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怜……”
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所有的话都哽咽在喉咙里。
容城紧紧捂住胸口的位置,原来过去这么久,能牵动他每一根神经的,依然是当初那个他万分看不上的女人。
瞧不起,
娶不了,
放不下,
舍不得。
只是后来,他成了别人的丈夫,而她,成了别人的妻子。
赵小怜忽然站了起来,一只手撑着墙壁,另一只手捏紧了手里的袋子。
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人,她怔在原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连脚步也没法迈动。
只见男人修长的腿一步步朝自己靠近,每走一步,她都能听见内心深处的声音,与那脚步声形成奇妙的共鸣。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喘息看得出来有些急促,望着自己的眼神热切而又满含怜惜。
就像……就像他是自己的丈夫一样。
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贺小楼身上从来没有过的。
贺小楼,只是自己法律意义上的丈夫。
“小怜。”
看起来遥远的距离,真正走起来,也不过三五步而已。终于站在赵小怜面前,容城忍不住抬手擦向她的脸颊。
向来习惯了反抗他的赵小怜,这次却出乎意料的安静。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容城的眼睛,看着他满眼的怜爱和心疼,心中那股压抑到极致的伤痛,忽然奇妙地开始消融。
像寒冰万里的边城,注入了第一缕春的气息。
像绵延千里的黑暗,透出了第一丝光的色彩。
一直硬撑着的神经在一瞬间崩塌,赵小怜突然投向容城的怀抱里,紧紧揪着他胸口的衣服,失声大哭起来。
这突如其来而又声嘶力竭的哭声,牵扯的容城心里一阵一阵难受。
他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两只胳膊不停收紧,恨不得将她彻底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记忆里那个性格要强从不屈服的赵小怜,何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个贺家,到底是什么阎罗地狱,竟然活生生把一个人折磨到不成人形!
双臂的包围中,他能明显感觉到怀里人瘦弱的身体。比起上次见面,这个时候的她,简直像是硬生生从身上剥离了一层血肉!
或许是情绪波动太大,一番嚎啕大哭之下,赵小怜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突然有了下沉的趋势,容城神色一凛,着急地喊护士帮忙。最后确定只是压力太大才导致晕厥,医生自然而然把他当成了家属,责备了一番,又吩咐他好好照顾,最好不要刺激到她的神经。
面对别人的责难,容城还是第一次这么老实地听着,而没有冲动地直接动手打一顿。
要他将赵小怜送回贺家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他不敢想象,如果回去了,她以后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
看着赵小怜沉睡中苍白的脸,容城恨恨地握紧了拳头。
当初你不是说你们彼此相爱,不是说他会好好待你么?可为什么我看到的,跟你说的没一句相符合的?
赵小怜,你就是故意想要气我,所以才说出那番违心的话对不对?
如果今天不是我亲眼所见,你还准备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重重一拳打在车窗玻璃上,他只有借着这样的疼痛,才能掩饰内心深处的伤痛。
打着方向盘一个转弯,容城直接将人带去了宾馆,就是他们上次见面的那一家。因为跟总公司那边比较熟悉,所以不用担心这里传出去什么闲言碎语。
将赵小怜抱到床上,容城又是打水给她擦脸洗手,又是找衣服想要换下她身上那套。
睡衣拿在手上,一件件将她身上的衣服脱掉,看到胳膊上青紫的痕迹,眉头顿时狠狠拧了起来。
那还是当初赵小怜被贺东梅揪着头发扔出贺家的时候,撞在墙壁上留下的痕迹。可是她的皮肤就是这样,一旦磕到碰到哪儿,都会显出特别严重的青紫色,没有一两个月时间根本没有办法消失,因而看起来更加的触目惊心。
容城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一颗心像是被人揉碎了一样。
他仔仔细细地将她全身都检查了一遍,确认真的只有胳膊上这一块痕迹,才稍微松了口气。手握着那里揉了好久也舍不得放开。
赵小怜睡的特别沉,期间一点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
看着周围的一切,她愣了许久都没有说话,目光中既是疑惑又是惊讶。然而偏头看到容城的时候,所有这些情绪都消失了。
容城正安静地睡在一侧,她想转身过去,才察觉到肚子上放着他的手掌。
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暖,恰好放在她刚刚失去孩子的位置。那股窝心的感觉一瞬间席卷而来,她甚至来不及想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为什么容城会躺在身边,眼眶就湿润起来。
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容城却立刻惊醒过来,看到她的时候,连忙爬了起来:“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赵小怜慌乱地收回手,摇了摇头,而后闭上了眼睛。
容城看她又要将自己龟缩进一个厚厚的壳里,将他摒弃在她的世界之外,像对待每一个陌生人一样,心里特别的难受。
他真是恨透了她这个样子。
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愿和自己好好沟通?
“小怜,”他柔声喊着这个名字,问出来的话却那么残忍,“为什么要把孩子打掉?”
赵小怜陷进被子里的身体突然绷直了,而后像是断了的弦一样,立刻松弛下去。
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感觉到容城的视线,正直直地盯在自己脑袋上方。
苦笑一声,她翻了个身:“我打的是别人的孩子,你不是该高兴么。”
“赵小怜!”
一拳狠狠地砸在墙面上,容城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
指骨撞击在墙面上,骨节的位置渗出了血,却也抵挡不住心底的失落。
而距离宾馆不过几里路之外的贺家,今夜注定无眠。
一大家子人围在贺东梅的床边,看着她额头上一层一层冒出来的冷汗,心焦地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会……怎么会……大师啊……大师!”
贺东梅发疯一样重复这句话,赵露露听得心烦,没心没肺地来了一句:“妈,你有病是吧,大晚上能让人好好睡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