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静姝?她找我?”乍一听到这个名字,百里坼也有一些诧异,他对此女的印象,仅限于那日与王鉷一起饮酒时所做的歌吟。虽说那歌儿唱的确是不凡,此女为人亦颇大气,让百里坼生出些许好感,可这几日出生入死地折腾,也早就忘了这位白大家,谁曾想她竟然还会主动找上门来?
“也不是找你一人,是找我们两个,还是转托王鉷的关系求上门来。原本她是派琴婢素华直接上我家里去拜会,结果被文英拦了下来。茶婢绮罗上你这儿来求见,你猜怎的?”这会儿徐襄陵倒是不再着急,反倒是换上了一副促狭神色卖起了关子。
“怎么着?定是被我娘拦了下来呗,阿娘自然是不会让我和这些风月女子往来,也没什么稀奇。”
“若是你阿娘,自然没什么稀奇。可绮罗说拦着她的,是个穿着黑衣,蒙着面的年轻女子……”徐襄陵嘿嘿一笑,将带鞘佩剑,往百里坼肩上一搭,道:“老实交代,你与那沈鹿姑娘……”
百里坼按着那柄佩剑,沉肩,转身,扭臂,一气呵成反手制住那徐襄陵,道:“行啊,襄陵,敢消遣你四哥?那沈鹿之前一直是女扮男装,装成的娃娃脸小二阴气森森,我躲还来不及,昨日换了女装,可还是黑纱遮面,我们等若是面都没见过,哪儿来的那么多弯弯绕绕?”
徐襄陵被百里坼扭着臂膀,仍是一副嬉笑神情:“若是没有些弯弯绕绕,她凭什么拦着你去清漪馆?不怕你笑话,文英将来多半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妻,她拦着我去青楼,虽说也不和妇道,但确是情理之中……这沈鹿沈姑娘怕不是也想给四哥做一房正妻?”
“做你个头!”房门之外,忽传一声厉斥,几个青杏子劈头盖脸砸了过来,徐襄陵是没少挨,百里坼却也收了池鱼之殃。只见那沈鹿潇潇袅袅走了进来,本就窈窕的身段笼在一身黑色短纱之中,更显得利落玲珑,别具风致,纵是蒙着面,那三分怒七分嗔的杏眼儿也足教房中两位少年看得呆了。
沈鹿似也发现气氛一时尴尬,背过身去坐下,也不看这二人,只是说道:“你有三洞云宫大真人护身,自然是哪儿都去得,可你四哥不同,这沈漠一日未曾伏法,他便一日脱不出性命之危。百里家这宅子周围,既有我做的陷阱禁制,也有邢捕头的一应布置。况且她一个风尘女子,又能有什么大事?徒然耽误了你四哥做邢捕头交待的功课。”
“邢捕头交待什么了?”
“还不就是画符?宝中二十八书,每个画上数遍……”
“这有什么难的?一张符一个字儿,二十八张符写数遍,百十来个字儿嘛,喏,我不也有写?”说着徐襄陵已是自袖中掏出数张符纸来,也是与自己一般的玲珑抄。细细看去,只见那符纸之上,刻画着几个清心咒、瑶光符、祈禳咒之类的符文,虽说徐襄陵如今气海未成,这符文书画便无从勾连天地灵机,可光凭这几个手写的篆字,已是让这符纸之上隐隐沾染几分气机。可以想象,若是徐襄陵气海大成,臻至宝中神炁一境时,这符法该是如何漂亮!
百里坼确实不由叹息,同人不同命啊,襄陵便是没有气海,都能写得出如此符法,自己空有一片深湛气海,却只能写些似是而非的歪符。三清法门始于符箓,终于设醮,自己的根基这般打法,将来的修行不知道还要走些什么歪路。可他嘴上却不想多说,只是道:“昨日忙了一天,我倒是也已将这些符箓写好。”
“那就剩下安全问题啦。沈姑娘,你也知道,我身上这块禅天宝玉,灵机直接勾连云宫之中,可引得师傅他老人家隔空加持,显化分身,若说他是整个京中第二灵验的护身符,怕是也没人敢争第一。让四哥与我同去,你可放心?”
“我?”沈鹿扭过头来,瞪着这位徐家大少:“我有什么不放心?只是有一条……”
“什么?你说。”
“我要和你们同去!”
百里坼三人到了白静姝那小院,这一次,倒是那位性子极大的白大家亲自出门来迎,更是附送满面的春风,温颜软语,直将徐襄陵吹得酥了:“小捕头,徐公子,二位可是来了,倒把静姝等得好苦……哎,敢问这一位姑娘是?”
“这一位是沈氏重楼的沈鹿沈姑娘,一身修为极是精湛,如今与本司合力缉贼。”怕徐襄陵再说出什么出格言语来,百里坼抢过话头便做介绍。
白静姝行了一礼,道:“原是沈女仙。”
“女仙不敢当,本就是小门小户,如今更是孤魂野鬼。”这沈鹿爽朗一笑,已是先行走进院中,表面上看来,倒是谦逊不羁,不耐俗礼,可在场的四人,分明就是觉得,这位姑娘心里可是并不那么爽利。
白静姝见惯了世情,嘴角抿过一抹微笑,便又回复如初,只是引着百里坼与徐襄陵向着院中走去,一边走,一边将今日之事说明:“静姝此次将二位请来,也是无奈之举,概因静姝的好姐妹惹上了一桩祸事,此事虽不能纯以幽冥事论,但也非寻常人等所能涉及。前些日子,小捕头在我这小院里收付那等凶厉鬼物,修为想必亦是不凡,徐公子也被张真人收入门墙,静姝心想,找到二位,定能帮静姝拿个主意。”
“白大家确是找对人了,如今这长安之中的修道门派,我三洞云宫是当仁不让,而这幽冥之事,又自当找这幽司出力。”徐襄陵闻言更是激动,这白静姝能遇到什么幽冥事来?最多也就是一二不成气候的鬼物,如今自己学了玄门正法,虽是刚刚入门,也尽能料理得了,不正是一个炫耀的好时机?
“还是先请问白大家此事的具体细节,我与襄陵二人虽说如今都是修行之人,可到底入门未久,若是我等力所能及,自然就能为白大家解难排忧,可若是什么大事,我二人怕也无从下手。倒是白大家与王鉷王大人关系素来不错,若能请动他,自然就能请得动师傅,到时候有何困难不是迎刃而解?”百里坼倒是不像徐襄陵那般激动,言语间也就多打了几分折扣。这个襄陵,对上那王少东时上房抽梯的手段使得也是漂亮,如今到了这白静姝面前,只是一个轻巧马匹就给他拍晕了来的?
白静姝闻言只是轻轻摇头:“王大人、邢捕头日理万机,静姝一个风尘女子,又怎能事事劳烦?至于此时细节,还得由着静姝的姐妹明月奴姑娘个二位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