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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腐草为萤

战争是在第四年的夏季结束的,王权的归属终于确定,各地平乱的队伍渐渐撤出了王族的牧场,回到自己的驻地,荒原迎来了久违的和平,虽然这和平有些水分,但最起码暂时没有了大规模的战争,对平民来说还是值得庆贺的。

而那所谓的罪者来袭,后来证实只不过是一个错误,那场混乱只不过是中原两国大战引得上层之人来了一次对决而已,从那以后与荒原接壤的国家从秦变为了梁,不过这对荒原之人却是影响不大,毕竟不管是哪国,都要与荒原之人保持邦交。况且旧时的契约还在,却是不怕他们攻入荒原,当然这也只是平民的想法,而有些人却是知道,合约本就是用来破坏的。

战争里那些逃离出部落的人们,有的自动回到了原来的部落,有的却是被各个部落出外打草的兵士抓回自己的部落为奴为俾。

但是依然会有一些人散落在荒原里,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荒原太大了,人又少,所以很难发现他们,除了物质匮乏外,他们的生活过的还算安稳。

3个小小的帐篷立在一块大石之后,这块大石高几丈有余,成凹字形横在那里,而这帐篷就在那石凹之内,可以不怕冬日的风吹,也有隐蔽之效。

这是一个逃散荒人的小聚集地。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帐篷内走出一个姑娘两个妇女,之所以如此说不是因为他们的年纪悬殊很大而分辨得出,实际上三人中只有一人看上去上了年纪是个中年老妇,另两个却是相差无几。

说另一个是妇女是因为他的穿着发饰与那姑娘不同。

荒人的衣服,小女孩穿草纹衣,头扎马尾,说的是如青叶般的年华,等到待嫁,穿的是红花裙,扎的是百花辫,说的是花已开等君摘,结了婚的就只能穿动物花纹,挽个髻了,说的是像奶牛一样恋家哺育后代。

所以这样一看,三个女子的身份一幕了然,其实这种规矩,本是因为荒原不安定的社会因素而定的,荒原男子成年后会出外觅偶,甚至是抢女子成婚,但所抢之女必须是未婚女子,可是原本不认识的人,你怎么知道她的具体情况呢?有时抢了已婚的女子引得两个部落战争也是有的,所以为了避免这个情况就制定了这样一个穿衣规则。

三个女子走出帐篷在巨石前站定,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挥着手,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远处有三匹快马正飞快的向这里奔来,马上各驮着一个男子,和一些猎物,哦?近来一看有些不对,应该说有一个马上驮着的是一个男孩,还有一些猎物,那猎物堆的比男孩的身体都高,远远看去却像一个穿兽皮衣的男子。

马速很快,转眼人马已是来到了三个女子近前。

跑在前面的一个红发男子和那男孩在靠近女子前拉紧缰绳缓缓减速,平稳的在女子身前停住,红发男子翻身下马,把马上的猎物取下递给中年老妇,那男孩因为猎物很多,就在马上递与那青草纹衣姑娘。

而另外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男子却是一路狂奔,等到贴近女子时才猛的一拉缰绳,使那骏马人立而起,希鲁鲁嘶鸣,他在马上做扬鞭指天状,好不威武。可他这威武劲没有多久,那马前蹄着地后,就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掐住他的小腿肉,一时痛得他嗷嗷直叫,连连喊饶,哪还有刚刚的气势。

“皮鲁,你这家伙每次都是这样摆形,很威风是吧,啊!?”说话的是哪年轻的妇人,她一边掐着八字胡皮鲁的小腿,一边在他马上拉下几只大如人臂的荒原草鼠,然后看看那红发男子的黄羊和男孩一堆的猎物,咬咬牙又是猛一用力掐了一把。

“哎呦”皮鲁惨叫一声,用力挣开年轻妇人的手,赶紧跳下马来躲到一边,恼怒的看着她。

“我说那口子,当着别人的面给你男人留点面子啊。”

“啊!还留面子,你还知道面子,你看看炎大哥猎的猎物,再看看你猎的啥,就算是落雨也比你厉害啊。”年轻妇人一边说着一边还觉得不解气看看手里的草鼠不舍得丢,在地上抓了把土石丢了过去。

“呵呵,花语弟妹啊,你话说的可不对,落雨不是只比皮鲁厉害啊,也比我厉害的多啊。”红发炎严笑呵呵的看着正揪着皮鲁耳朵的年轻妇人“要是这样,那我不是也没有什么脸面。”

“哪呀,你可是猎了一只黄羊的,看看这死皮鲁,就弄了几只草鼠。”年轻妇人花语收回手嬉笑着说道,然后又看看那男孩“要说落雨,那真是厉害,每次都满满当当的猎物,年纪不大个子也只有皮鲁一半高,本事可真大。呵呵”

那男孩落雨刚刚把马上的猎物全部取下,跃下马来后听花语在夸他,转过脸来看看,脸上笑笑,这笑很是僵硬,看不出是因为礼貌还是开心,就像只是为了完成一个动作。笑过之后他看看花语手里那几只草鼠又看看自己那堆猎物,从中拿出一只半大的黄羊递了过去。

花语一看这样立马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摆手“这怎么行,每次都拿你的猎物,不行不行。”可是一边说着不行手却老实的伸了过去抓住羊腿看是在推脱,实着是牢牢地抓在手里,生怕被落雨又收了回去。

“对啊,这怎么行,哎呦”皮鲁想要说什么可一声哎呦后没了动静。

“嫂子,你就拿着吧,平时您也没少帮我们,这点猎物就算我们的谢礼,再说要不是当年您救了我俩,我们也活不到现在,这点东西算什么。”那草纹衣姑娘在落雨身后一边清点猎物一边说道,她没有转身因为他知道他不用转身只要说这句话就好。

果然他说完这句话后,花语像很不情愿的把那羊收回了身后“既然,依云妹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收着了。”

“呵呵,落雨才12岁就那么厉害了,那要再长大些,肯定是不得了的荒原勇士啊,到时进个大部族,建了军功,得个法门,或许可以做修士呢。到时组个自己的小部落我去给你做亲卫,哈哈。”炎严笑道,拍拍落雨的肩膀,很是亲昵的样子。

“谢谢炎大哥”落雨道个谢,依然是那笑的动作,那炎严见这笑,一时有点别扭,收回手僵笑着立在那。

落雨不去管炎严转头问依云道“依云姐,黑球去哪了。”

“那家伙报完信就跑到我家去了,现在正躺在那方水池里呢。”说话的不是依云,是哪中年妇人,那水池在他家里,所以那黑球的行踪他知道。

“哦,胡杨嫂抱歉呢,这家伙又祸害你家水池。”落雨赶紧赔罪,那水池是巨石上一个天然坑洼,上面有一方泉眼,泉水汇在里面清凉甘甜,因为炎严家来的早就把帐篷建在了上面,取水方便,而且可以调节室温,很是不错。后来皮鲁和落雨家来了后也是喝泉里的水,炎严也很是慷慨,任他们取用。

但是夏季太热,那黑球就会偷偷在里面泡澡来降温,污了池水,大家只好在泉眼处直接取水,泉眼流量又不是很大,所以造成了很大的不便。但因为落雨的关系大家也隐忍着,没有怎么着它,但实际上也真拿它没有什么办法。

落雨一边陪罪一边从那堆猎物里又拿出一只红狐给胡杨,那胡杨本来推迟,可这红狐皮毛鲜亮,是做衣领的好材料,他也很是心动,最后收下了。

一干人各回自己的帐篷。

落雨和依云进了同一间帐篷。

帐篷内摆设很是简陋,毕竟他们远离部族而居。器具的获得不是很方便,但是该有的东西却不缺少,一张胡杨木的及膝矮桌子上面放着古铜色金属的杯杯盏盏,几张矮矮的椅子摆在四周,地上铺着结成的大块兽皮,很是柔软,另外两块平坦的青石作为床摆在最里面,因为夏天天气很热,所以皮质铺盖都叠好放在一边,不过在一个铺盖的上面竟然放着一个很是精致的铜镜和一把梳子,这应该是那依云姑娘的床了。

现在,依云正把那些猎物一件件放到帐篷里没有铺兽皮的地方,分门别类,那件剥皮做衣,那件卖了换些东西,那件留下吃肉,一件件井井有条,而落雨正托着腮帮子盘腿坐在矮桌前,看着依云劳作。

“依云姐,那红狐我本来想给你做围脖呢?现在被我给了胡杨嫂子,你不怪我吧?”落雨爬到依云身旁抱歉的说道。

“哦,我说怎么会猎只红狐呢?我一句玩笑话,你当真了啊。”依云坐到兽皮上转过身微笑着看着落雨,心中很是温暖。

“恩恩,依云姐想要什么我都会去取的。”落雨认真的点着头,向前靠了靠靠在依云背上脸上的微笑像花儿绽放,这,才是属于孩子的笑,那笑里透出来深深的依恋“依云姐,是唯一不会抛弃我的人。我要对依云姐好”

“你这小子,什么好不好的?”依云有些羞涩,以往他不会这样,但是今天早上胡杨嫂给他说了一些事情让他的心里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看这依云虽是一副大人做派,但实际上也只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在这荒原里因为与人沟通的机会少,所以一些事情也知道的晚些,但他已这个年纪,一些事情自己不提,身旁的人也会提起,就像早上胡杨嫂就提起他与落雨的事情,说是不是要为他准备件新花纹的衣服。

荒原里,男女结合比较不易,能遇到就是缘,这年龄的差距只要不是非常巨大就不是什么问题,况且荒原男孩七八岁娶亲也是常有之事。

依云与落雨居于一室,且年龄也合适,但是却没有拜过上天,没有名分总是不妥,所以胡杨嫂就不经操心起来。

但落雨不知道这些,他还以为是自己把红狐给了胡杨嫂惹得依云不高兴了连忙向前靠了靠说道“依云姐,不是我不想留那红狐的,只是听黑球又去水池捣乱,我怕他们恼怒他,就想送些东西,可你也知道他家什么也不缺,只有这红狐还能送,所以我就送了去,当时就想这黑球了,没想别的。你放心下次我再抓只更好的给你”

落雨急急说着,抓耳挠腮的很不自在生怕错了什么。

依云见他这样噗嗤一笑点了点他的头

“傻小子,姐没生气,东西没了就没了呗,我也知道黑球救过你的命,要不是当初他喂你吃食,就没有咱俩见面的机会了,我也是感谢他的”依云说道看看放心下来的落雨脸上的笑容,想想他对那皮鲁等人那所谓的笑,心中突然涌上一种心疼,他摸摸落雨的头说道“落雨,姐姐把你这些东西处理下,要不天黑了太暗不好看清,你去把黑球叫回来,一会咱们吃饭啦。”

落雨开心的点点头,应了一声跑出帐去。

依云看看那依然摇动的帐布,心道说是姐其实他是拿我做母亲了,这衣服又怎么换呢?那纹耀,我这样的人配的上吗?他叹息一声继续劳作。

天色渐暗,一些明星已经早早的露了出来,月还未升,夕阳还有些余晖,巨石前的空地上,落雨站定,气沉丹田,向着空旷的荒原呼喊着“黑球,吃饭啦。”

声音随着晚风吹向远方,在那夕阳的方向一个黑影出现向这里快速移动,慢慢近了。

落雨看着那黑影,面上渐渐有了疑惑之色,那黑影很熟悉,可是为什么他身上会有闪光呢?

黑影终于来到了近前,在消失在一片高草下后,又忽的从落雨身旁的草丛中窜出,扑到落雨身上,却是一只毛发茂密乌黑闪亮,成年土狗大小,长相如狮似虎的动物。

“别闹,黑球,让我看看你身上什么发亮。”落雨扒下黑球的前腿把它摁在地上看那毛发间发光的东西。

“咦,是萤火虫。”那黑球茂密的毛发间,一只只小小的萤火虫在里面挣扎着,这黑球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毛发结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笼子,那里面关了很多萤火虫,闪闪发光。

落雨一时来了兴致在哪摆弄不已,过会想起来家里的依云,想想他应该也喜欢这些东西,拍拍黑球让他带着去寻那萤火虫聚集的地方,他要去多抓一些来给依云照明。

黑球带着落雨一路狂奔,来到一处小河流处。

天已黑,月已升。

月光倒映在水面波光粼粼,那岸边的水草随风摇曳沙沙而鸣。

但是这里哪有什么荧光。

落雨看看黑球,那黑球摆摆头忽的向一旁的枯草上扑去,顿时像绽放了一树莹花,成片的荧光闪烁飞出,煞是好看。

落雨雀跃而起,手舞足蹈的追逐那些荧光,而黑球就在他身后跟着,时不时身上的毛发伸长包裹一群荧光而回。

那萤火虫受了惊吓,胡乱飞舞,有的越飞越远,向着月亮飞去,落雨抬眼看去,却像天空多出了很多星星,一时看得痴了。

实际上在高天之上却是多出了一颗星星,这星是一艘星船,散发着柔光向着荒都行去。

而月光下一群劲装男子,驱马缓行,他们身后跟着一个个狼狈的男女,一个个破衣烂衫,哀叫不已。这些劲装男子是那些部族打草而回的队伍,身后跟的那些就是他们的战利品,那些散落在荒原里的荒人。

就像落雨在抓虫而他们在抓人,乱世为腐叶,人如莹虫,腐草为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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