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异象,邢克法反是长出了一口气,这口鲜血看似暴戾无比,实则失了依凭,不能久持,挣扎了一番,便化为灰烟。显然,这是浊血之中,一些难以收束的杂质,此时被登临子以玄门正法逼了出来,也就说明浊血禁制正在被其纳入法度,套上鞍具辔头,成为百里坼转修炼体法门的绝佳助力。
登临子见那口鲜血化灰,亦是满意一笑,左手轻描淡写打上最后几枚符咒,右手一按一提,将那方赤红法印收回了袖中。
百里坼一身繁杂符文闪了数闪,尽皆暗淡下去,消失不见,只余下心口法印加盖之处留着一个赤红符文,正是古篆写就的“铸血”二字。
百里坼幽幽转醒过来,将那运化真元探查体内变化,只觉得周身清朗、康健,却也没有什么异样之处。他看向登临子,问道:“真人,成了么?”
登临子含笑道:“小捕头虽说不是自幼修道,但在筋骨扎实、体质康健上却是不输云宫之中的小辈弟子。我本还担忧小捕头吃不住掌教这套‘铸血’符书,谁曾想,这符书写在小捕头的身上,却是万分容易,我不过用了五成气力便是水到渠成。”
百里坼讪讪而笑,道:“百里一氏发于行伍,晚辈自小习武,体魄上打磨的强健一些也是应有之事。近日更是受云宫典籍启发,发现这家传武学之中有些始终用不出来、练不到位的招式原是由武入道的路数。想来这边是缘由之一了。”
“哦?”登临子略一思忖,也觉合理。习武一途去大道甚远,对于修持之人的体质、天资要求比之玄门正法只高不低,许多由武入道的宗门、世家都是逐渐没落,渐渐从修行人的圈子里堕于凡尘之间。但相比普通的武林门派之类,其传下的法门仍是稳占上风。百里坼并非天资拔群之人,但在修道的这短短十几日中进境神速,且引动异象,想来也是家传武学对其潜移默化的影响所致。
“既是如此,那敢问真人,小徒今后又该如何修持?就修我这重贯火炼心法?”邢克法看问道。
登临子含笑说道:“此事邢捕头倒是无需多虑,如今百里坼身带‘铸血’符书,就炼体的效果而言,重贯火炼心法只强不弱。唯一的问题只是以此法炼体,如何提升境界尚未可知。不过掌教学究天人,在对世间道法的见识、体悟之上几乎无人能出其右,想来,不出数日,便能拿出一个直通真人境界的章程来。”
在场众人,对于张万福的神通境界皆是钦服,此时自然更无异议。
登临子接着说道:“至于小捕头如何修炼,我先代掌教传你们一个法子。这‘铸血’符书聚灵引气已有不凡功效,对于小捕头而言,是否占据先天灵穴便是次要的了,当务之急,乃是修建一所密室,以金铁为墙,用铜用铁,或是其余珍物矿藏并不重要,但一要坚固结实,而要耐得住冷热交替。小捕头只要日日在密室之中,以特定法诀将‘铸血’符书引动,自然便会勾连体内铸血禁制,引动清心、神武符力。”
“如是便谢过真人了,这密室我今日便差人去办。至于小徒今后的修行一事,还望真人多多提携。”邢捕头引着众人,再三拜谢。
“邢捕头此话当真客气。如今真武洞府几无传人,你们幽司如今重立在即,也算我三洞云宫半个外室、附庸,更别提掌教与李相的私交之深了。”登临子道。
邢克法闻言却是一怔:“哦?这也是张真人的意思?”自从之前真武洞府事发,宫中那位,已是借机向着修行中人展示了其超凡实力。三洞云宫自那之后,于明面上便对这权场关系敬而远之,便是张万福,也只是宣称与李林甫私交甚深,并未将整个云宫牵扯进来。如今堂而皇之说要将幽司因为附庸,实际上便是明明白白站了队伍,其中的深意不言自明。
“正是掌教之意。”登临子微微颔首,将掌教二字说的极重,显然是在向邢克法证明这一决定乃是张万福作为三洞云宫一门之长所下,郑重之处不言自明。
“如是最好……”邢克法嘴里应着,心思却已不在眼前。
看来,这京中一场变乱,是免不了了。
“照啊!成兄这事儿做的漂亮,张万福那老儿的脸都要肿了。成兄若是再忍着不出手,他还真当长安之中,只得他张万福一个大德真人,三洞云宫一个洞天宗门了?好好好,成兄,这是数月以来少有的好事,当浮一白!”杨国忠听罢成玄英讲述与张万福的斗法,兴致正是高昂,拍着成玄英的后背不住赞叹。
成玄英却是不知杨国忠喜在何处,只是道:“我真身出手,也只是堪堪盖过他些许风头,邢克法、百里坼等人也都被他毫发无伤带了回去,说不得,也只是个平手而已。到底还是张万福功行深厚,我是比不得的。”
“哪里,张万福功行多深,与我无关,也与你成玄英无关。于这一战上看,你们虽是平手,于大局着眼,却是极之关键。李林甫于这长安城中,朝堂之上的积威极重,张万福奉圣上旨意编修天下道典,亦是稳占大势,此二人,数年之间,锋芒所向,非是无人能当,而是因其势成,无人敢当。但成玄英此举,便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教他们知道,张万福、李林甫的虎须不是不能撸的,我杨国忠,你成玄英,不但要撸,还要拔他几根下来!”杨国忠当真为自己满上陈酿一杯,也不要下酒小菜,便是一口饮下,反倒是将自己呛了个面红耳赤。
他咳嗽一声,接口说道:“如今,我杨国忠文不成、武不就,但偏偏有两个妹子做这免死金牌。他李林甫想咬还咱们,却不敢咬死,这报复的手段轻了不成,重了亦不成,若是被我侥幸扛了下去,他这大势的风向便要转上一转。无论是朝堂之上,或是修行场中,只要你我登高一呼,这些年来,敢怒不敢言之辈自然云随影从!”
他说到此处,口气忽而转凉,目光由杯中之物转向成玄英身后的扛棺巨汉与沈漠二人,道:“这两位英雄,便是这天下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