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九天星力这等“猛火”为基,浊血禁制中自生的灵性便更为活泼,一时之间,破军、贪狼凶星蚀魂,陀罗、地空煞星入命,星力攻伐混杂在原本的冰火二相的攻势之中齐齐作用在百里坼的形骸之上。这等攻伐的复杂程度,在张万福这大德真人看来都是匪夷所思,浊血禁制出于鬼修之手,对于星力的应用并不为玄门之中的种种成规限制,诸般手段说是天马行空也不为过。
好在张万福也是性灵一道的真正行家,对于百里坼所用的两道符箓更是如臂使指,精熟到了极处。当下在百里坼身上又埋下了几道伏笔,强化清心、神武二咒的自身运化,平衡了攻强守弱的局面。同时也暂时压制了百里坼本身的灵识,这样一来可以让这后生痛苦稍减,二来也防止他限制法咒运行。
张万福早将这一应信息传讯给了临登子,后者在心中也有了方略。修行一事,贵在步步为营,也不能指望百里坼一日千里,用两道入门符咒外加一个鬼道浊血便在一夜之间炼出个真形法体来。他这一道玉符,便是要先将百里坼身上的血咒暂时压制于脊髓深处,造血之所,以期将这浊血化为其身体血浆的一部分,将这份“攻伐”之力长期固定于百里坼的身体机能之中。
这固然是能够稳步提升修为的法子,但却意味着这份煅体的苦痛也永远不能消减。别的炼体法门,大多只是入门之时最为痛苦,时日有功,体质异变,便会对于种种外气产生亲和依赖。刑克法如今对于重贯火炼心法的阳和之气,便能够坦然受之。但浊血禁制不同,其自蕴性灵,只会随着演化,越发凶厉狠绝。故而这个抉择,一定要由百里坼自己来做。
灵光入体,浊血禁制便被压制于身体一隅,百里坼已是幽幽转醒。
“四哥!”百里坼醒来听到的第一个声响,便是徐襄陵这一声喊。他环顾四周,依稀认得出是邢捕头那小院的附近,想来自己是已经脱险,待看到襄陵眼中盈眶的泪水,他更是不经失笑。
“哭什么哭,还是不是三秦汉子?”百里坼嘿嘿一笑,站起身来。周身的伤情,并没有想象中来得严重,伤口大多已经结痂愈合,只剩下些许麻痒。而自己摧谷过甚后应有虚弱疲乏也是分毫未有。反倒是自筋骨腠理之间隐隐还透出些许强健生发之意。
虽说百里坼的这句“三秦汉子”让徐襄陵忍住了眼泪,但这少年说起话来还是带着哽咽:“四哥受苦了,是襄陵没用。”
徐襄陵以身饲刀网的事情在场众人无人知晓,但百里坼心里却是知道张万福能够赶到现场,这其中必有徐襄陵的一份功劳。他抬起手来,一边将少年整整齐齐的鬓发揉乱,道:“四哥知道你这是表功来的,没有你徐大少爷的面子,张真人怎么舍得动用浩大灵气前来救我这么个无名小辈。”
“四哥!”徐襄陵登时红了脸颊。他确实没有存着邀功的心思,相反,这身饲刀网的事情,他也并不想说与百里坼知道,他与百里坼之间的情谊已是足够,又何须再用这份所谓“恩情”让对方心中存上愧疚?
“好了,四哥知道,也都能记在心上。”百里坼嘿嘿一笑,朝众人一揖,又道:“现在这么多前辈当面,便知这扛棺巨汉的事情了结的并不轻巧,我们先把正事了结才是。我改日再坐东,带你去见你那静姝娘子,也算报恩。”
临登子看着这位小捕头,受了那世间第一等的严酷禁制,如今神智刚刚回返,便是如此识体知趣,这份心性、练达也算是远超同侪,心中凭空也有了几分爱才之心,对他种种际遇的同情也是更甚。
百里坼道:“各位前辈,此事想必已了,却不知有没有留下什么首尾要小子了结?沈姑娘伤情可曾安好?”
此时对行事了解最透彻的,反倒是得了张万福授意的临登子,如今自然也是他向百里坼解释情形:“沈漠抓沈姑娘也只是为了诱敌而已,并未加害,那扛棺巨汉也是个磊落汉子,只是对沈姑娘稍加禁锢而已。如今掌教为了防她心绪波动,有伤神魂,让她稍加安眠而已。她的伤情,与你相比,其实清了很多。”
“那想必是张真人手段玄妙,可是,这位真人,小子如今觉得身轻体健,伤势全无啊?”
临登子却是叹息一声,道:“小捕头的伤势遍及全身的经络肌体,若非那扛棺巨汉以炼活尸的法子强行吊住你的魂魄灵明,你怕是已死了数十回。便是掌教法威通天,只凭一具星力分身便能将你治愈,但过程中的移质换形却也不能挽回,寻常的三清法门,已是不再适合小捕头了。”
“愿闻其详。”百里坼反复使用清心、神武二咒的时候,本就是存着决死之志,此时性命保住了都算是意外之喜,修行上有些许变故,对他而言又算得什么?
临登子先从五行失调一事讲起,也是要百里坼先有个准备:“首先是你体内五行失衡,水火真元旺健,金木土三元却是在清心神武二咒的反复洗练之中焚化流失。修持玄门正法最重五行调和,故而在符箓一项上,小捕头恐怕短时间内难以兼修多门——不过仰赖水火真元的法箓倒是威力更能倍增。此事解决起来倒也不难,解决之法亦有两种,一是索性独修水火二元,以其阴寒、阳和质性为两仪之基,进而演化四象、五行,二是以外生的丹药、元气加以调和。无论何种方法,以云宫法门,鬼市物力都可以轻松供给,小捕头无需担忧。”
百里坼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气海早就让百里坼失去了正常使用符箓的机会,故而这五行失衡一事别人听来可怕,在他听来,却也寻常,当下便道:“道长所言,小子亦有所感,但小子于符箓一道上,历来就欠了些许天赋,改日给道长表演一二,说不定还要笑掉方家大牙。只是这有首先,便有其次,却不知我还有什么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