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吴俊比痛苦的样子,刘萧萧痛苦极了,而董去来却愉快极了!
他终于刺激到了吴俊比,只有见他低头喘息,剧烈咳嗽时,董去来才能把他当成将死的病人对待他,只有这个时候他全身绷紧的肌肉才能真正地放松下来。
董去来验收着他的成果,忽眉头一皱,这幅完美的作品似乎多出点什么,对,那只右手。
只要他的这只手能动,死亡袖箭即出。
盯着那只手,董去来的瞳孔又一次骤缩,他咬了咬牙,如果他的嘴里有箭的话,他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割下那只手。
想着,他人已拎起吴俊比的脖领,轻轻一松手,吴俊比便象是只断了线的纸筝直直地摔在地上,口中那股子腥甜竟被震得箭一般喷射出来,还来不及去顾忌口中的咸苦以及背脊上的撞痛,突然一股钻心入骨的锥痛自右臂上席卷而来。
吴俊比下意识地要举起右手一探究竟,这才发现此时自己的右臂已被一只青色长筒靴死死地压住,动弹不得。
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出,来自那只脚的力量正用力地碾踏着他右臂上的每一段的肌肉、经络、骨骼;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它们断裂的声音。
他的身子也开始慢慢地随着那股力量左右晃动着。
董去来的那双冷冷淡淡的灰眼里闪出一丝得意,他居然就这样得手了。
他很希望能再一次看到那个人痛苦的表情,可是最终他失望了。
那个人甚至连半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依旧很平静地瞧着他,仿佛这一切都是他授意他去做的。
董去来不禁有些懊恼,又有些气愤,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这才收回目光,他正打算下一步该如何彻底地废掉这只手,突然间感到自己的左脚猛地被向上一抬,与吴俊比的右臂相对便错开了些许距离。
他的这只脚本就不是能够让人亲近,接触的,更不允许任何的侵犯,连欧阳雄心都不行,侵犯了它,无疑是侵犯了董去来的最柔软最脆弱的部分,等于是虎口拔牙自寻死路。
因为那只靴筒里藏着的是一段极为秘密的隐痛。
当董去来感觉有只手抓着自己的这只脚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想抽出一把箭剁掉这只手。
他的身上,靴筒里从来不会缺少这种削铁如泥的利刃,但他并没有这样做,他的心底突然涌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这只手并不是外来的,而是天生就存在他的体内。
此时的他,身体不再只是他一个人的,而是两个人的。
那个人曾经与董去来在母体里一起分享爱和营养,并在窄小的空间里拼命地挤压着董去来,使得他的左脚成为畸形,而他自己最终却死在了母亲的子宫里,母亲也为此死了,那个人便是董去来双胞胎的弟弟。
董去来的瞳孔在拼命地收缩着,他死盯着那只手,一个声音又自他的耳边响起:“你是凶手,你天生就是个凶手,你杀死了母亲和弟弟!你的残废是上天对你的惩罚,现在这只手所握着的你的这只残足,等于是我亲手将你纤细的脖颈送上绞刑架!”
董去来的脸上突然起来一阵痉挛。
吴俊比没有注意到董去来脸上的变化。
自他挣扎着用左手握住董去来的左脚的那刻起,他的脸上竟也起了一阵变化。
那种表情很奇怪,惊诧中带着星点恐惧。
他突然感觉自己此时握着的不是一只与董去来年龄应当吻合的脚,而却像是新生婴儿的脚。
吴俊比自然不知董去来是个畸形残废,摸上去自然不会像正常人的骨骼一样。
所以吴俊比才有些惊诧,有些恐惧,不过他很快收回所有的表情,他不但要装作不知道,而且是完全不知道。
他认为这个秘密定是董去来辛苦隐藏多年的,恐怕就连欧阳雄心都不一定知道,他猜测得一点不错。
这些年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为了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走路,董去来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不为人知的代价,他常常因为要练习象正常人一样走路而痛得流汗。
这段秘密唯有在他独自洗澡,完全****时才会公开,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是决不允许任何人窥视。
吴俊比本不是个多嘴的人,他现在知道了这个秘密无疑是抓住了董去来的致命的把柄,只要董去来对吴俊比构成致命的威胁,吴俊比便可将这个秘密公布天下,凭着他在中原举足轻重的地位,定会有许多人信服。
少数人则会认为吴俊袖箭本是江湖上的永不可磨灭的神话,何况江湖上的事虚虚实实,他的话未必不信,也未必尽信。
纵是有怀疑者,也没那个胆子敢夜半三经闯入董去来的浴室窥视他洗澡,以求实证。
只要事情没有坏到那一步,吴俊比还是选择沉默。
他知道以单臂拨千斤根本撑不了多久,一旦力量消失,后果必将非常可怕,他并非对生死漠不关心,而是这时候刘萧萧突然冲了过来。
她满目凄怜,梨花带泪地跪在地上,扬起苍白的脸,双手紧紧抱住董去来的大腿,哀求道:“董爷,你脚下留情,不要废掉他的右手,他的右手若是废了,袖箭便成了绝响!”
董去来低头瞧着眼前这个娇小瘦弱的女子,竟是那样的让人怜惜,她终归与羽碟不同。
羽碟从不会这样子求他,这个倔强的女子但凡有一时屈服于他,他也不会对她不依不饶。
说白了,董去来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心爱的女子的背叛,那个她和秦强生下的孽种,他已派人从红雨集接回兴隆镖局,现在正在途中,只要此子在手,不怕这个倔强的女子不肯向他低头认错。
董去来此时到有些同情眼前这个女子,他甚至有些希望她是真的羽碟。
董去来摇了摇头,自嘲自己怎会对个弱女子心软,何况这女子的心里根本没有自己,只有那个病得奄奄一息的吴俊比。
也许这就是女子的天性所致,她们天生总是同情弱者多一些。
董去来神情冷漠地道:“要我放过他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刘萧萧急忙问道,心中已然升起一丝希望。
“用你自己来换。”董去来字字如箭割在刘萧萧的身上,她不由得颤栗起来。
如今吴俊比身中奇毒,自己重伤他的右臂,虽不至于废但也需要养十天半月,方能痊愈。
他现在杀气尽散,完全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根本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吴俊袖箭也不过如此,他故意这样说,只不过是试探吴俊比的反应,若眼前的羽碟真是刘萧萧,吴俊比一定会出手阻止,谁知结果竟大大出乎董去来的意料。
吴俊比听了这话还是淡淡地笑着,倒是刘萧萧有些犹豫,吴俊比见她这样子,竟道:“羽碟,你走吧!”
刘萧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睁大眼睛,浑身颤抖着瞧着他,她的眼里充满了怀疑与不信,声音也在不停地颤抖:“你…你说什么?”
吴俊比神色还是很平静,连眼皮都没有跳动。
他凝视着她一字字地道:“我要你走,马上就走!”
刘萧萧却跳了起来,泪水几乎夺眶,激动地叫道:“我不会走,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吴俊比抬起头,似乎用余光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董去来,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刘萧萧从未见过他的脸色如此可怕过。
那是种铁青色,他的声音也极为严厉:“不可以,你不要再连累我了,你连累我连累得还不够么?你赶快离开这里,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你,滚!”
听了这话,刘萧萧是再也受不住了,苍白的脸上淌下串串泪珠,身子又是一阵颤抖,若不是倚着铁栏杆,恐怕此刻早已倒下去。
她攥紧了拳头,吴俊比每说一个字,她的拳便会攥紧一分。
忽然间她微微颔起首,恢复了她以往冷漠的神态,她似已下定决心,苍白的面上一滴泪还未干透,她人已用力咬了咬牙,一转身狂奔了出去。
董去来收回脚,较有意味地盯了地上的吴俊比许久,这才不慌不忙地走出囚牢,身后传来吴俊比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董去来自回忆回过神,目光投到正在为他穿靴的女子身上,身子很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高昂起头,目中盯着手中正捻转着的青晶杯,淡淡地道:“这么些日子了,你不去看看他。”
他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见那女子的身子似乎动了一下,却又很快地镇定下来,她边极快而娴熟地把青靴套在董去来的脚上,边淡淡地答道:“他自会照顾自己,根本不用我担心。”
“哦。”董去来目光闪动着,女子的话又使他来了兴趣。
这女子的语气越是淡漠,正是表示她心里越是关心着那个男人。
女人总是口是心非,你越是抽打她,她越是痛苦,心离你就越近;你若是温文耳语,柔情蜜意地安抚于她,她反而不安心地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