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跟四川仔要了手机号码后，上了电梯准备上楼。看着电梯里的摄像头，D现在能明白他们为什么要他一定在这个大楼里找这个人了。到处都是摄像头，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控范围内，多好控制啊。要是在早上上班路上想办法逃掉就好了，那时候也太紧张，什么想法也没有，呵，现在倒好，门儿都出不去。
当然，D没时间郁闷。眼睛从那个摄像头移到了显示楼层数字的显示屏上。当数字是12的时候D开始掐时间，到了22，又掐了一次，计算之后发现经过每个楼层时间都不到两秒钟，所以从一楼直接到顶楼二十八楼，也就不到一分钟时间。再加上等电梯时间，中间有人进出时间等算在一起，大概最多需要三四分钟。另外还得包括从一楼楼梯口到大楼正门的时间（这个距离当然不能跑），大概就一分钟吧，也就是说，在这个大楼的最顶楼到外面，跑出去到自己车子上，总共需要四五分钟就可以，再保守点七八分钟。
D想过，如果真要干掉那个人，不管他是谁，那最好在大楼楼顶上干。那里没什么人，如果开了枪，下面也不大听得见声音。同时那里也不会有摄像头，所以即便警察过来查，也不一定知道是谁干的。爬上了天台，察看了一下地形，又走到楼的边缘处往下看了看。腿又开始有点抖，不过比白天好了些。看到停车场，那里就剩几辆车，不知道这家伙在哪辆车里，在不在车里。那帮家伙既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眼下，自己还在他们控制范围内，如果不得已必须干掉某个人，那还是得自己想好退路。必须万无一失。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了看周围，周边的高楼大厦也都亮起了灯，不远处还有个很高的楼，用霓虹灯大大地写着“寿旗”二字。马达原来的S公司就在那里。抬头仰望天空，天空只有黑色和灰色，看不见一颗星星。这最后一定得有人死吗，呵，想起了老李，刚刚还打算从这个楼顶跳下去……D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了火。看到自己拿着烟的手在轻轻地抖，想努力控制住，但是没管用……深深地把最后一口吸掉后D开始往回走。还是继续找人吧，还有证据。不就是游戏么，哼。D像真正的高手那样，打算玩到最后一刻，直到彻底清算自己还是对方。
回到二十四层，前台已经下了班。进入办公区经过人事部的时候发现小白还在那儿。不会吧，她怎么还没下班。“小白，你怎么还没下班？”“工作还没做完呢，我们刚开完会。”说得声音轻轻的，抬头指了指经理位置。呵，这个变态老女人也没下班。“是么，这都几点了，你的小猪都慢了很多，赶紧吃饭去吧。”“嗯，没电池当然停了，我现在也不饿。”“哦，那你先忙着，我也有点事儿，得加班了。”“嗯。”点了点头，又在那儿低头做事儿。
D回到自己座位，看着人事部整个都在加班，觉得好笑。遇上嗜好开会的主儿也是麻烦事儿。好吧，反正人事部里没有他要找的人。记得小白桌子上的加班名单里有陶丽红，这就去看看她。不过大头子——名单上的另一个重点，怎么还不回来，这会儿不回来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正准备去企划部，突然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头子。“小狄，你现在在哪儿？”“部长，我还在公司。”“哦，还在公司。你记不记得昨晚我们去的那个洗浴中心叫什么来着？”“叫莎屋。”“那个歌厅呢？”“法黛尔练歌厅。怎么了，部长？”“唔，昨晚的那个贾部长来电话了，说是丢了钱包。”“不会啊，走的时候我都确认过，怎么可能？再说我们也没让他掏过钱啊！”“反正他说丢了，刚来的电话。你看你能不能帮他找找？”“多少钱啊？”“两万多吧。”呵，还挺能装。“呵，他的钱包还挺能装的。是那个意思吧，部长？”
“哦，有可能吧。不过也有些人喜欢带现金，这也不好说……狄凯，你看看，这个贾局长可是条大鱼，上面也很重视这批订单啊，这事儿就拜托你了。”
“那好吧，我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妈的，说完就后悔。
“行，那狄凯你多辛苦点儿，办完了早点儿回去，别太晚了。”
突然这么温柔，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可这家伙（贾局长）之前也做了不少工作，怎么还嫌不够。D了解这帮人。那手上的权力像刚入道的妓女一样，时刻渴望变现。一旦上了床，那就是停不下的亢奋状态。D给歌厅和桑拿室分别打电话问钱的事儿，都说不知道。其实问了也白问，除非是假钱。又给那个贾局长打了电话。“贾局吗，刚才您找过我们部长，说丢了钱包了？”“对，对，就是我昨天拿的那个小包，那里面有一些重要的东西。”
声音还很沙哑，昨晚是喝多了。“我刚才给歌厅和桑拿中心都打电话问了，他们都说没看到。要不我给您报个案吧，两万块钱也不是小数目。”“报案？报什么案！那就算了吧，丢了就丢了，破财免灾，哪那么麻烦。”听得出来有些不耐烦。“呵呵，不是那意思，报案是报案，您这个事儿我们得负责，这您放心。您看除了钱还有什么？”“其他的，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了吧，主要是钱，昨晚可能喝多了，没大注意，呵呵。”
“哦，那就好办。行，我再确认一下，肯定能找得到。”语气意味深长。“行，那就有劳狄经理了，呵呵，狄经理办事儿就是让人放心。”
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又给大头子打电话汇报了一下情况，建议从公司里提两万块钱给他。大头同意了，让D来负责处理，明天就把钱送过去。“部长，这，您看这事儿，我下午跟您请过假的。”“哦……那你就晚一天嘛，或者，早上过来把事儿办完再休。”“部长，我都买好票了，明天中午十二点的飞机，准备去趟南方玩几天。要是上午在财务那里批，又送过去，肯定来不及了。”机票是不假，但不是去南方的。“那怎么行，这单子一直是你跟的，就这么撂这儿走了怎么行？”
口气又硬了起来。“他那边合同还没准备好呢，也不用那么急吧？”“合同的事儿你就别管了，后面的明正来处理就行，你先把钱送过去。”“……”又是明正。妈的，我就干干擦屁股的事儿。“狄凯，在吗？你这样，一会儿你到我办公室找我的签章，借款单也在里面，你写好了，盖上章就可以了。把它给财务把钱先提出来，明天一早送过去，财务这会儿应该没下班。”“这怎么行啊？”“没事儿，我授权的，你担心什么。”
“那我也没钥匙啊，办公室钥匙我不是给明正了吗。”“嗯，我知道。你跟他要就行了，他这会儿应该在公司啊，他不在吗？”真他妈的。“不在，他没……”“怎么了？”“没事儿了，知道了。”D挂了电话，因为有个人打开办公室门走了进来，正是明正，新上任的经理。在外面跑了一整天，晚上还要接着表现一下。明正走进来，也没瞧他一眼，直接坐在自己座位。D走了过去拍了拍肩膀。“加班啊？”“哦，狄凯，你也加班？我这儿还有点事儿。”“呵呵，彼此彼此。”“……”动了动鼻子，不说话。可能闻到了D身上的酒味。“怎么这么晚？”“哦，外面有点事儿，去见客户了。你呢，有啥事儿？”“我没什么啊，我就是混，哈哈。”“哦——”“行，你忙，那我过去了。哦，等一下，我还得用一下钥匙，部长办公室钥匙。”“哦，在我这儿。”
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来，递给D。D并没有直接接过钥匙，却说：
“还是你来开吧，要是办公室里丢了啥东西，我担不起责任啊。”明正看了一眼D，觉得可笑的表情。“行。”走到领导办公室，打开了房门。D没有急着跟过去，而是回到自己座位打开了最下面抽屉。起身时看到明正站在那儿，一只手还握着门把，朝着D喊，“喂——”意思是别他妈让我等着。D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说：“是领导的意思，部长让我拿签字章。”“呵。”那小子也没理会，打算走开。“等等，我还有事儿跟你说。”“又有什么事儿？”“坐吧，坐着聊。”D把房门从里面锁上了。那小子坐了下来，忍不住先开口说：“狄凯，你也是老员工了。
大家都是各司其职，把自己的事儿做好就行，何必呢？”“……”D没做应答。“领导怎么安排就怎么做，有意见向上反映，没必要跟我这样！”“……”“你，你不是跟我聊吗，你怎么不说话？”
“唔，你说的很对。”
“切——”摇了摇头。
“切什么？”
“你不用这样，哥们儿，在公司你混得开算你有本事，在哪儿都得靠实力，这叫适者生存，懂不懂。你也应该上过生物课吧。”“嗯，学过，适者生存，挺好，那我想活命，就得杀别人怎么办？”“正常啊，这很正常！”“那你杀过人没有？”“杀人，杀什么人？不行的就淘汰，就这么简单！”“那淘汰的要死了怎么办？”“什么死不死的？”“那你自己有没有想过死？”“我干吗想死，活得好好的，干吗死啊？”没明白D的意思。“见过枪吗？真枪，不是玩具的。”“呵——”不屑一顾的表情。但看到D正从兜里拿出那把勃朗宁手枪的时候，眼睛逐渐圆了起来，嘴巴也合不上。“你在美国上的大学，听说那边商店里就随便卖枪——有没有见过这种枪？”“……”“看这儿，这儿有个保险栓，还没打开，所以现在扣动扳机也没用。”D用食指指了指。“你，你小子喝多了吧……”
“咱们国家当然是不能随便卖了，但不随便卖不等于买不到。促进消费也是对国家GDP做点儿贡献吧，呵……这还是个进口货呢。子弹射速很快，能直接爆头。就是，从这儿吧，打过去，前面这么小，后面这么大窟窿。”D拿着枪，在那儿比划着。看见明正的躯体越来越萎缩着，不停向后靠。
“我就是不明白一个事儿，你是怎么在半年内搞定了大头子的？”“什，什么？”“你给他送了什么好处，他这么喜欢你？”“你不开玩笑吧，狄凯，这事儿可别乱开玩笑。”“我不开玩笑，你不好好回答，那就是你自己跟自己开玩笑了。”“你想干吗，你疯了！”“别嚷嚷！这不是闹着玩的，看好了，我给你一分钟时间，你的回答不让人满意，那我是不会手软的。你也应该能理解被别人耍了是什么心情吧？”他当然能理解，他也是被S公司赶走的。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你们领导喜欢收藏洋酒，我通过美国朋友的关系，给他弄了不少。”“……”“就这些，真的，他很喜欢那些东西。你也知道，投其所好，人都有虚荣。”“是么，呵呵。”
D坐着，打开保险栓，把子弹弄上膛。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明正跟前，对准了头部。“想说点什么，最后遗言啥的？”“你，你干吗？”“快点吧，我还得下班。”“你杀了我，你也跑不了！”“我怎么跑是我的事儿，死不死是你的事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吃里爬外的勾当啊！”
看到D的眼睛像大理石造的一样，一动不动，只有寒光。“扑——”的长吁了一口气，身子整个陷在沙发里。从兜里慢慢地拿出一盒三五来。
“你，你抽吗？”
“免了。”
……“大，大头子在外面有公司，是我帮大头子弄的，也算我一份吧。
公司的客户部分会转到那边去。弄的是一个离岸公司，没法查。采购的其实也是公司的产品，但转一下手，最后就，挣点儿钱吧……”“……”“大头子也是想给自己找个退路吧，眼下谁不给自己多捞点。”原本想证实一下马达说的那个传闻——这个明正是靠倒卖客户，靠背信弃义和吃里爬外的本事才到这儿的。让公司认清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却没想到自己想象力还是不够。“那你们捞了多少？”“也就刚开始吧，狄凯，要不你也入伙吧，也算你一份。”呵呵，这家伙还真是。马达说的一点没错。“那公司这边怎么办？”“谁能知道，就我们知道。再说我们只吃小单，也足够了。对，你手上也有不少客户啊，你也慢慢转，你说给谁卖命，还不如给自己干啊。”“……”“OC公司的基本都转过去了。”OC公司？呵。“ZL局贾局长的是不是也一样？”“对，我今天就是跑这事儿，我跟大头正跟贾局长谈呢，他手上不是100万吗，分出30万我们自己做，贾局长也是个很懂游戏规矩的人，而且这个贾局长是个长线，后面还会有连续的采购单。”“那两万是怎么回事儿？”“哦，那两万啊，你这儿该送礼就送礼呗，反正是公司的钱。”“不错啊。”真的不错，我送钱，你们到没啥事儿，该拿的都拿到，呵。D在那儿慨叹这帮人的聪明才智，突然，这家伙趁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跑向门口处。结果太慌张的缘故，直接绊在茶几上，摔倒在地。D跑过去，这家伙还在叫：“杀人啊，救命，有人要杀人！”
D一脚踹在胸口处，直接在那儿痛得直打滚。外面好像听见了，有动静。妈的……咚咚咚……“有人吗？”
咚咚咚……狄凯过去开了门。
“出什么事儿了？”是小白。
“怎么了？”
“刚才这儿有声音，你没听见吗？好像喊救命。”
“呵呵，这个啊，是电脑，我刚才看了碟。”
“啊？”
“你还有事儿吗？”
“哦，没有了。”
小白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那家伙还躺在后面，嘴里已经塞进自己的领带，浑身被胶带缠着。回到座位把下午从楼顶拿到的尼龙绳拿了过来，两只手和脚好好绑了一遍，拿块抹布把眼睛蒙上，又结结实实地缠上了胶带。看着像条待宰的疯狗。
吃里爬外的家伙，这么放出去，那真成了疯狗了。狗急跳墙，但狗要把人逼急了，人是不能跳墙的，要懂得运用工具的力量——那家伙说的没错，这东西（那把手枪）确实管用，在死面前谁都是软骨头。还什么适者生存，标签是不错，也不过是国产的Ladyboy而已。俯下身，对着他耳朵说：“哥们儿，好好听话，今晚我陪你，你不会寂寞的，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