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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有日记的日子

许天伟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写出一篇日记居然涉及到结婚离婚,涉及到女儿等一系列有关教育的言论,他感到新奇,又有些无奈,现在的事怎能是这种看法呢,可是不这样看还有其他看法吗?许天伟感到了写日记也是一种消遣,既然如此写下去吧,有第一篇就会有第二篇第三篇第四篇,只要喜欢写下去又何妨呢。何况作为书法家,写出一篇日记并不是难事。

连续不断写出日记,连续不断写出自己的感受,妻子见了忽然产生一种想法,这也是一种沟通方式。妻子说:“你写吧我支持你,不过你写我也写,咱们看看谁写得深刻,谁写得诚心诚意……”许天伟说:“好吧,一个月一交流……”

从这一天开始,夫妻俩开始写日记,以前的吵架替代为写作,每天一到晚上夫妻俩争先恐后看电电视,现在夫妻俩争先恐后写日记,有时不会的字还能互相问一下,经常是妻子问的字多,许天伟问的字少,妻子渐渐知道自己与丈夫文化上有差异。可是她不说,暗中努力,丈夫写出三百字,她非写出五百字,总比丈夫多写出一二百字,算是超出丈夫。

有日记的日子里,夫妻俩吵架的时候少,写作的时候多,每当这时,齐齐坐在角落,看看爸爸,看看妈妈,左右为难,齐齐不知跟谁说话了。以前爸爸跟妈妈吵架,她可以凶狠地叫喊:“不要吵了,烦死了……”现在她不说话了,也不叫喊了,她担心影响爸爸和妈妈写日记,影响他们的和平共处。说也奇怪,夫妻写日记影响孩子写,齐齐有时也写,可是写不出来,只好眼巴巴看着爸爸妈妈写。有时,齐齐把爸爸写出的日记念给妈妈听,又把妈妈写出的日记念给爸爸听。

夫妻听后都有夸奖,爸爸说:“你妈妈写的好,有文笔……”妈妈说:“还是你爸爸写的好,有艺术细胞……”

齐齐就在爸爸妈妈夸奖下说:“爸爸妈妈写得都好……”许天伟趁机对齐齐说:“爸爸妈妈写日记,你干什么呀?是不是也写出几个字让我们看看……”妻子也随声附和:“你爸爸说的对,我们写日记你怎能不写呢?从明天开始我们写时你也要写……”齐齐摇头说:“写日记是你们大人的事,与我们小孩子没关系,我看我还是当观察员吧……”

许天伟对妻子说:“女儿就是我们的捣蛋鬼,不写就不写吧,我们写出来就行了……”妻子说:“我们写她不写不好吧,又不是写不出来,即使写不出来说出来也行啊……”齐齐说:“妈妈原谅我吧,是不是想打击报复呀?”

齐齐上纲上线,夫妻不说话了,惟恐她有什么招术,他们现在最怕女儿用计了。

有一天,齐齐看完爸爸妈妈的日记突然尖叫起来:“哎呀,是谁抄袭谁呀?怎么回事,标题都一样?”

许天伟看了一下,妻子的标题是有日记的日子,而自己也有一篇有日记的日子,真的是两篇日记标题一样。内容会不会一样呢?许天伟看妻子的日记,她是这样开头的:“我一直以为人生是宝贵的,可是忽然发现这种说法是不对的,人有时对生命并不在意,在意的是钱财,是工作,是权力,是自尊心,男人如此,女人也不例外,生命到底是不是宝贵呢?对于这种问题我的回答是,又不是,说生命是宝贵的说明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可是对其他来说生命可有可无。生命是什么,没有人说得清,可是我感到生命就是一种运动,对一个人来说有生命未必有运动,而有运动未必有生命。我们经常说珍惜生命,可是我们不知道什么是生命,每当我们看到生命与财产联系到一起时,生命似乎不是生命了,只是财产……”

许天伟感到这种稿子不是妻子写的,可是是谁帮妻子写的呢,在妻子背后到底有多少人帮助妻子写日记呢?许天伟没有看完就猜出妻子写出这日记时可能想到了什么,是生命与财产的分离吗?他看到了妻子的担心,同时产生一丝忧郁,妻子说的没错,现在的人并不珍惜生命,他们只珍惜财产,而生命与财产合到一起时,人的思想观念又是如何?

其实,许天伟不知道,此时,妻子也在看他的这篇日记,他是这样开头的:“我们生命并不宝贵,因为我们没有享受到生命在于运动的时刻,看外表好象我们对生命是重视的,实际上我们距离真正生命很遥远,我真担心有一天世界上所有生命都消失后我们的生命还存在世上,到时我们看不见所有生命,只看见自己的生命,这种日子谁受得了。生命对家庭是什么样,为什么所有家庭成员对生命并不重视,直到有一天生命突然消失时才恍然大悟,错怪了生命……”

两篇日记就这样对比着,妻子以为丈夫写得真实自然,丈夫以为妻子写得纯洁哲理,两篇日记却有相同结果。在这种时刻,能够把自己的心写出来实在是一种得意的事,许天伟做到了,妻子做到了,只有女儿小齐齐没做到。她每天观察爸爸观察妈妈,就是为了今天有一种担当,她知道爸爸和妈妈为什么写日记,也知道他们写出的日记有什么用。

一篇日记居然写出婚前婚后的感情变化,这对夫妻来说真的是一大收获,许天伟不想对妻子说东道西,可是妻子在日记里有时点他一下,似乎哪个地方没弄明白,在日记里要写出明白。渐渐地,许天伟感到有日记的日子挺好的,怎么忽然间就多了一份关心,多了一份关爱,少了一份争吵,看来这种日记还需要写下去,夫妻之间利用工作之便谈情说爱,夫妻之间利用日记也可以谈天说地,这不正是许天伟想追求的那种生活方式吗?可惜寻找这些年今天才算找到了,幸而不算晚。

其实一个男人说什么,或写出什么,对于女人来说是重要的,越是想关心的人越是重要,不能关心的无关紧要,这就是人的感情世界。夫妻之间的感情世界,有时就是互相交错的,彼此之间诚心诚意,生命也是诚心诚意的。

有一天,妻子对许天伟说:“你的确日记本呢,我们该交流了……”许天伟说:“是的我们应当交流了……”妻子说:“你说是你写的好还是我写的好?”许天伟说:“这个得问女儿她说谁写的好就是谁写的好……”妻子说:“女儿不一定说真话……”许天伟说:“可是女儿也不一定说假话……”何去何从,夫妻之间盼望着,希望女儿说真话。

齐齐照样读着爸爸的日记,同时读着妈妈的日记,不同日记有不同的心声,相同的日记本也有不同的心声,齐齐似乎读出了什么,可是她看不懂,有时对于爸爸写出的日记迷惑不解,对妈妈写出的日记感到别出心裁。看来好与不好各有所需,齐齐毕竟是小孩子,对爸爸的说爸爸好,对妈妈的说妈妈好,谁也不得罪,可是到底谁写的好她也迷惑不解。

为了写日记,许天伟每天都把自己的时间安排满满的,除了上班外就是在家写日记,有时还要写字,求书法的人仍是络绎不绝。有一天,一位朋友来家求字,许天伟按照常平时规矩收了费,可是被妻子退了回去。妻子说:“他的字随随便便不能总收费,你们的的钱也不容易,还是不收了,如果想给下次吧……”朋友奇怪,太阳从西面出来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妻子有这种想法。朋友对许天伟说:“你妻子现在进步了,你们的日子肯定会比以前好……”许天伟说:“当然……”

听说写字不收费了,很多朋友们来家求字,许天伟又忙不过来了,每天应接不暇。妻子嘱咐:“写字别忘记写日记……”许天伟乐在其中地说:“怎么能忘记写日记呢,这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有你在我就写日记……”妻子严厉批评他这种想法,妻子说:“有我在没我在都要写日记,把你写出的日记存下来,有朝一日我们给出版,你看如何……”

许天伟说:“我们只是写日记怎能出版呢,我们又不是作家……”妻子说:“你写字写日记都是艺术品,能出版也是艺术品,当作家有什么难的,写出日记就是一种艺术,写吧,我们共同写出我们的天地,写出我们共同的理想……”

妻子的话突然有了哲理,许天伟感到自己愧疚了,怪不得妻子写得有哲理,原来妻子每天必须读一本书,或一星期必须读一本书。说读书,许天伟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妻子读书多,妻子读的书是他的几倍,而他读的书除了书法作品的书外没有其他,因此他第一次感受到妻子的日记有文彩,比自己写的好。可是女儿总是说爸爸写的好,可能是在表扬自己吧。

女儿为什么要表扬自己呢,当爸爸的不知道,可是当妈妈的能不知道吗?又到了交流日记时刻,妻子对许天伟说:“你知道女儿为什么总说你写的好吗?”许天伟说:“不知道,可能是为了鼓励我吧,咱们的女儿就是有心眼……”

家里有两个宝,一个是妻子,一个是女儿,许天伟感叹有日记的日子就是好,帮他救回了家庭。可是能持久吗?他是没有这种能力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妻子愉快,让女儿愉快,同时也要让她们安全,在现实社会人安全是最重要的。

其实现阶段,许天伟最关心的是女儿,自从上次齐齐以跳楼方式威胁他们夫妻后,他再也不敢随随便便刺激女儿了,妻子也不例外,从中吸取教训,女儿是他们的命根子,如果女儿出了问题他们不是失败的人生吗?写日记让女儿看到了希望,也让夫妻之间得到了陶冶情操的机会,当夫妻之间晚上做事时,妻子总是撒骄地说:“你省省吧,还有女儿呢……”

是的,女儿一天比一天大了,夫妻一天比一天把注意力集中在女儿身上,所有的注意事项都安排好了,就欠替女儿了。有一天妻子问许天伟:“日记准备写多久?”许天伟说:“起码写到女儿上学吧,只要她上了学我们就会时来运转,到时再决定吧……”妻子说:“我看你还是坚持下来好,我们不是说好了出版吗,就算送女儿的一个礼物……”

为了女儿,妻子提出来什么条件许天伟都会答应,即使达不到他也要答应,他相信有一天他会达到目的。然而他也怀疑日记的作用,靠写日记维持的感情能坚持多久,靠写日记来沟通夫妻彼此之间的感情可能是不现实的,许天伟想来想去还是想与妻子谈一次。现在妻子谈到了这个问题,他就顺水推舟说说自己的想法,他说:“写日记浪费时间,可是不写又舍不得了,你说我们坚持这样久了为什么不能坚持下去呢,何况我们的女儿对我们写出的日记还是要检查的……”

妻子说:“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女儿为什么对我们的事这样敏感,她在背后学到了什么,是不是我们的家长教会她干什么,我说不明白,总是感到这里面有秘密……”许天伟说:“既然是有秘密我们慢慢调查吧,我相信女儿的变化不只是跟我们有关,可能跟其他人也有关,比如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大姑大婶,还有亲戚,总而言之,我们慢慢查吧……”

妻子的怀疑是对的,每当齐齐回家时,爷爷都要装腔作势问她这个问她那个,尤其是问她爸爸好还是妈妈好时,更显而易见,如果齐齐说爸爸不好爷爷不高兴,如果说妈妈不好姥姥不高兴,在这一家人中齐齐感到了一种负担。老人带给孩子的负担,可能没有人认识到,可是这种负担是实实在在的,齐齐感受到了,许天伟和妻子也感受到了,下一步他们就要展开调查了。是孩子对不起老人,还是老人对不起孩子,在这种年月,孩子与老人似乎隔着一道汹涌澎湃的激流。

当许天伟感到孩子跟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学坏时,他不知是吃惊还是震撼,家里的人谁都可以教孩子,可是总不能教孩子跳楼吧,为什么孩子会有这种举动,是哪个姑教的,又是哪个舅说的,还是哪个叔说的,哪个亲戚说的并不重要,关键在于孩子学到了什么,这种生活方式让夫妻俩感到头痛,他们说不能说,只能是闷在心里不说,随时随地担心。

实际上,现在的夫妻生活已经算是很好了,妻子不吵了,许天伟也不闹了,不同的是女儿对他们一直在观察。女儿为什么会这样,她是跟谁学的,许天伟怀疑,妻子也怀疑,可是怀疑又不能说,如果说明白了可能会跟谁吵架,矛盾激化又是争夺战。现在他们不想吵了,只想休战,吵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休战也不能解决问题,但是可能会让人修炼一下。

这一段日子,夫妻很满足,每天写着日记由女儿把关,一个小大人一样的老师念着他们写出的日记,不时地议论几句,说些只有评论家才有的哲理。有时惊得妻子看着许天伟问:“是你都教的吗?”许天伟摇头:“我哪敢教她这个……”

其实谁也没有想到,齐齐是聪明能干的神童,她的年纪小,可是思想观念不小,加上每天玩电脑,上网,学到的比夫妻教她的还要多。只是许天伟和妻子没想到孩子是神童,仍旧每天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应付,害怕惹事生非。

其实有一件事最能说明问题,每天齐齐拿到爸爸妈妈写出的日记时,她第一眼便看标题,有时谁的标题吸引她就看谁的,这已经成为许天伟的一种习惯,每当看见女儿这种眼光时他马上心领神会对妻子挤眼睛,示意她认真对待。其实夫妻俩从女儿身上看出端倪来了,齐齐不是其他小孩子恶作剧,她有自己的评判标准,今天说爸爸写的好,明天说妈妈写得好。

妻子问齐齐:“到底谁写的好?”齐齐便装聋作哑,或者说都好,许天伟便嘲笑女儿是墙头草,哪边有风往哪边跑。可是聪明能干的齐齐并不怕,她对许天伟说:“爸爸说的实在,妈妈说的优美,写文章就是要优美……”显而易见,齐齐还是说妈妈写的好,对此许天伟不以为然,女儿说的毕竟是女儿说的,实际上他和妻子谁写的好都可以,只要女儿满意。

在女儿和评价中,日子不知不觉又过去一半了,许天伟仍旧每天接待来家求字的朋友们,有时偶一为之收点小费,看到他收费时,朋友们嘲弄他:“许大官人看你每天有收入比我们强多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你就有一座小洋楼了……”

许天伟说:“没这严重吧,我偶一为之,并不长久,何况我妻子管着我呢……”提到妻子,朋友们自然而然想收费时的情况,现在不是比过去好多了,还有什么不知足呢?许天伟对朋友们说:“你们不能总旧调重弹,否则以后如何相处?”朋友说:“可不是咋地,我们以前是吃过苦头的,现在我们不想吃苦头了,还是按嫂子的意思办吧……”

许天伟当然知道朋友们的意思,象征性收点费,再象征性吃点饭喝点酒,小日子就在象征性中度过了。

最让人刮目相看的是,许天伟搞书法展,可能有的朋友知道后都来捧场,只有妻子没有来,朋友们以为她不能来了,就悄无声息地安排吃饭,谁知妻子来了能他们饭安排好了,就在最大宾馆餐厅,好家伙,不安排就是不安排,一安排就是宾馆餐厅,此举让朋友们刮目相看,连许天伟都说:“没想到妻子会这种安排实在出乎意料,还是妻子想的周到……”

在书法作品展览厅里,前来参观者络绎不绝,电视台记者也纷至沓来,为书展喝彩。看到苍劲有力的书法作品,朋友们高声赞叹不已,有的人非要拉着许天伟拍照,还说是与名人合影,弄得许天伟心里不是滋味,毕竟这种场合太少了。

一个男人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一个女人在男人得到满足情况下也得到满足,连他们的小女儿齐齐也在一阵欢声笑语中得到满足,她左手拉着妈妈,右手拉着爸爸,而她站在中央钻来钻去,一片欢欢喜喜,一阵掌声雷动。

“爸爸,你靠近我,我要拍照了……”小齐齐看着爸爸笑逐颜开,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妈你也靠近我,要拍照了……”

看见这种场面,记者们一阵拍照,一家人幸福的气氛拍摄成片。电视台节目主持人拉着小齐齐的手说:“我要给小齐齐来一个专访,让全市小孩子都有幸见到这种场合,尤其是马上就是六一国际儿童节了,小孩子代表着幸福……”

可能是想到了自己的童年,许天伟对节目主持人说:“现在的孩子的确幸福,我小时就是吃苦头,没幸福……”节目主持人说:“你小时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什么时候,年月不同了幸福也不同了……”就在这时小齐齐说话了:“阿姨说的不对,过去有过去的幸存者福,现在有现在的幸福,过去的幸福跟现在的幸福是不一样的……”

就在节目主持人为小齐齐准备专题时,不料发生了意外,小齐齐忽然踩到一块砖上摔了一个大跟头,这下摔得不轻,鼻青脸肿,疼得小齐齐直哭。这下坏了,许天伟突然发火斥责妻子:“你是怎么看的孩子,你这不是失职吗?”妻子也不顾情面地说:“我失什么职,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难道你没一点责任吗?”许天伟愤愤不平:“我有什么责任?”

妻子反戈一击:“你没责任难道我有责任吗?”所有人一愣,刚刚好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瞬间不见了,吵架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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