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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晚间,宝玉下学回到王夫人屋里方才知道赐婚之事,一听之下犹如五雷轰顶,就要冲出去,嘴里还嚷着:“必是大姐姐弄错了,我要娶的是林妹妹不是宝姐姐啊。我去找大姐姐说去。”众丫环婆子连忙拦住,宝玉却还是不依不饶,还要往外跑,王夫人在内听了气得七窍生烟,走过来一抬手便打了宝玉一个耳光,宝玉捂着脸,惊鄂的看着王夫人,王夫人气道:“你不给家里惹点事你就不甘心是吗。娘娘的谕旨也会错吗!你这叫什么,叫抗旨不遵,是要灭九族的。”王熙凤这时也恰在王夫人屋里,忙走出来劝道:“宝兄弟向来和姐妹们和气,一下子听说成亲竟没悟过来。太太快别生气了。”一边推着宝玉道:“还不快给太太认个错。”宝玉却不答言,只呆呆的看着王夫人。王夫人看着宝玉这个样子,倒后悔自己话说得太重了,毕竟从小就没有这么骂过宝玉,更没打过他,不由得放缓了语气:“娶你宝姐姐是改不了的。回去叫袭人她们也预备一下,过些时候挑个好日子就成亲。不许你再这样胡说八道。”宝玉竟一时还未回过神来,也不答言。熙凤忙道:“宝兄弟还不快谢谢太太。”宝玉也只是跟着说了。王夫人见了,只得摆摆手,便命玉玔带了人送宝玉回园子了。

王夫人见宝玉走了生气的对王熙凤说道:“你宝妹妹有什么不好,依我看比林丫头强上百倍。他怎么就看上那个狐媚子。”熙凤也不敢答言,只有陪笑着站在一旁。王夫人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走到桌前坐下,熙凤赶忙上前去另倒了盏茶,双手恭恭敬敬的捧了递给王夫人。王夫人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又道:“你这些日子也留意些。那些世交那也该放出话去,就说给林姑娘找婆家。还有琏儿那也叫他在外头留意些。也不拘年龄,只要家世过得去就好。”熙凤听了心里暗暗叫苦,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答应着:“明日我正约了几个世家诰命到叔叔家呢,正好可以提提。”王夫人点头道:“正是这话呢。你林妹妹也不小了,也该紧着些了。免得耽搁下去再出什么乱子。”

话说宝玉和被众人送到园内,袭人等一见宝玉那痴痴傻傻的样子均吓了一跳:“我的小爷,这是怎么了?”不料宝玉一见袭人倒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们要我娶宝姐姐呢。”玉玔等倒松了口气:“阿弥陀佛,哭出来可就好了。”

玉玔回王夫人处复命不提。却说袭人等侍候宝玉更衣,方慢慢细问情由。宝玉哭着道:“大姐姐赐婚了。竟是宝姐姐不是林妹妹。我说必是大姐姐弄错了,太太反骂我。”袭人恍然:“我道是为什么,原来竟是为了这个。”看宝玉不明白,袭人又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太太向来不是很喜欢林姑娘。娘娘是太太的亲生女儿,当然知道太太的心思了。”宝玉道:“可是老太太向来是喜欢林妹妹的啊。我也是非林妹妹不娶的。”袭人冷笑道:“你平日倒是姐姐妹妹的叫着亲热,今日这样又把宝姑娘置于何地?宝姑娘当次妻本就够委屈的了,你再闹了这么一出,你让她如何自处?”说得宝玉倒低了头,想了一回突道:“对了,娘娘虽赐了婚,可宝姐姐是二房,正房却还空着,林妹妹嫁过来正好呢。她们两个素来和气,想必都是愿意的。对,我这就和老太太、太太说去。”说着,宝玉又要往外走。

“二哥哥,你这话可错了。”话音刚落,只见探春走了进来。原来探春怕宝玉回来知道这个消息会闹出什么乱子,早让人在园门候着,一待宝玉进园来就有人报了。又道是玉玔带了人送进来的,情知不妙,便赶紧过来看看。岂料一进门便听到宝玉说要同时娶宝钗和黛玉二人。探春接着道:“若是娘娘有意让你同娶宝姐姐和林姐姐何不一并下了旨岂不便宜!。二哥哥,我原还以为你会有些男子气概,不料竟是这般。”宝玉呢喃着道:“娘娘、太太她们既已这么决定了,我还能怎么办?”探春生气道:“林姐姐的血算是白吐了。”“什么?林妹妹吐血了。我看看去。”说着宝玉便往外走。

“先别去了,刚才侍书回来说老太太去看了林姐姐,现在刚睡下了。明儿再去吧。”探春叹了口气道。宝玉听了只得罢了。一面又问探春:“你说若是我去求老太太,老太太会答应吗?”探春抬起头来盯着宝玉看:“你为什么不问问林姐姐会不会愿意?”“我想她必定同意的。她和宝姐姐向来就好,这样岂不正好效仿娥皇、女英,岂不也是段佳话?到时我们三人结伴同游,岂不快哉。”说完一幅憧憬的样子。探春却摇摇头:“我看未必。且不说太太不会同意。就是林姐姐我看也不会同意的。平日里我们说话时看林姐姐语中常说起林姑父和姑妈的事来,总是概叹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时日久了,还保不全,但如今你要同时娶了她们两个我看是不成!更何况住日林姐姐和你闹了多少次,差不多都是为了你和姐姐妹妹们。就算你同时娶了她们,恐怕林姐姐也不会开心的。”宝玉听了,却只不信,还要去问着黛玉。探春也只好罢了。当晚,宝玉在梦中却是一时梦见自己同时娶了宝钗、黛玉,三人把臂同游,好不快意;一时又梦见自己和宝钗说话,黛玉却正在生气;一时又梦见宝钗来推黛玉。

第二日清晨宝玉也不去上学,让人去学里告了假,就往潇湘馆这边来。到了门口,雪雁正在晾绢子,见了宝玉也不上前请安,只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宝玉只得自己进来,却见黛玉已梳妆完毕,紫娟正在传饭呢。紫娟见了宝玉奇道:“二爷怎么进来了,雪雁在外头怎么也没看见。”黛玉见宝玉进来,就把头扭到一边去了。宝玉连忙走过去看时,只见黛玉两个眼睛又红又肿,竟如桃子一般。原来昨夜黛玉自贾母去后便又醒了,竟又一夜未眠,又在枕上流了许多眼泪。今早因贾母吩咐今日不必前面去了,故紫娟让人把饭传到潇湘馆中。黛玉幽幽道:“你又来作什么?”宝玉看着黛玉不由痴了,半响方说:“我来问妹妹一句话。”见黛玉不答,又道:“妹妹和宝姐姐一同嫁给我可好。”黛玉听说,猛的抬头,杏眼圆睁:“你就问我这话!”宝玉解释道:“这样既不违了娘娘的旨,又圆了你我的缘份,也全了你和宝姐姐的情分,岂不四角俱全?”黛玉怒极反笑:“好一个四角俱全。好、好,今儿我方认得你了。你也不必再说。既有了姐姐又有了妹妹,宝玉你想得倒是齐全……”说着黛玉便俯在桌上人停的咳了起来,宝玉待要上前,却被黛玉一把推开,紫娟连忙过来,给黛玉揉着。宝玉只得呆站在原地看着她们。黛玉又道:“宝二爷快请回吧,我林家女儿自有自己的出路。用不着人家怜悯。”看宝玉仍在原地不动,便对紫娟道:“快扶我进去,我不想再看见这个人了。”紫娟只得扶了黛玉到卧房。这时雪雁进来忿忿道:“宝二爷快请先走吧,姑娘不想再见你了。”宝玉待要再问,又恐又惹黛玉伤心,只得出来。

忽又想到,老太太向来最疼我和林妹妹了,我去求老太太让她老人家作主,必是成的。便径自往贾母这边来。刚巧邢夫人、王夫人及熙凤、探春姐妹等都在。王夫人一见宝玉就道:“怎么今天没去上学?”宝玉回答:“因今早起来有些头痛,故告了病假。”待宝玉向众人请了安,王夫人又道:“我才和老太太说了,下月初三便是个好日子,先紧着把你的事办了,再给你林妹妹寻个婆家。”宝玉一听连忙跪倒在地,道:“我正有一事要求老太太、太太恩典呢。”贾母问道:“什么事,你且说说。”宝玉回道:“孙儿因想着娘娘赐婚也不好违抗。只是我和林妹妹从小一块儿长大,老祖宗又向来疼她,必定舍不得让她到外头去的,而且她和宝姐姐平日又好,何不一并嫁给我。”说着便在地上磕不停的起头来。贾母忙让熙凤把他拉起来:“你说的本有些道理,只是女孩儿大了总是要嫁的,也由不得我舍不得。何况让你一下娶了两个,你父亲必是不肯的,也太委屈宝姑娘了。宝玉你也是定了亲的人了,不可再这么孩子气。”宝玉听了扑到贾母怀内哭着说:“老太太我就要娶林妹妹嘛。”贾母无奈的长叹口气:“你也该长大了,别再说了。你也好生预备下吧。”王夫人也道:“宝玉别淘气了,你林妹妹不久也要许了人家了,别胡说了。”宝玉听了更是放声大哭。早有王熙凤等上来劝:“宝玉快别闹了,当心老太太、太太生气。”宝玉偷眼看了看贾母,却不象平日光景,也只得罢了。王夫人又道:“因着下月便是好日子了,我看从今儿起宝玉也不必再去学里了,白日只在我这看书就是。”贾母也道:“这样甚好,就这么办吧。”王夫人又道:“既成了亲,宝玉也不好再在园子里住了,不如现下就搬出来,倒也方便。”贾母想了想道:“我看这也不必,不到一个月便成亲了,现下挪出来倒是麻烦。不如到时一并出来就是。到时新房便把在你上房东边的院子收拾出来。反正也不是正经娶妻,也不必太费事了。”王夫人只得答应着。又问:“宝玉也是第一次娶亲,也该请些宾客才是。”贾母又道:那原也是应该的。不过只请些世交便好。王妃、太妃那倒不好太过惊动了。再者你老爷也不在家,也不好大办。“贾母因又道:“你如今事情也多,就先下去吧。凤哥儿也好生帮着。”于是王夫人和熙凤便先下去商量了一番婚礼需要的物件。婚礼诸事便均由熙凤去操办了。这里探春道:“既这么着,老祖宗不如再请了云妹妹也来热闹些。”贾母喜道:“还是我这三丫头想得周全,云儿也好些日子没来了。”一面便忙着叫人去请。这里探春、惜春姐妹因知道贾母心里不痛快,倒陪着说了一天的话方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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