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进来的时候,屋子里黑漆漆的,没点灯。
待豆大的烛火燃起来的时候,整个儿屋子都被灯光映成了昏黄色,寒梅罩上灯罩,转身,才发现床上坐着一个人。
“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坐在这里!”寒梅抚抚胸口,皱眉走近道,“也不点灯,你要吓死我了!”
“寒梅姐!”洛儿回过神,脸上专注的表情开始融化,化为暖暖的笑容,“刚才在想事情啊!想着想着天就黑了!都没有注意到你进来!”
寒梅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洛儿的鬓角,佯怒道:“死丫头,这么说,你又没吃饭了?”
话刚毕,就听到洛儿的肚子“咕”的一声,唱起了歌。
洛儿扁扁嘴,这才想起来,自己除了早上吃了一小碗粥,居然中午晚上都没吃东西了!
“我就知道!”寒梅嘿嘿笑,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在洛儿身边的床上坐了下来,伸手往怀里摸,摸出个小油纸包,递了过来,“看我给你买了什么!这是华老头儿炸的油糕!全长安大小酒馆多的是,要说好吃的油糕,也就华老头炸的好!快吃吧!”
“恩!”洛儿接过来,心里暖暖的,入手的油糕还有些热,估计是寒梅贴身放着的缘故。
洛儿有点责怪自己,白天的时候,还曾怀疑过寒梅,自己真是该打!
洛儿把油糕掰成两半,递了过去:“你出去一整天,应该也没吃吧,一起吃,一人一半!”
“我?”寒梅推了回来,摇摇头,笑道,“今天跟着三夫人的人一起去买的东西,林管事高兴,请我们去月华坊吃的饭,吃的可好呢!”
寒梅兴致勃勃地说着吃的有多好,洛儿在一旁听着,忽的想到了什么,似随口般地问道:“寒梅姐,这次醒来,我忘了不少事情,我记得咱们府里不少下人们也是认定了主子的,厨房的王老五,跟哪个主子比较近?”
寒梅一怔,眉头拧了个疙瘩:“怎么,他今日为难你了?”
“没有,”洛儿摇摇头,不提白天的事,“我在想我之前是不是得罪了几位夫人,以后分清了阵营,也免得再犯错误。”
“咱们做奴婢的,不管是跟了哪位主子,府里的主子们可是一个都不能得罪的,你之前也是太张扬了,现在能谨慎些,真是好事,”寒梅笑了笑,继续道,“大夫人最了解老爷的口味,平时家宴之类的也是大夫人着人安排,所以厨房这边,基本都是大夫人的人,不过,”寒梅顿了顿,“王老五是有名的墙头草,每个定性,这几年三夫人受宠,他倒是和三夫人走的很近。”
“哦,这样啊,”洛儿点点头,将咬在口中的油饼咽下肚子。
“不过王老五为人可不怎么好,贪财又心地狭窄,现在仗着三夫人撑腰,你可别去惹他。”
“恩,”洛儿点点头,心道人我不犯人,人家倒是欺负到头上了。
看寒梅担心的模样,洛儿笑了笑,把心里的事放到一边,起了个话题:“寒梅姐今日怎么跟着三夫人去买东西了?”
“老爷不在,老爷这边的下人们就闲着,三夫人那边人手不够,就把我叫过去帮忙了,”说到这儿,寒梅忽然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道,“你可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三夫人要去买东西?”顿了顿,又补充道,“听说大夫人和二夫人也都私下准备着,准备了不少好东西,你可知道为什么?”
洛儿本没有多大兴趣,见寒梅兴致勃勃,不忍打断,便顺着她的话摇了摇头。
“为什么?”
寒梅得意地拢了拢额前的刘海,幽幽道:“洛老爷的妹妹,就是当今圣上的月贵妃,下个月终要回府探亲,月妃娘娘出嫁二十年了,这才是第三次回府呢!”
“哦,”洛儿埋头啃油糕,暗道这就是让洛家成为名门望族的那个女人呢!
“你怎么都不好奇!”寒梅不满地推了把洛儿,嘟囔道,“月妃娘娘回府,多风光的事情,咱们做下人的也能风光一回,你怎么都不高兴一下!”
“高兴高兴!”洛儿咽下嘴里的食物,反过去推搡寒梅,笑眯眯道,“那你出去,是跟着三夫人准备礼物了?都买了些什么好东西?”
寒梅心满意足地清清嗓子:“三夫人得了消息后,上个月就差人去搜罗宝贝,这次啊,去收了这么大一个珊瑚!特别漂亮呢!”寒梅展臂一比划,比划出一个一米四五的长度,“那红色,别提多美了!”
“恩恩,一定很美,”洛儿附和道,“这番准备,若是讨了月贵妃的欢心,肯定会被老爷夸奖的吧!”
“那自然,”寒梅点头,仰面躺在了床上,“听林管事说,大夫人最近也在搜罗奇珍异宝,二夫人似乎也在努着劲儿,薛管家应老爷的命令去请了长安城最好的乐伶,等到下个月,府里肯定热闹了!”
“羡慕吧!”洛儿转头看看躺在床上的寒梅,调皮地挠了挠她,惹得寒梅连连求饶,“羡慕的话,你也找个好人家嫁了,以后让你的夫君给你买那么大的珊瑚!”
洛儿拉了长音,说的夸张。
没成想,寒梅却忽的不笑了,坐起了身子,表情有点僵。
“不跟你说了,我有些累,先去睡了。”
说罢,走到另一张床上,钻进了帐子。
洛儿有点莫名,暗道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轻唤了两声,寒梅的帐子里只见一个蜷缩的背影,模模糊糊的,不见有什么动作,似乎真的睡着了。
洛儿吹了灯,也躺了下来,这偏房是给主子的贴身丫鬟们准备的,洛儿和寒梅一间,在这府里的待遇算是很不错了。
月光透过窗子,撒在床上,熟悉了黑暗的眼睛,倒觉得这月光有些明亮了。
一夜无话。
天亮的时候,洛儿睁开眼,便被窗子里钻进的阳光晃了眼睛。
寒梅的床上,帐子整理的整整齐齐,床铺也整的很干净,早没了寒梅的身影,想是已经出去干活了。
洛儿坐起来,整好衣裳,正收拾着床铺,就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洛儿!洛儿!”
洛儿走到门边,拉开门,见是一个家丁,看衣裳,应该是东厨那边的伙计。
“怎么了?有事么?”洛儿看着对方急匆匆的样子,忽的想起这正是昨天报菜名的那家丁,洛儿记得,这家丁叫景宣。
“你去看看吧!寒梅跟三夫人手下的丫鬟春雪打起来了!”景宣急道,“经过昨天那事,我就觉得你最有办法!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洛儿大惊,立刻锁上身后的房门,跟着景宣往东厨那边赶去。
还没到东厨,就听到那边一阵喧哗,洛儿快跑了几步,绕过东厨前的拱门,一眼就看见寒梅气鼓鼓地站在那边,孤零零的,而另一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同样黄衣裳的丫鬟也气鼓鼓地盯着寒梅,想必便是春雪了。
春雪这边,两个丫鬟站在她身边,更显得寒梅孤立无援了。
东厨的人走了七七八八,看热闹的也只有王老五一个,胖胖的身子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油光光的脸上带着笑意,也不说话,完全是个观众。
“寒梅姐!”洛儿快步跑过去,一路赶的急,此时已经气喘吁吁。
“呦!洛儿来啦!嘿嘿,”王老五笑嘻嘻地站起来,瞅一眼春雪那边的三人,挑眉道,“洛儿都来了!你们几个丫头还不快走!小心被毒死了都不知道啊!”
洛儿干脆无视王老五带刺的话,走到寒梅身边,脸色越来越差。
寒梅脸上红通通的,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五指分明。
“王老五!你什么意思?”春雪不爽了,似乎没听出王老五话里的含义,“你是说我们还怕了这个贱人不成?”
“你说谁是贱人!”寒梅愤愤道,“嘴巴里放干净些!别出门丢主子的人!”
“丢人的应该是洛儿吧!”春雪冷哼道,忽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对了,还有你!你也没做什么光彩的事!”
身后两人附和地笑,景宣自来了就站在寒梅身边,一脸的担忧,确是一副想扶又不敢扶的样子。
春雪身后的丫头一眼瞅见景宣,咯咯地笑了出来:“景宣,你不会是想和他们搅在一起吧!虽然说你只是洛府的低等家丁,可也没必要找这种没皮没脸的烂女人啊!”
话没说完,洛儿已经冲了过去,一巴掌扇在了那丫鬟的脸上。
那几人完全没有防备,这一巴掌,直把在场的人都打得愣住了。
“贱人!你打我!”那丫头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不敢置信。
“你既然说我是贱人了,那贱人什么不敢做?”洛儿冷笑一声,反手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次,那丫鬟有了准备,毕竟春雪这边三个人,洛儿又不是什么女中豪杰,穿越来的这具身子虽不是太弱,却也不怎么有力。自然打不过,这片刻,寒梅也扑了过来,狠狠扯住了春雪的头发,五个人扭做一团,打得很是狼狈。
王老五兴趣盎然,一旁美滋滋地看着这边一群女子打架,目光扫到一旁站着的,畏畏缩缩的景宣,忽然冷哼一声,“呸”了口吐沫在地上。
“连个娘们都不如!”
景宣低着头,握紧了拳头,终于,又松开了。
“你们几个在做什么!”一声怒喝,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齐齐停手,向拱门看去,就见王老五已经迎了上去,谄媚道:“张总管,这次,可不关我的事!”
“成何体统!”薛管家目光在站成一排的五个丫鬟身上扫过。
洛儿只觉得脸疼的厉害,不知道被扭了挠了多少次,用余光瞥一眼一旁站着的春雪,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春雪的头发乱成一团,盘好的发被拽开,毛毛躁躁地贴在脸上,脸上红红肿肿,领口也被扯开,一只眼睛还成了熊猫,总之,狼狈不堪。
左手边的寒梅忙拽了下洛儿的手,洛儿赶紧闭嘴,薛管家冷冽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
“笑什么!”薛管家冷冷道,“洛儿,又是你!”
“薛管家,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春雪的一个同伙,此时的造型跟春雪差不了多少,捂脸哭哭啼啼道:“您也知道,三夫人最心疼我们下人们了,这两个贱人把我们搞成这样,我们可…呜呜。”
洛儿一阵恶心:三个打两个,你还好意思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