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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生途

当浮叶在疼痛中醒来时,天空已被晚霞染成了红色。他费劲地调整视角去观察附近的情况,看到了潺潺的流水、长满苔藓的峭壁、身前茂盛的草丛和嗡嗡作响的巨大蚊子。

他感到自己每一块肌肉都失去了力量,每一个动作都吃力无比。他用力想坐起来,却从左腿膝盖传来一阵剧痛,这种疼痛让他几乎再度眩晕过去。他勉强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半坐起来,看到膝盖上裸露的红肉白骨,景象奇惨。

浮叶思索了好久,最终尝试用火魔法对伤口进行消毒。他咽了一口吐沫,从手中拿出被浸湿的火系魔法媒介石,调动身体能量进行施法。可手中的媒介石化为颗粒之后便难以流转成型,一是因为他已实在没有力气,二是因为媒介石被水能量浸染,无法使用。

尝试了数分钟之后,他仍然没办法在手中升起火焰,喉咙中又升起一阵灼烧感。他使劲全力爬向小溪边上,将脸埋到水中,咕咚咕咚得饮了起来。峡谷中冰凉的流水化为阵阵寒意袭遍他的全身,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浮叶仰面躺在湿草地上,望着渐渐暗下的天空,想起来中午执行任务的情节碎片。真希望那两个人没有去追炼都他们啊,这样凭炼都的能力,应该可以躲过那辆车的追杀。

在体力稍微恢复一点之后,浮叶再次尝试火魔法,这次终于在手心生气一团火焰。他向自己左膝的伤口望去,那里已经被泥土砂砾覆盖,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清洁伤口。

他先是用左手手掌拔起一些野草,将其堆到一起,再用右手的火焰将其点燃,然后忍着剧痛将左腿膝盖放入溪流中进行清洗,最后正坐向火堆,用魔法将火焰引向膝盖伤口。

“啊呃——”浮叶忍不住发出了惨叫,这疼痛让他流出了眼泪。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该庆幸我还活着?还是该选择随着妹妹而去。我这样做,真的是救赎吗?还是又跌入了更深的深渊?

不管怎样都好了……我现在,真的很痛。

孤独、痛苦、寒冷,恐惧。这就是我此刻全部的感受。

在短暂的失神之后,浮叶又拣了些杂草和树枝放入火堆之中。他将湿透的衣服脱了下来,双手举着进行烘烤。举了几分钟感到有些累了,便将衣服展开扔到了火堆旁的泥土之上。

晚上的桃源草原峡谷并非十分静谧。此刻正是那些夜晚出来捕猎的魔兽最活跃的时候,他们惧怕暴琴龙和足牙犀,又害怕峡谷之上的风响狼,只得躲于峡谷下面等到晚上出来觅食。

浮叶听到灌木丛中有咕咕的叫声,听声音难以分辨出是陆行鹰或是利齿蛙。在魔兽课的教学中,这两种魔兽的声音是很难区分的。需要警戒的是,大型利齿蛙有捕食人类的能力;而陆行鹰则不会攻击人类。

完蛋,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没办法和利齿蛙战斗。只要被它的毒牙划伤身体,我就会全身麻痹而死。

浮叶本想将火熄灭,立刻又发觉再如此做早就来不及了。若真是徘徊在附近的利齿蛙,它的目标猎物一定是自己。

怎么办,怎么办……火!这里有火!引火魔法我还是可以用的。

浮叶连忙掏出剩下的几粒火魔法媒介,双手捧到火堆边上时刻准备魔兽从灌木中扑出来。正当他屏气凝神之时,一阵寒意带着膝盖的剧痛窜上大脑,他感到双目眩晕,双手一并失去了力量,将媒介掉落到火堆之中。

糟糕了!浮叶为刚才的失手感到懊恼不已,情急之下他将手伸入灼热的火堆去抓肉眼可见的那一小颗石头。浮叶忍着手背灼痛,将手心扣在了媒介石之上;而烈火也毫不留情地给了他还击,脆弱的肉手经受不住炙烤必须迅速抽离,他的动作慌乱无力,本来留在手心的媒介石又不知被拨到了何处。

少年发狂地在黑夜中寻找泥土中散落的火媒介石,他被烧伤的手背和指尖在泥土中翻来覆去,摩擦感宛若刀刮针刺。他感到双眼一点点开始模糊,是脑部供血不足吗?还是我流出了眼泪?浮叶突然放弃了挣扎,他坐在火堆旁,发呆地看着微弱的火焰。

为何我变得如此懦弱,曾经作为奴隶的我已经尝遍了苦头,为何今日却这样害怕。不就是死亡吗?不就是和等我多年的妹妹相聚吗?这,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人生就这样完结啊。被利齿蛙咬破喉咙,全身麻痹,眼睁睁看着被这只两栖动物开肠破肚,一点点吃掉我新鲜的内脏,饱受锤炼的肌肉,还有装着无数牵绊的大脑……

我,浮叶,就是这样的结局了吗?

终于,那只魔兽从灌木丛钻了出来,它身高五十厘米左右,全身覆盖着羽毛,双爪上的螺纹闪着金属光泽,高挺的脖颈上是一颗圆圆的脑袋。这是栖息在在灌木中的陆行鹰,以昆虫、小型老鼠和植物为食。

原来不是巨型利齿蛙……

这让浮叶松了一口气,随即他感到浑身困倦,整个躯体仿佛断了弦一般,躺在草地上睡了起来。

第二天清晨,浮叶在强烈的喉痛之中醒来。他下意识爬到溪边贪婪地饮水,但这流水比想象中更加冰凉更加难以下咽。眩晕感和饥饿感滚滚涌来,这让他有种想要长眠于此的冲动。浮叶已经意识到,昨天伤口处理非常不及时,已经遭到感染,现在自己身体滚烫,全部机能都无法正常运转。发烧对于植入神契者来说,是一种非常糟糕的情形,不仅身体能量少得可怜,就连正常施法或者产生斗气都非常困难。

再耽误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在这里等待救援也希望渺茫,只有走上大草原,找到天禄国的据点,才有获救的机会。想到这里,浮叶捡起一根还算粗的木棍当作拐杖,支撑着残破的左腿,向着地势高的地方走去。

这一路在浮叶感官中十分漫长,他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小时候从叶岚堡工地中偷跑出来,虽然丧失了最亲的妹妹,但自己却安然无恙。这件事给他留下了精神上的阴影,也带来了错误的生存观。数年前的坠崖他被神灵庇佑幸免于难,便认为自己是被上天选中的人。这些年为了理想和信念,做出了多少螳臂当车、以卵击石的举动,好在之前每次都被幸运女神庇护,情况显得并非那么糟糕,才让如此一个浮叶得以延续下来。但这次面对真实的死亡威胁,他深刻感到自己的脆弱,面对刀客的战斗毫无胜算,面对大自然的威胁只能苟延残喘。

倘若这次我浮叶可以生存下去,我一定要更加稳重,要将敌人和自己看得更加清楚。如果炼都那家伙再次发起自寻死路的行动,我一定要竭力阻止。我不能抛弃我的善良,但更要明白生命的可贵,只有我、我们都活了下去,才能一步步将信念贯彻……不,是推进下去。对,就是这样,我不要贯彻我的信念,我只要不迷茫地向信念前进就好了。

话说……炼都、温悬、泠然,你们此刻在哪啊?我真的……要支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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