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谨潮听姜设说过水笙的日子过得不好，原以为水笙定然会高高兴兴和他一起走，却没曾想的水笙不肯相认。
这样倔强的样子，这样温柔的理由。
他想，不能放纵她像是麻雀似的继续挣扎。
“这又如何，你是我傅谨潮的妹子，我不怕说句难听的话，便是路边随便的一个村姑，也要叫着天下人都凑着来跪你的裙摆。”
水笙扑哧一笑，有些凄凉，“那可要寒了读书人的心。不是爱我慕我，却要争着娶我。”
“该寒心的是帝王，”傅谨潮面色一正，“你能自己个长成这样，也就没亏负爹娘了！我且问你，你想要继续定个和尚尼姑的名字晃荡，还是想要做一个高高在上千金小姐？”
水笙抬起头，“我现在这样也很好。”
傅谨潮却开口道，“我之前在富春县，也找到了一个姑娘。她身上拴着小玉马，却和你年纪不大一样。我说我寻妹子，她一口认了下来，说自己就是。”
水笙抬起脸，心中觉得有些怒火中烧，“之后呢？”
“之后一个私塾先生的儿子偷偷告诉我们，说你被她们卖了。我想，既然她们觉着把你卖了是件好事，那我也给她们做做好事，送她们去充了军。你既然生气，又何不不愿意认下来？你可知道爹最希望你的是什么？”
“是什么？”水笙抬起眼，认真看着傅谨潮。
“是如意。事事如意。”
水笙忽然就流下泪来，“如意？！这样的世道，哪里能事事如意。你不懂，我自幼跟一个叫柳儿的姑娘交好，柳儿被送去做了姨娘。我和王府里的丫头四喜交好，四喜被发卖了。我心慕陆言骞，结果陆言骞的父亲死了。我流落到了文家，文家遭了大难！我本就是个不祥之人。纵然旁人不知道，我又岂会不清楚！你若真是我哥哥，我便更加不能害你！”
“何苦我一家尽是如此。”傅濡深哈哈一声苦笑，“你只当做你命不好，却不知道我们家素来都是如此。爹爹年少成名，为国为家三入敌军，却被斩尽杀绝，血洒殿前。娘刚烈意绝，遂君赴死。我少年流落，青年得以参军，不知牺牲了多少血泪，不知换了几多战友，一将功成万骨枯，我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我只想，是老天无眼，才让我们这般颠沛流离。只是天降见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水笙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不甘和野性，忽然明白了姜设的那句话。
她和他，何其相似。
哪怕生长的环境不同，认知的程度不同，然而他们却这样相似。
从眉眼，到那颗不安分的心。
连律动的节奏都一样。
她忽然觉察到，从未有过的一样感觉浮上心头，仿佛要把自己冲破。那样洋溢的激情和野性，与这位初见的哥哥，不谋而合。
她开始害怕，甚至有些惶恐。她的这位哥哥，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出类拔萃。可越是如此，越容易被摧残。
她忽然，想要保护他。
这样说起来，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水笙，你若是不肯和我回去，直管在我眼前死了。若你不想死，还是老老实实和我走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