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所以我来了。
刹那间，我仿佛闻到了红梅盛开的暗香。
明明心里感动得要命，我却哭丧着脸埋怨道：“为什么现在才来，我已经要被吓死了。”
池尽衍把我搂得紧了紧，道：“我一直在暗中看着，怎么会让你死。”
我犹如电击一般愣在原地，“你……一直在？”
池尽衍点点头，“我只是想引出那黑衣人的幕后之人，却不想他对你动了杀机。”
我猛地推开池尽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你居然为了等一个根本就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幕后之人而罔顾我的性命？”
一击响雷在我耳旁炸开，我被吓得头皮发麻，可我没有动，只是紧紧盯着池尽衍。
脸上的伤口浸了黑衣人的鲜血，阵阵发烫着，我哆嗦着嘴唇忍着剧痛。
池尽衍看了看我，沉下脸来，往我靠了靠，不由分说地把我抱起来往外走去。
踏出寺外，冷雨还没来得及打湿衣衫，池尽衍的一个诀便幻化出来。
血红的光膜笼罩住我们，雨滴滴落在光膜上，滑下去。
滴滴答答，雷声轰然。
一步步踏在泥泞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安静了许久，我以为他不会再解释什么了。
结果他突然闷声道：“我以为你会相信我一定能保护好你。”
我愣住了，相信……么……
怎么可能不相信，明明临死之前我想到的人是他。
我一直期盼着会来救我的人也是他。
雨好像更大了些，夜好黑。
我不知道我刚才在闹什么别扭，真的是责怪他没有及时救出我么？还是担心……自己怕死的那副可笑模样被他看见了？
“我相信……池尽衍。”
声音好不容易才发出来，逸出口的时候却被雨声掩盖，听不太清楚。
池尽衍慢了慢步子，低头看我，“什么？”
我攀紧了他，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道：“我说，我相信你一定会保护我的，池尽衍。”
池尽衍目光有些停滞了，但很快又抬起头看向远处，不自然地哼了一声示意他听到了。
我继续在他耳边道：“对不起，今天是我闹小脾气。”言毕，故意轻轻呵了一口气。
哼，看你还怎么淡定。
果不其然，池尽衍僵了僵，微微移开了头，也不看我，只低声道：“我知道了。”
这样安稳的躺在他怀里，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他鼻尖温热的呼吸声，我想……其实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
即便不做卧底，简简单单只做他的娘子……其实，挺好的。
·
远远已能瞧见客栈里亮着的灯火，池尽衍却忽然低头问我：“淋一会儿雨打紧么？”
我虽不明所以，却还是摇摇头。我还没有孱弱到这种地步。
头还摇着呢，池尽衍却突然勾过我的后脑勺，轻轻按在他胸膛上。
我闷在他胸膛里连呼吸都不太顺畅了……只听到彼此急促的心跳声。
他……他黑灯瞎火的想干嘛……
后背突然传来丝丝冷意，我这才察觉过来，是雨水。
池尽衍一手覆住我的头顶为我挡雨，一手紧抱着我，步子明显快了起来。
“再忍忍，就到了。”
池尽衍啊……虽说他对我那番话没有回复，却也是默默记在了心上，不打算再用我作诱饵了么……将光膜撤掉，是为了掩饰身份吧？
我埋在他胸膛里傻笑，他干嘛要这么在意我的话，不管用何种方法，他也只是想为我抓住幕后人罢了。
·
进了客栈，已是深夜时分，却仍有不少人坐在大堂里喝酒聊天。
见人进来，大家都朝我们看着。
我有些窘了，于是拍拍池尽衍的肩，小声道：“快放我下来。”
池尽衍充耳不闻。
倒是掌柜的热络地招呼道：“哟，这位爷倒是极疼这小娘子啊。二位是住宿来的吧？”
池尽衍嗯了一声，撂下一锭金元宝。
“得咯，小二，带二位客官上楼。”掌柜的捧着元宝乐呵呵地喊道。
进了房间，池尽衍把我小心放到床上，招呼小二道：“去外头买个大些的木桶来，再带些素食过来。”照例扔了一锭大元宝。
待小二出了门，我思忖了许久，才小声问道：“池尽衍，那元宝……是石头变的吧？你也不带这么坑人的啊。”
池尽衍坐在桌旁，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杯盏上，好笑道：“那是真钱。”
我惊呼：“败家啊你！”却不慎牵动伤口，只觉得哗啦一声……伤口裂开了……
池尽衍忙过来放下我的面纱，看了一眼伤口，眉头紧皱起来，沉声道：“要不你再多叫两声试试？我保证你会更疼。”
轰隆的一声闷响，小二捧着个木桶呆滞的站在门口看着我俩。
噢，他肯定以为池尽衍是个虐待女人的坏蛋吧。
噢，这个认知怎么让我这么开心。
我捂着脸使劲儿忍着笑，池尽衍眉角抽了抽，对小二挥手道：“东西放下就走吧。”
小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一桌素食，皱皱眉，“你喜欢吃这些？”
池尽衍走过去细细挑了些菜放到一个小碗里，又拿过来捧给我，简明扼要道：“为你准备的。”
我撇头，“我才不吃，我要吃鸡！你给我买，实在不行……那黑衣人怀里还有半只，你给我拿回来也成……”
碗又举到我眼前，池尽衍坐到床沿上，轻声道：“你这个伤口这么严重，还是不要吃油腻的了。”
我嘟嘴，“为什么寻锦就能让我吃，你却偏不让啊！”
半晌的沉默……
就连举在我面前的碗都被默默收了回去。
我转过头来，看见池尽衍捧着碗一动不动，埋头低笑了一声，“对，我不如他。”
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劲。
夜风从窗棂处漏进来，外头的雨还是下的那样大。
我忙抢过他手中的碗，着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你不要生气。我吃，我吃还不行么？”
池尽衍抬头看我，眼睛深邃地像是闪烁的星空。良久，他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轻声道：“你在他的保护下那么多年，从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吧。我一来……你就不断的置身险境。”
我一边往嘴里塞青菜，一边含糊不清道：“不对。我小时候，经常被人欺负的。寻锦都是事后帮我欺负回去，从不会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出现。所以这几千年下来，其实我也受过很多伤啊。”
池尽衍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反过来安慰他，于是也释然地笑笑，“哦？那你都是怎么被欺负的，说出来也好让我高兴高兴。”
我斜了他一眼，很自然地把碗送到他手里，得意道：“喂我，我就跟你讲。”
原是想以此为借口来逃避吃饭的，谁料他真夹了一根青菜往我嘴边一送，笑道：“讲吧。”
我不情不愿地张嘴嚼了嚼青菜，回忆道：“最严重的一次啊，是我千年大劫那一次，其实本来也没啥，不就历个雷劫么。可是寻锦看到我被雷劈成那死样，硬是冲到雷公电母府上把他们痛扁一顿，还抢走了他们的电棒……”
池尽衍嘴角还是保持着那抹浅笑的弧度，不时往我嘴里送几口菜。
“还有一次，彩羽族族长的女儿说我愧为月神，全然没有个女神仙的样子……当然，这是实话，我也没放在心上。谁料第二天就传来那只鸟不知被谁拔光了羽毛的消息……”
“这样看来，寻锦对你倒是极好的……”池尽衍淡淡开口。
我点点头，沉吟道：“所以啊……我得给他好好张罗个漂亮媳妇儿。”
池尽衍一愣，“媳妇？”
我说：“对啊。做我嫂子的人，总要精挑细选才行。”
池尽衍笑了一声，转身将碗放到桌上，问：“你把他当大哥？”
我撇撇嘴，“废话。”
池尽衍试了试木桶里的水温，一人顿足在木桶旁不知在傻乐着什么，半晌才回过神来，道：“来洗澡吧。”
“啊？”
池尽衍好脾气的重复了一遍，“水温正好，不要洗一洗么？你身上全是那黑衣人的血渍。”
我迟疑道：“那你呢？你回房间去吧……我自己洗就行了……”
池尽衍挑眉，奇怪道：“夫妻俩还要分房睡么？何况我只订了一间房。”
我咬牙，“你为什么不多订一间？”
池尽衍笑着走过来，“噢，不巧，我的银两只够一间房。何况我根本不想订两间房。”
我捂住被窝，羞红了脸，“你……你干嘛……”
池尽衍一双桃花眼眯起来，眉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偏头看向我：“我不认为你还有力气自己走到浴桶里。”
我仰天长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