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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年,那个夏天,那场雨

起风了,好凉爽哦!

坐在窗前看书的我,被风一吹,抬起头这才发现天边不知何时多了几朵乌云,窗外的竹子在风中快乐地左右舞动着,要下雨了吧!

那年,我和班长两个人驻守在一个山区深处,负责着十多公里的通信线路,我们平常的工作就是巡线,为这十多公里的通信畅通提供保障。巡线很乏味,我就央求班长给我讲他和他女朋友的故事,班长开始不好意思说,后来被我缠急了,便给我讲起了他们的故事。

班长说他女朋友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莲。他俩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高考,因为班长家穷,上了线也没能念成大学,后来就当了兵,莲上了家乡一所师范学院。入伍后的班长每个月都从自己少得可怜的津贴里拿出一部分钱寄给莲,因为莲也是靠借钱上的大学。班长新训一结束就分到了这个哨点,两年后,班长因工作出色,转了士官,仍然留在这个哨点。班长说他已经和莲商量好了,等莲一毕业,他就探亲回家和她结婚。

窗外的雨被狂风追赶着噼哩叭啦的从天上砸下来,织起一条密密的雨帘。

时间就在枯燥的巡线路上和班长的爱情故事中轻轻地过去了。第二年六月,班长告诉我说莲由于学习成绩好,毕业时被分配到他们市一所中学当了教师,班长说等这六、七月的雨季一过就请假回去,和他心爱的人结婚。说这话时,班长笑得是那样甜。

那天黄昏时分,天忽然刮起了大风,大朵大朵的乌云从山的那边直奔过来。班长拿起桌上的军线电话听了听,对我说:“小江,线路又被风吹断了,电话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你在家里看着,我去看看哪儿出了问题。”

“不,班长,要下雨了,你一个人去很危险,让我同你一起走吧。”我急忙说。

“不行,再过一会儿连长就要打电话来查哨了,都走了谁接电话?”班长说完便穿上雨衣,带上工具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哨点。班长离开不一会儿,大雨就铺天盖地的下了起来,风吹着竹子叭叭直响。我的心也随着雨一阵一阵的着急,不时的拿起电话听听通了没有,听筒里仍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始终不放心班长一个人在这风雨交加的天气里一个人去抢修线路,一小时后,我终于冒着暴雨冲了出去。当我走到位于一处山崖下的第17号线杆处时,看到班长坐在一堆乱石旁,他身下的地染了殷红一片。

“班长……”我跑过去哭喊着抱住班长:“班长,你怎么啦?”

“线、线我接好了,我的腿……”班长话还没有说话,眼睛一闭,就昏迷了过去。

我赶紧在附近找了一些止血的草药,拿出工具包里剪线的剪刀把身上的迷彩服袖子剪下来,用袖子和着咬碎的草药把班长的流着血的伤口包了起来,背起班长一步一滑地往连部拼命跑。

由于哨点里一直没有人接电话,连长怕我们这边出事,就带着一个战友冒雨跑过来看情况,正好在半路上接到我们。连长让那个战友到哨点值班,他和我轮流背着班长,把班长送到了连卫生所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之后用车把班长送到县医院救治。

我翻出班长的通讯录,把班长受伤的消息告诉了远在千里外班长老家的莲。三天后,莲心急火燎地赶到了县医院,看到仍在昏迷中的班长,莲难过得直掉眼泪。哭过以后,莲就精心照顾起病中的班长来,还亲自为他擦洗身子,闲下来时就给昏迷中的班长讲他们小时的趣事。经过莲精心伺候,一个星期以后,班长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病床前的莲,真是既激动又惊讶。那时候我已经叫莲为嫂子了。我给班长讲了他那天受伤昏迷以后的事情。当班长知道嫂子亲自给他擦身子的时候,脸红红的,佯怒着问我为啥不给他擦身子,让莲给他擦,我说嫂子不让。一听我叫莲为嫂子,班长的脸就更红了,莲也羞得低下了头,我却在一旁乐得直呵呵。

半个月以后,班长柱着拐在莲和我的陪同下回到了连队。连里的战友们都知道了班长和莲的爱情故事,指导员在征得班长和莲的同意后,决定在连队为他们举行一个简单的婚礼。

婚礼那天,我们把连队布置得漂漂亮亮。红红的喜字,红红的灯笼,红红的腰鼓映着嫂子红红的嫁衣,在战友们的笑声和推拉中,班长和嫂子甜甜地拥吻在了一起。

窗外的雨渐渐地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透出一束束光来,对面的山坡上飞起一道明亮的彩虹,像相册里班长和嫂子的笑一样动人。

腊梅花儿,静悄悄地开

腊梅花开得正艳的时候,已经是寒气袭人的隆冬季节,过不了多久就要过年了。老兵木佳把满载物资的大东风停在教导队的操场边,趁着战友们正在卸物资时,独自步出大门,走进营区门口的一片梅林,静静地观赏着那一片鹅黄色的腊梅花海,沁人心肺的清香顿时浓浓地裹住了木佳。

木佳抬起头,望着没有太阳,也没有云彩的雾蒙蒙天空,不禁想起了远在千里之遥的故乡。尽管木佳已经是第五年的老兵了,可老兵也照样会想家呀,不过想家的时候没有当新兵时那么多,没有当新兵时那样浓。在这个快过年的日子,木佳很强烈的思念起黔西南那个美丽的小山寨,思念起山寨里那优美的芦笙声,思念起在溪水边嬉戏的伙伴们;想起了山寨里那个温暖的家,想起了娘用糯米做的五颜六色的花米饭,想起了爹亲手制作的醇厚甘甜的米酒,还有家乡天空下那纷纷扬扬的雪花……

入伍四年多,木佳只探过一次家,就那唯一的一次探家,也不是过春节的时候回去的。木佳很希望能够回家陪父母过一次春节,可是每年老兵退伍后到新兵下连以前的那段日子,队里的运输任务都非常重,春节又巧逢处在这段时间。因此,木佳春节回家的愿望一直无法实现。一想到自己不能在父母膝下尽孝,木佳的心里就觉得特别的难受,然而,当兵就必须这样,一切都要以祖国的利益为重!自从转为士官后,每年春节前,木佳都会把自己平时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全部寄回家,尽管家里并不缺他寄回的那几个钱,可是在木佳看来,只有这样,才能够尽自己的一份孝心。

木佳轻轻地转过身子,默默地走进营区,经过IC卡电话机旁边的时候,一个新兵正在打电话:妈……我想您了,您好吗?我真的好想家啊!但是今年我不能在家和你们一起过年了,您要好好的保重身体啊!我在部队挺好的,妈妈您别为我担心,儿子给您拜年了,记得告诉爷爷、奶奶和爸爸他们,我在部队一切都很好……新兵挂了电话,红着眼睛默默地走开了。木佳望着新兵离开的身影,鼻子里有了一种酸酸的感觉。

木佳是运输中队最出色的驾驶员,已经安全行驶了近三万公里,先后被评为优秀士官、优秀士兵和红旗车驾驶员。看着训练场上没有领花和警衔的新兵那傻傻的模样,恍惚间,木佳似乎看到了自己当新兵时的样子,木佳不禁又想起了他当兵离开家乡的那个冬天,又想起了娘在送兵的拥挤人潮中轻轻地把他抚摸,又想起了娘对他的谆谆嘱托。一滴自豪的泪水溢出木佳的眼眶、划过他坚毅的脸庞,咸咸的味道经过他的嘴角后,无声地落在他的军装上……

天气又阴冷了许多,悠悠的花香柔柔地飘进营区,和着训练场上战士们嘹亮整齐的口号声笼罩着整个军营,久久没有散去。腊梅花儿,静悄悄地开得更加美丽了……

落叶在深秋

军队,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士兵,便是这棵大树上的叶子。一年一年,士兵们一茬一茬地来,又一茬一茬地走,且大多在深秋落叶的季节。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许许多多的退伍老兵,想起我的好朋友江林。

江林的家乡在蜀南那座美丽的小城,他17岁从食品中专毕业后,在社会上拼搏了两年,却没能干出点儿什么名堂来。当秋天来临的时候,江林坐在一棵大树下,为自己的未来思索了很久,也没能找到明确的答案,无助的眼神无意间随着一片飘零的落叶移到了在对面墙上粘贴着的一条红底金字标语上,“保家卫国、参军入伍”八个字赫然跳进了江林的眼帘。是啊,自己的身体结实,又有文化,为什么不去当兵呢?既然在社会上难于实现自己的梦想,何不到部队去试一试呢,或许部队更适合自己的发展……蓦然,江林儿时的戎装梦犹如满天的落叶,在他的心里一层一层地堆积了起来。江林于是在那年冬季踏着一地的落叶,戴着红彤彤的光荣花来到了远离家乡的军营。

刚入伍的江林曾在脑海里替自己憧憬了一幅驰骋疆场横刀立马的蓝图。可是新兵训练结束后,不知是因为他烧的菜好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江林被分到了炊事班。江林极不情愿,刚去炊事班那几天做工作故意拖拖拉拉的,指导员知道江林闹情绪,苦口婆心地给江林做思想工作,给他讲了半天的大道理小道理。最后,江林只记住了一句话--一个炊事班抵上半个指导员。就是这一句话,使江林的心豁然开朗,觉得自己的责任一下子重了起来,既然来当兵,就应该当一个好兵,服从组织的安排,无论在什么岗位上,都应该干出成绩。于是,江林也就乐意地与锅碗瓢盆为伍了。

江林在炊事班把工作干得十分出色,老兵退伍后,江林当上了炊事班班长,带领全班战友把炊事班的工作做得漂漂亮亮。江林也因此经常受到连首长的肯定,还受到连里的几次嘉奖。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闲下来的时候,江林就抱起考军校的书认真地复习,他希望自己能够考上军校,不说能当将军,能圆自己上大学的梦也很好呀!然而,因为报考的名额有限,竞争又异常激烈,江林最终没能上成军校。

没有考上军校的江林闷了几天后,想通了,既然考不上军校,自己也照样可以当一个好兵,照样可以无悔这两年的军旅生涯,他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一天一天悄然流逝……

在一个孤寂的午后,江林坐在树下,捡起两片被秋风摇落的树叶,一种怜惜的感慨油然而生。树叶春生秋落,生命在悠悠的季节里无情地悄悄运转。由青到黄,由黄到枯,随风飘落在大地上,直到最后化成泥土,无影无踪……

身上的绿军装也像这树叶一样,由草绿变成黄绿。泛了黄的军装标明江林已经是老兵,是老兵就将面临着退伍。

江林和他的战友们照退伍留念相的时候,个个都面带微笑,他们要把笑靥留给军营,留给未来、留给即将到来的新战士。然而,我知道,他们春花般的笑容里大多隐忍着丝丝秋叶似的离愁,那是对绿色军营的深深的眷恋之情啊!

部队是个大熔炉,部队的锻炼使他们成熟了许多,军营的经历也将会使他们受用终生,怀念终生。江林和他的战友们都很普通和平凡,但自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背负了太多的责任,成了铁骨铮争的军人。同样面对死神和灾难的威胁,有的人可以一切不管不顾地逃命,而江林和他的战友们却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向最危险的地方冲!正是部队这个奋发向上的群体,才造就了一代代的英雄,才使得石头变成了铁,使铁变成了钢。

年年秋风今又吹,路边的树叶又开始往下掉了,在这落叶飘飞的季节里,不知又有多少老兵要依依不舍地挥泪退伍,离开军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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