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易晓初的语气更哀怨了,“可是我想要吃枇杷……燕侍卫和林侍卫呢?他们不是一直在监视我吗?”
“咳咳,他们随统领大人离开了……奴才去找人来,”见易晓初嘟着嘴,老太监犹豫了一下,又跺了跺脚,“娘娘你等着,奴才去找跟竹竿来!”
见老太监拎着袍角匆匆的去找竹竿了,易晓初又抬头对着树上的枇杷发射眼刀,期望能用眼刀戳下一个来。
“曦,曦妃娘娘?”一个声音带着些试探响了起来。
易晓初扭头一看,立刻就呆了呆。
那是一个穿着白衫的年轻男子,皮肤白皙,眉目清俊,长得……挺帅的。
“东炽阳的弟弟?某王爷?”易晓初的目光跟红外线一样在这个男子身上扫射着,“还是新科状元?征西将军?”
她又皱了皱眉:“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
年轻男子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曦妃娘娘,微臣是李普明之子李承恩,现在御医院任职。”
易晓初茫然了:“李普明是谁?”
这下李承恩更尴尬了:“那,那是家父。”
易晓初立刻就是一个白眼:“你这不是废话吗?你是李普明的儿子,他当然就是你爹。”
李承恩被易晓初一句话刺得面红耳赤,他一躬身,刚想要说什么,老太监的声音倒是有些讶异的响了起来:“小李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明印公公,”李承恩转过身,先就躬身一个大礼,“我才刚进宫,正要回御医院,途径御花园,见曦妃娘娘不知何故,呆在此地……明印公公为何手持竹竿?”
“这是为了给曦妃娘娘打枇杷。”老太监有些无奈的指了指那几棵枇杷树。
李承恩茫然了:“打枇杷?”
老太监苦笑了一声,把袖子撸起来,握着竹竿,瞧准了一个枇杷,一敲。
竹竿擦着枇杷的叶子过去了,没有准头的老太监也是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明印公公,你老花眼了!”易晓初啧了一声,伸手拿过了老太监手里的竹竿,“看我的!”
只是她没挥杆,嘴里先就发出了一声惨叫,竹竿也丢到了一边:“这是什么啊!”
老太监和李承恩凑上去一看——一手的淤泥。
老太监立刻就慌了:“这,这是荷塘里的淤泥……”
他刚刚才绕到一边,正好看到旁边荷塘里插了几根竹竿,拔了出来随便洗了洗,便拖着竹竿回来了,一时也没有注意竹竿根部的淤泥没有洗净。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蚂蝗呢!”易晓初吁了口气。只是看着自己手上的淤泥,她又犯难了。
左右看了看,易晓初把手里的淤泥蹭到了枇杷树的树干上,见指缝之间还有些许残留,她捞起老太监的衣服就细细的擦了起来,浑然不管老太监黢黑的脸。
李承恩犹豫了一下,才捡起地上的竹竿:“还是让微臣来吧!”
易晓初乐得退到了一边,却又压低了声音:“明印公公,李普明是谁啊?”
老太监微微有些诧异:“娘娘说的是中书省宰相李普明李大人吗?”
易晓初又是一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中书省的宰相……”她伸手指了指专心致志的举着竹竿打枇杷的李承恩,“就是他爹。”
“那就是李大人,”老太监躬了躬身,“李普明大人清正廉明,从皇上登基就一直辅佐……”
“停停停,我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易晓初又压低了声音,“这李普明,我是不是见过啊?我就觉得李承恩特别眼熟。”
“娘娘当然见过啊!前些天娘娘去听朝的时候,李普明大人就在烈阳殿啊;昨个儿封妃大典,李普明大人也在场,”老太监想了想,才又肯定的点了点头,“奴才想起来了,娘娘你上次来东泱的时候,皇上以晚宴招待,当时你还呵斥过李普明大人。”
易晓初的嘴角又抽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她不断的被东炽阳堵住话头,差点没气个半死,偏偏坐在她对面的那个中年人还在一边唧唧歪歪的说着什么——易晓初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现在想想,她是作为西凉国的国师来参加宴会,能坐在她对面的人,自然也是位高权重的。
不过作为东炽阳的重臣,不知道他会不会知道易晓初就是西国师的事情呢……
易晓初还在胡思乱想,可是天上突然掉下一个东西,不偏不着,正好砸在了易晓初的头上。
“哎哟!”易晓初捂着头,定睛一看,那滚在一边的,正是一个鲜嫩的枇杷。
“曦妃娘娘,您没事吧!”李承恩吓了一大跳,赶紧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易晓初。
“没事没事!”易晓初捡起了那个枇杷,放在鼻子下一闻,口水立刻就开始泛滥,“好香……你赶紧再多打几个!”
想了想,她又拖着老太监躲到一边,生怕再被枇杷砸到。
摸出小银刀,易晓初本来打算削了皮就尝尝的,想想自己刚刚一手的淤泥,虽然在老太监的身上擦干净了,但是心里还是觉得脏。她伸手戳了戳一边的老太监:“明印公公,你能不能去给我打盆水来啊?”
老太监莫名的觉得很无奈,但是也只有躬身去打水。
等到老太监端了水回来了,他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无奈——以往跟在东炽阳身边的时候,他从来没有亲自去做过什么,东炽阳有什么事情都是交代他,然后他再吩咐下去。
他都好久没有做过这种亲自跑腿的活了!
老太监离开了,易晓初把玩着手里的枇杷,继续看李承恩认真的打枇杷。
他真是太认真了!一旦瞄准了一个枇杷,他就非得把它打下来,不打下来是绝对不会换第二个。
“看起来性格还挺固执的,”易晓初摸着下巴。想了想,她又咳了两声,“喂,小李大人,你今年多大了?”
李承恩的手里一顿,随即惊慌失措的停了下来:“曦妃娘娘,请勿如此称呼微臣……”
“好吧,”易晓初翻了个白眼,“李御医,你芳龄几何?”
李承恩的脸立刻红成了西瓜瓤:“曦妃娘娘,微臣今年刚二十。”
敢情还是个小屁孩啊!易晓初暗自撇了撇嘴,又有些疑惑了:“李御医,你爹是中书省的宰相,你怎么不去考科举入仕,反而来当御医啊?”
“先祖是杏林圣手,顾自小便教习微臣学习医术……”易晓初似乎是戳中了李承恩的点了,他这话头一起,立刻滔滔不绝的讲了下去。
易晓初对李承恩话里的那些晦涩难懂的中药名称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一时也暗恨自己多嘴。但是话头是自己挑起来的,她也不好意思打断,所以也只有木然的听着李承恩的“滔滔不绝”。
倒是李承恩自己说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是来帮曦妃娘娘打枇杷的。他赶紧停住了话头,有些尴尬而惶恐的开口:“曦妃娘娘,微臣唐突了。”
易晓初在心里吁了口气,脸上却堆着假笑:“哪里哪里……李御医真是博学多才。见多识广……”
李承恩一听易晓初夸奖他,立刻又兴奋了:“曦妃娘娘对青囊岐黄之术也有兴趣?”
易晓初吓了一大跳,生怕李承恩揪着她继续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这也说不上有兴趣……李御医,你不是要打枇杷吗?”
“啊!”李承恩似乎这才想起了这一头,立刻又握紧了竹竿,找到了先前打了半天都没有打下来的那串枇杷,继续认真的打了起来。
易晓初这才彻底的松了口气,心里也发誓以后绝不嘴贱问李承恩关于医术的任何一点事情。
老太监倒是很快就回来,端着盆一步三颠的,生怕里面的水洒出来的样子。
刚刚把水盆放下,易晓初立刻就把手里的一串枇杷丢了进去,溅起的水花立刻扑了老太监一脸。
易晓初咯咯的笑了两声,才又蹲下仔细的洗枇杷。
老太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撩起衣摆仔细的擦了擦。
“李御医,好了好了!”易晓初抬起头,冲着李承恩挥了挥手,“够了够了!”
李承恩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弯下腰捡地上的枇杷。
见他捡了三两个就把枇杷拿过来放进盆里,又回去捡两三个又拿回来……易晓初无语得很。
“李御医,你直接捡完了用衣襟兜过来不就好了吗?这么来回跑着不累啊?”
李承恩一脸的坚持:“微臣岂敢在曦妃娘娘面前有失仪表?”
他一抬头,看到老太监的脸,嘴唇动了动,很想说什么,但是只是对着老太监做了一个擦脸的动作。
“社会不发展,历史不进步,就是因为世界上太多你这种迂腐的人了。”易晓初翻着白眼,却还是端着盆到了枇杷树下,让李承恩不用跑太远。
老太监却因为李承恩的动作而颇觉莫名其妙,但是他也没有多想,仍旧是亦步亦趋的跟着易晓初,偶尔弯腰捡一下掉到自己脚边的枇杷。
打下来的枇杷不少,易晓初把一开始那个枇杷捞出来,剥了皮啃了两口,唔,甜丝丝的,清香四溢,带着些微的酸,这让不喜欢吃甜食的易晓初喜欢得不得了。
等李承恩把所有枇杷都捡回来了一看,盆里装满了,连水都溢出来了。
“哇,这么多!”易晓初也吓了一跳,“这盆是没办法洗了……李御医跟我们一起回耀星宫吃枇杷吧?”
“不,不,不,”李承恩慌乱的摆手,“微臣就不去了……”
“这可是你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易晓初一指那满满的一盆,“你真的不去?”
李承恩仍旧是慌乱的摇头摆手。
易晓初叹了口气:“真是的,我本来还打算让你端回去呢!要知道明印公公一把年纪了,这一盆枇杷这么重,他肯定端不起来……”
“啊!”李承恩愣了愣,随即又赶紧点头,“既然如此,微臣便把这枇杷端回耀星宫……”
说完他就端起了盆,脸上也不期然的露出了吃力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