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波士顿”期间和长子呆在一起的时间里,亚当斯就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孩子不仅异常聪明,而且能够集中精力工作,远远超出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能达到的程度。这一点也得到本杰明·沃特豪斯的肯定,他写道,约翰·昆西能“以一种他这个年纪少见的坚韧不拔”的劲头刻苦学习。
“许多伟大人物都在你现在所在的大学接受过教育”,亚当斯提醒他。他应该尽量听所有的课,包括法律、医学、化学和哲学。他应该研究这所知名大学的所有院系和规章,“其中的所有知识都能在你自己国家的大学传授”。但当约翰·昆西问这个冬天他能否买双冰鞋的时候,亚当斯毫不犹豫地表示同意。至于骑马、击剑和跳舞,他全都同意。
亚当斯表达的是他对儿子深深的爱和无限的希望。毫无疑问,他努力培养这个孩子,使他有朝一日能为国服务。“你要永远记住,所有学习的目的都是要使你成为一个好人和一个有用的公民”,亚当斯这样结束5月份写的一封信,“这是你慈爱的父亲给你的所有建议的总结。”日后,这位被父亲寄寓厚望的学生达到了与其父亲一样高的成就。
就在这一年,在朋友的帮助下,亚当斯购买了一所大房子,用以取代他那继承自父亲的老旧住宅。这所房子座落在海滨大道上,在镇子北面,整套产业包括房子、农场设施和80多英亩的土地,一共售价900英镑。还在祖国的时候,亚当斯就看上了这所房子。1731年左右,西印度群岛来的蔗糖富商伦纳德·瓦萨尔建了自己的消夏别墅,后来这所房子传给了他的女儿博兰。自从战争爆发以来,博兰是个保皇党,她逃到了英格兰,这所房子就空了。当亚当斯听说这所房子出售时,他立即决定购买。亚当斯认为这是他度过退休生活的理想地方。
(第六节)回国的前夕
新宪法
美洲的独立得到了法国的大力支持,反过来,独立这个事实也刺激了法国的普通民众。资产阶级为了维护自身利益,开始主动寻求社会变革,在这个过程中,以国王为代表的教士和贵族阶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1787年夏末,巴黎的示威群众和公众已经公开打着反对皇室的旗号走上街头。身处巴黎的杰弗逊兴奋地告诉亚当斯,城里到处贴满布告,虽然群众集会的情况有所减弱,但王后到剧院的时候却遭到“一片嘘声”。“一直就习惯酗酒的国王陷得越来越深,王后大声抱怨,但罪恶还在继续。”
9月17日,美国的宪法会议闭幕,新的美国宪法在费城签署。文件被分成几份送到欧洲,征求在海外的公使的意见。当副本在那年秋天送到时,亚当斯看完后感到“极其满意”。只是有一点,他对宪法中总统权力的限制有些意见,他希望总统的权力比宪法给予的更大,特别是没有参议院批准就不能任命总统的章节。但他更担忧的是,其中没有有关权力的章节,没有他在马萨诸塞州宪法中提到的这种精神。
杰斐逊从巴黎写信说,他最担心的也是总统这个职位,不过他担心的和亚当斯正好相反。作为从英王统治下独立起来的新国家,在他看来,宪法中对总统职位的设置就像“波兰国王的恶劣翻版”。有这样一种可能,他一生中能够一个四年又一个四年地重新当选……一旦上任并掌握了联邦的军力,又没有一个委员会的帮助或遏制,他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赶下台,即使人民也会被诱使继续为他投票。这和国王没什么两样,而我希望,在这四年结束的时候,他们使他不能第二次当选。
在这一点上他们的观点有所不同,亚当斯回答。“你害怕一个人当权,而我害怕少数几个人。我们完全同意,大多数人(在国会里)应该得到完全、公平和完美的代表。你担心出现君主制,我害怕贵族专制。我因此愿意给总统更多的权力,给参议院的较少。”他并不是太担心同一个总统的任期太长,亚当斯说,因为他参加过太多的选举,这些选举总是选出最差的人,并为外来的影响制造了机会。在后来和麦迪逊的私人通信中,杰斐逊对宪法谈了很多,认为有必要有一部关于权力的法案:但他当时从来没有公开谈过这些问题,而亚当斯却给约翰·杰伊寄出了表示强烈支持的信件,后来这封信在美国被广为引用。
如果说《独立宣言》把不同和有纷争的各个州统一到共同的事业中,现在,亚当斯认为宪法是可能“在情感和利益上把所有美国人粘合成一个伟大民族”的最好办法。事实上,如果说亚当斯的所有著作和斗争有一个贯穿始终的主题,那就是有必要促进美国的联合。这又清晰表明了亚当斯具有魔术般的预见能力。在接下来的美国政治生活中,联邦的组成是最重要的部分。
年底的时候,亚当斯写信告诉杰斐逊,自己将先他一步返回祖国,因为大陆会议要召回自己,在大洋彼岸的祖国,有更加重要的工作在等待着他。
1788年2月初,亚当斯最后一次拜访英国外交大臣。2月20日,他“辞别”了乔治三世。然后他紧急前往荷兰,确保另一笔荷兰来的贷款如约履行。这是他和荷兰人最后一次在公务上合作。
从荷兰回来后,亚当斯开始回国前的准备,又是一番收拾开始了。他们要把大量的衣服和书籍打包,瓷器和家具要装在木箱里。这些在阿姆斯特丹和海牙子购置的家具是阿比盖尔所喜欢的,包括一张带四根柱子的荷兰床,一个巨大的荷兰柜子,各种大小的桌子,一套有6把带靠垫的路易十五式椅子和一个长椅,上面都有精美的花卉雕刻。
此时,杰斐逊写信给阿比盖尔说:“在伦敦的时候,我把你看作邻居,而且从那时起就把你离开的时刻看作令我遗憾而关注的时刻……我的女儿和我一起向你道别。波莉一提起你就充满热情和谢意。愿上帝给你,夫人,一段愉快平安的航程。”
阿比盖尔“在整理行囊的忙乱和疲劳之中”写信给杰斐逊,她只简单而真诚地说,希望自己不会离开的时候没有“给我非常尊敬的朋友写上几句,感谢他给我和我家庭所有的善意和友谊”。
1788年3月30日,一个星期天,美国大使亚当斯先生、他的妻子和他们的两个美国仆人离开了伦敦。他们乘坐马车到朴茨茅斯,并将在那里乘坐开往波士顿的美国船“卢克利希亚”号。史密斯一家和他们的男婴将乘坐另一艘船前往纽约。纽约当时是临时联邦首都,史密斯上校打算在那里工作。因为天气恶劣,又过了几个星期,亚当斯一家才登上轮船,开始了真正的回国旅程。回家的航行中,亚当斯似乎没有记下任何东西,只是早些时候说过,他最大的愿望是“稳稳地扎根在布伦特里镇上,用我的胳膊和全部力量拥抱它。在那儿生,在那儿死,在那儿安放我的尸骨,让我的儿子在那儿从事法律和农业,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此时,约翰·亚当斯已经52岁了。除了1778年在马萨诸塞州度过的几个月之外,他离开家乡已经10年了。这段时间里,他在法国、西班牙、荷兰和英格兰旅行了成千上万里路;他反复穿越英吉利海峡和北海海峡,这次回家的航行是他第四次穿越大西洋;他在最寒冷的冬天翻越了比利牛斯山脉。他总计在陆上和海上旅行了3万英里的路程,比同时代为国服务的任何一个知名美国人都走得远,他没有一次因为艰难和不切实际的情况拒绝过,或者是去从事其他自己更愿意做的事情。
从战争一开始,亚当斯就站在了为国服务的第一线;战争最激烈的时候,他临危授命航行去欧洲;实现和平5年后,他又因为祖国的需要回来了。对他个人而言,他这十年的历史,和他的祖国在独立之路上付出的努力息息相关。回家的航行明确标志着他生命中一个章节的结束,另外一个章节的开始,就像他航行出来的时候一样。
在法国的第一年,他和富兰克林相处的并不愉快,但他仍然克服了困难,乐意与这位老爱国者合作,而且通常成效显著。他努力推进法国海军在战争中发挥更重要的作用,并成功帮助了华盛顿将军取得了关键胜利,这一直是最令他骄傲的工作之一。他在革命的关键时刻,在美洲因财政而捉襟见肘时确保了荷兰的贷款。他凭自己的勇气和信心开始了一项史无前例的任务,就是在敌人的大本营寻找盟友的帮助。他展开自己的个人外交攻势,对这个国家一无所知、不懂其语言、事先与此毫无联系、在那儿也没有可依赖的朋友,然而他仍然成功实现了目的,所有这些都是他对美国事业非凡而超出常人的贡献。
在与英国商谈《巴黎条约》的时候,他发挥的作用非常关键,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亚当斯努力工作,一直举止沉着、无私奉献。没人能挑剔他走错了哪一步。也没人能想象,他的其他同胞在这个职位上会做得比他更好。法国大革命发生后,也就是在他回到祖国两年后,亚当斯后来知道摧毁一切的动荡席卷了法国,知道整个欧洲沿海世界的暴力结局。他不在的时候,家乡发生了什么变化?对此他只能想象。不过清楚的是,随着新宪法的到来,他的国家的历史又进入了一个新的纪元。
此时的美国,一切都欣欣向荣,人人都满怀希望。独立战争的胜利鼓舞了国人,他们开始酝酿一个全新的国家的诞生。经过几年的努力,外国市场对美国农产品的需求增加了,经济进入了较好的局面。《巴黎和平条约》使美国的领土比原来扩大了一倍,面积比不列颠群岛、法国、德国、西班牙和意大利领土面积总和还要大。虽说以欧洲的标准来衡量,美国的人口还是很少,不过美国的人口正在飞速增长,从1776年的200万增加到1789年的近400万。尽管期间经历了7年惨烈的战争,还有大约10万名反对独立的亲英分子离开了美国,而且战争年代移民到美国的人数也相对较少。费城依然是美国最大的城市,其人口已经升至4万,纽约有18万人,它跟费城一样由于人口的增长而变得热闹非凡。
不过全国的工资水平依然很低,国家资金紧缺。当时全国没有统一货币,不同的州还各有不同的货币。在各殖民地之间,英国、西班牙、法国和德国的货币都在流通,各州间的货币价值也有一定差别。比如,在新英格兰地区英镑6先令能兑换一美元,可到了纽约就要8先令才能兑换一美元了,并且全国只有三家银行,数量严重不足。1789年,美国大约一半的土地依然为美洲印第安人所占据,他们大都居住在阿巴拉契亚山脉以西,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确切人口,不过大致的数目是10万人。
土著与外来殖民者的矛盾并没有得到最终解决。当时美国人大都在农场居住和工作,家庭经济大多依附在土地上进行,全国大部分人口都集中在东海岸。从缅因州到佛罗里达州一条狭长的地带上,居住着全国一半还多的人口,其余地区基本上都是荒野。全国交通建设很差,道路糟糕透顶,南方的路尤其难走,而国家的联系只能靠马车来沟通。新一届国会本来计划于1789年3月的第一个星期三在纽约召集会议,结果主要是由于交通问题耽误了行程,一直到几个星期以后才凑齐了法定出席人数。
此外,这个国家并没有联邦的传统。的确,由于历史和文化的原因,美国人长期以来一直习惯于把地区和州的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在大陆会议上,这一点表现得尤其突出,除非在战争时期,即便战时也未必能时刻都先以国家利益为重。许多人心里希望每个州都能完全独立,他们认为独立后国债一还清,国会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宪法修订期间,南北方领导者一致强烈反对新宪法,认为它对各州的权力构成了威胁,从而会威胁个人的自由。争执之下,美国政治层面形成了两个党派,一方是联邦主义者,他们想成立一个有力的联邦政府;另一方是反联邦主义者,他们持托马斯·佩因的观点,认为“最好的政府就是无为而治的政府”。结果宪法问题变得很不确定,直到1788年6月亚当斯一家在布伦特里拆行李包的时候,宪法的地位都还没有得到最终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