钱的男子，这世间这样的男子已是少见，况且，姑娘应该相信公子，公子给您的信上不是说的很明白吗？待他考取功名之时，就是您俩终成眷属之日。”
听小卿说起那封信，纪小凤才又慌张起来。“你说的对，对了我的信呢？”胡乱地翻着匣子里的东西，那封自己日夜都放在枕边的信被自己丢到哪去了？
小卿赶紧从纪小凤的枕头下拿出那封已经被泪水滴落显得有些皱巴巴的信来。递给纪小凤。
“在这，姑娘您不是一直放在枕下的吗？”
纪小凤像捡到宝贝一般，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仔细地将信件展开，慢慢地在心里读着那几乎能倒背如流的句子。脸上才渐渐有了笑容。
“既然清郎说了是为了我，那他便一定是为了我，我要等着他，等到他功成名就，”纪小凤努力的擦去脸上的泪痕，让自己绽放出一个笑颜如花的表情。真真是灿若朝霞。
“这就对了，”小卿看着自己的姑娘变得高兴起来，自己也跟着笑起来，只是心中的苦涩与同情都不敢表现在脸上。
自己也是一路跟着姑娘在风月场中混迹多年的，曾经一直到现在，自己都很庆幸，没有小姐的美貌，没有小姐的才华，又加上小姐的垂怜，不用像其他姑娘一般需要应付那么多客人，所以，对纪小凤，她是感恩的。
但是，人往往陷入情网而不自知，平日里的机灵通透都不见了，一心只等着心爱的男子上门。话说回来，世间有几个好男子会真心对待像姑娘这样的青楼女子呢？可怜姑娘水葱一般的人，就算是公子真的考取了功名，那个时候才真的是云泥之别。姑娘还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吗？
只是，这些话是断然不敢跟纪小凤说的，小卿默默地走到床前开始给纪小凤铺床，“姑娘早些休息吧，要不妈妈又该进来找你了。
果不其然，这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小凤，是妈妈呀。”
小卿无法，只得前去开门。门一打开，别的房间的莺声燕语，厅里的歌舞升平，直直地钻进小卿的耳朵里，见怪不怪地让了妈妈进来。又赶紧关上门。
五十岁的杜妈妈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裙装，这个年纪的妇人穿着这样扎眼的颜色，尤其显得突兀。
“妈妈来了。”纪小凤随手将手中的信件塞进枕头底下，款款起身。
“凤儿近日又清减了不少啊，”妈妈语重心长地说，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姑娘这几日也没有什么食欲，倒是没什么大碍。”小卿边给妈妈倒茶边说。
“怎么样了，最近可有世清公子的消息？”明知道段世清没来，妈妈故意问纪小凤。果然，纪小凤的脸上就有些不自然。
“哎呀，我说姑娘啊，你也别太死心眼了。都快过去一个月了，这男人的心里要是有你的话，三天也挨不住就来看你了，你怎么还眼巴巴地盼着他呢？再说了，天下的男子多的是，一个不行咱就换呗。”杜妈妈好心地劝说，实际上她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纪小凤与小卿心里明明白白的。杜妈妈自小在这种地方长起来的，毫无意外的，曾经走的也是纪小凤那般的路，趁着年华正好青春正茂的时候做了几年头牌，攒下些私房钱，这才辗转来到京城，从小青楼做到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青楼，手段可见并不一般。
“杜妈妈，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相信世清公子不是一般的男子，你也知道，世清公子是段王府的二公子，身份与一般富家少爷不同，他的舅舅又是当朝权臣徐安海徐大人，一般的王公贵族也是比不了的。既然，二公子已经嘱咐我要我等着他，我便等着他。”纪小凤坚定地说。
“哎呀，岁月蹉跎，你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吗？过两年你容颜不再，他还会将你抬进门吗？”杜妈妈显然不相信段世清。“再说了，就算是真的抬你进了门，你也不过就是给人家当个妾室，这正室的位置是万万不会给你留的，”
纪小凤猛地抬起头，倒是吓了杜妈妈一跳。“妈妈我说过了，我相信段二公子的为人，我跟他两情相悦，二人之间断断容不下其他人的，二公子是个正人君子，并不介意我出身烟花之地，所以妈妈不必说了，我自是会一心等着他的，”纪小凤说话间已经有些生气。
杜妈妈自然是看出她生气来了，只是，小凤的相好不是别人，就算自己不畏惧段王府的势力，徐家的势力也是让自己很忌惮的。
可是，自己花大价钱培养了纪小凤那么多年，虽然说自己这间万芳楼并不仅仅指望纪小凤一人赚钱，可是，纪小凤歇一日不陪客人，自己就少赚一天的银子。光景好的时候，客人们一掷千金也是常有的事儿，这个把月不赚钱，便让杜妈妈觉得那银子如流水般冲走了似的心急难耐的。
于是，杜妈妈的语气便也跟着重了起来“等着等着，别等到最后，连赎身的银子都不帮你出了，还得你自己出银子。”
纪小凤一听这话，便气红了脸。“就算是我自己出赎身的银子，我也乐意，妈妈管不着。”
“你听听，你听听，这像你这个姑娘家该说的话吗？像咱们这样的人哪个不想奔个好前程好未来，你辛辛苦苦赚的皮肉钱再贴给帮你赎身的人，你值当的吗？这男人靠不住，男人靠得住，咱们还能进了青楼？我看那，你还是好好打扮打扮，招待客人是真的。”杜妈妈看到纪小凤发了脾气，也不敢硬得罪，万一她就是走进了死胡同，逼急了寻了短见，莫说自己赚钱的摇钱树没了，就是二公子也不会放过自己。
“妈妈不必说了，让我冷静冷静。”纪小凤摆明了送客的态度。
杜妈妈也明白，现在还不是二人闹僵的时候，自己也只能在一旁敲打敲打纪小凤，哪天她转过弯来，还得给自己赚银子花。便讪讪地说“行，你歇着吧，我先去忙了。”这大晚上的正是客人多的时候。
直到小卿关上门，站在门口等着杜妈妈的小丫头才赶紧跟上，“还真以为自己是那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呢。”朝着丝竹阁的方向白了一眼，便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杜妈妈走后，屋里一阵沉默，小卿忍不住又叹口气，这已经不是杜妈妈第一次来当说客了，真怕有一天，她会逼着姑娘接客。
刚才纪小凤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被老鸨一阵搅和，忍不住又潸然泪下，打开朝向东街的窗户，望着月色出神，在这喧嚣的闹市区，也许就是这扇窗户对着的东大街还算是安静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己仅仅是等了一个月，杜妈妈就来了好几趟，想想也知道，杜妈妈不会平白让自己吃白饭。
“姑娘，披上件衣裳吧，夜里凉。”小卿拿了件披风给纪小凤披上，纪小凤并没有理会，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前。
半晌，才悠悠地冒出一句，“要不，咱们偷偷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