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通的天星箭乃是日日与血煞鬼物磨砺相斗修成,其对于血煞法门的克制不言而喻,但扛棺巨汉却并没有放在眼里。若单说法门克制,柳龙宫的甘霖雷法,既有至大至刚的无铸法威,又有守正清心的洁净真意,他尚且不惮硬接,盖通这天星箭还能强过甘霖雷法去?
在二人杀来的那一刻,扛棺巨汉心中便已有了定计。盖通天星箭虽强,然而肉身强度远较邢克法逊色,只需要以空棺略作牵制,威胁,使之不能全力进攻便是,更多的精力却要放在修了炼体法门的邢克法身上——这柳木大棺里仅余的浊血都要拿来伺候这位铁捕。
若按常理,盖通与邢克法的精湛修为,单单拿出一个与此时五劳七伤的巨汉相斗,胜负都有五成以上。虽说巨汉曾独斗宗门之中的真人修士,但那也只是利用柳木大棺的异能,集万人冢阴气于一身强催的境界而已,偏偏此时巨汉身上仍旧是舍我其谁的气势,对上二人的合击亦能称得上是从容镇定。这一来是巨汉与真人有过正面交锋,对上真人以下的对手,就有些有些“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味道,二来也是巨汉心中早已没有了所谓生死,报仇一事做到如此地步,心结也算消了七七八八,既无执念,亦无忌惮,心中所思所想,皆在这斗战一事上,纯以斗心论,便稳稳压住了邢克法与盖通。
然而邢捕头这突破血潮的一尺却着实令这巨汉动容,柳木大棺里的血浆多么猛恶在场众人都是心里有数,纵然邢捕头重贯火炼心法有诸般克制邪祟之能,在这血浆之中洗上一遍,也是脱层皮的下场,事实上也是如此——邢捕头如今全身上下沾染血浆,便如阖身泼上浓酸一般,嗤嗤的腐蚀化销之声听起来直让人牙酸。
“来得好!”巨汉迎着邢克法踏出数步,每一步都在地面印出一个深深足印,吐气开声,身形骤然涨起一倍有余,凭空生出开天辟地的气势,双拳合击捣向邢克法的铁尺。
邢克法心中怒火虽炽,却并未因此蒙了心窍,对手这一击将那用来牵制的鬼雾一发收回体内,暴涨身形,使是用出了十二分的全力,自己这一尺在破开血潮之时威势便已耗掉三成,且锐气已尽,与之硬拼却是不智,当下扭动身形,将这直刺的铁尺转为横挥,身形亦是避过了巨汉双拳的正锋。
连鬼雾也撤去了?他竟是这样看不起我?盖通亦是血性之人,见巨汉如此举动,亦是生出了真火,左手一招,握住了一柄天星箭,怒斥一声,骤然发力,竟是将之钉入了柳木大棺之中。他以这一箭将大棺缓上一缓,身形已是跃上棺顶,一记重踏,终是将环飞的大棺踩到了地上。那大棺被他踩着,犹是震动不休,直如烈马,盖通又以剑指招来四支天星箭,钉入大棺四周,终是将之驯服。
异宝到底是异宝,若没有这棺材,自己与邢捕头又怎会如此被动?盖通制住柳木大棺,抬头一看,却见那巨汉一扫其迟缓笨重的架势,骤然化拳为爪,在邢捕头招式转换、劲力不足的当口,一把便将那铁尺抓住。他左手抓住铁尺,右拳便向着邢克法握尺的手捣去。
邢克法心知交战不及数合决不能失了兵刃,可绞、震、抽、扭数劲连使,尽管在巨汉手心崩出不少血花、碎肉,这铁尺仍是纹丝不动,不得已还是撒手急退。
巨汉见邢克法退开,拳锋不改,捣在那铁尺的握柄之上——这北地寒铁加入冷云晶千煅而成的铁尺便是应声而开,自握柄以上一尺多长皆化作齑粉。
盖通虽未曾有过与人合击的经验,也知邢克法式微不得不救,急忙召引最为惯用的两支“主箭”攒刺而上。邢克法这一箭,乃是陈岐这位大匠人所铸,要将之击碎又岂会容易?巨汉一拳碎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如何再有余力抵挡盖通的箭矢?
这两支天星箭便是如此自其后背扎入,前心透出,将这未尝一败的巨汉钉了个对穿。
天星箭是盖通的恩师天南箭火陈绮行在蜀地广汉一座古墓所得,是以修行界一流的材料星炼玄铜铸就,手法古拙模糊,但蕴含的九天星力实实在在。陈绮行研究此箭多年,终究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也还是能将星力引出攻敌,威力着实不小。盖通于此道上的修为较陈绮行只强不弱,此时已是断然掐其印诀,要将天星箭内的九玄星火引出攻敌。可手印掐罢,却惊觉自己与天星箭间那如臂使指的灵觉感应已然中断。定睛一看,但见扛棺巨汉伤口之中缓缓释出玄黑鬼雾,凝成锁链形状,紧紧盘锁于两支天星箭上,以至于箭上的灵光都闪烁不休,几欲泯灭。
三人过了数招,巨汉已遭长矢穿身,握着铁尺的左手亦是血肉模糊,似乎随时便要倒下,可偏偏那睥睨天下的凶蛮气势是分毫未损。而邢克法与盖通未曾带伤,状态也算万全,但趁手兵刃却是被那巨汉毁坏、夺去,一时只有与那巨汉对峙,谁也没有率先出手的把握。
邢捕头以余光扫向爱徒,爱徒那寒热交侵的苦痛分毫未减,性命随时不保,心中更是焦灼。盖通的心境比他也强不了多少,这天星箭是恩师留下的唯一念想,被这鬼气缠绕,虽说一时半会灵性不至污损,但长久下去谁也不能保证没有分毫毁伤……二人彼此行个眼色,已是知晓各自心意,当下便要发难。
便在二人行将出手之时,天穹之上忽得现出数点灵光新星,飞转盘绕,成就无尽纷繁符形……
“张真人!”这一情形邢克法那日在血煞盟已经见过,可不正是张万福隔空借法,召请云宫法相的前奏?邢克法心中大定,有这位大德真人出手,长安以内,又有什么摆不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