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只要闭上眼睛就能轻易的看见小诗鲜活的笑脸,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母亲一脸麻木,仿若灵魂已经随着小诗离去。唯有他,一直清醒的记着小诗紧闭双眸惨白的样子,再也无法启唇唤他一声“哥哥”。
他一直都知道那天会来,可是没料到居然这么快就到了。忽然间的失去,就好像一颗心脏不知道该安放在哪里比较安全,没有了骨架作为支撑,空荡荡的只有一小点的经脉,血肉撕扯着,一不小心就会崩溃,将心摔得面目全非。
真的很痛苦,没有什么比失去亲人更加痛苦的了。怎么办,没有一点理智,甚至开始了想要逃离。可是,该逃到哪里去呢?
酒吧也没剩几天就要关门了,在静吧区唐博站在吧台里面,盯着那些擦得亮闪闪的玻璃杯发呆。静吧没有像之前负责的那个区域一般充满着激情与喧闹,来这里的朋友都只是喝喝酒,聊聊天,交谈声也不大。那轻音乐在很大程度上陶冶着他们的情操,白天的浮躁就这样在音乐声中沉淀下来。
唐博的眼睛很涩,很疼。眨巴几下,眼泪竟这样就落了下来。他垂首,嗤笑着自己的无用,连最亲爱的妹妹都救不回,还在这里丢人现眼。小诗,有时候想想你真的很可恶,留下哥哥一个人面对这些,这些道不清说不明的苦楚。
如果,他也能消失就好了。
用手背若无其事的拭去泪水,抬头那些不同人的脸庞、神情、动作全部如数撞进眼眸里。他们在干什么,喝着酒是不是心里也在苦闷着?尽管笑着,内心是不是在嚎啕大哭着?而本就一脸落寞的人,是不是就已经不能再承受生命的负重了?
啊,原来身边的人都是这样的。生活哪有那么多轻松和欢笑,电影里的喜剧也总是带着泪点,否则也无法让观众产生共鸣。悲伤一点,再悲伤一点,是不是到头来能得到更大的转机?唐博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眼里充斥着血丝,看见的只有人间悲剧。
“唐博?”
小心翼翼的叫唤声在唐博的耳边转了个圈,然后才钻入了他的耳朵。他木木的扭头,惊愕的眼睛里竟然看见了从未出现在酒吧里的人。但是,这样的惊愕只出现了一秒钟。现在这种时刻,除非小诗出现,否则唐博根本不会表现多余的表情。“凌灵,你怎么来了?”
似乎是太久没听到唐博说话,也知道在他身上遭受了怎样的悲惨,汤凌灵居然觉得自己鼻子酸酸的。尤其是见到唐博居然还坚持来兼职,脸上的神情分明是只要一句淡薄的话就能击溃的绝望后,她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悲苦。
利用心情创作出来的轻音乐,每个旋律都像是在心尖上行走,更是轻而易举的触动你内心的脆弱,然后一点点的慢慢渗透到内层,窥看你最深处掩藏的秘密。而后,逼得那层情绪露骨的显现在眼眸中。
于是,在彼此的眼中,你能看见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汤凌灵绕过吧台,走进了内侧。不知道怎么的,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了起来,似乎不这样做,眼前的唐博就会崩溃。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鼓鼓的信封,犹豫着拉过唐博的右手,然后将信封轻放到他的手心。
“呵。”唐博无语轻笑,那笑意像是快要哭出来。可是,他没有。那脆弱硬生生的压到了脚底,最卑贱的地方。
“唐博,不要多想。”汤凌灵没有办法,也想不出办法安慰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大,比自己优秀,比自己坚强的男孩子。只能用心真诚的说,“我们都会遇到挫折和不幸,不要孤军奋战好么?我知道,我的力量太薄弱,但是无论如何我都站在唐博这边。”
看着平时这个大大咧咧,有些冒失的女孩子说出这样正经的话。唐博的内心虽感动,可是手心那信封像是攒动的火苗,让他疼痛,又让他想要抓住。现在的他几乎没了坚持下去的理由,那些骄傲和自尊是只有成功的人才配得上拥有的吧。
汤凌灵站在那里看着唐博的表情,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发愣。很害怕,他会甩掉那信封,很害怕,他会不接受。是,本来知道唐博事情的只有汤凌灵,似乎唐博把她当成了知己,某个夜晚竟然哽咽着给她打了这样的一个电话。那电话里有关生死的内容一下子驱赶了汤凌灵浓浓的睡意,等到挂断电话,汤凌灵哭得很厉害。
而今,她交给唐博的信封里有着她存了一年半的两万块,加上父母给的一些零花,总共就三万块钱,不能支撑很久,但是可以救济一段时间。说她自作主张也好,说她任性妄为也罢,因为她知道,如果只说是她捐的钱,唐博是必然会拒绝的。所以,她一直说是全班同学捐得款。
“求求你,千万不要说‘不要’。”汤凌灵一时激动握住了唐博的手,眼里早就泛着泪花,她嗓子里像是堵了铅块,想要再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任凭眼泪哗哗的落下来,打湿了唐博的衣袖。
烫手的不仅是那沉甸甸的信封,还有女孩子的热泪。唐博听见自己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个年纪再哭似乎都会觉得羞愧了呢。可是,怎么办,几乎破喉而出的酸楚让他的眼睛无比酸痛,就连呼吸都堵塞了。
“对不起啊,唐博……”汤凌灵小声的抽泣着,她知道这是公众场合,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对着唐博说,“我不是逼你接受,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帮你……我要怎么帮你,才让你觉得好一点呢?我真的只是……只是想要你知道,唯有活着才有希望,唯有活着才能帮助更多想要帮助的人……”
听起来语无伦次,可是那句“唯有活着”让唐博的心稍微有了些反应。他看了看才刚来一会儿就哭的像个泪人儿一样的汤凌灵,有些不忍。于是,抬手轻轻的隔着一定的距离拥抱了她,没有贴的很近,那像是一个生涩的安抚拥抱,但是却足以让女孩子停止了哭泣。
“谢谢。”末了,唐博在她耳边嘶哑着说了这两个字。真心想要谢谢她带来的帮助,尽管他告诉她的目的并非是想要获得帮助,他只是真的想要找个人说说话而已。只是,他一时间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在那样的时刻拨通了汤凌灵的电话。
不过,他不说没人知道他当时其实想要打的是尹艺赏的电话。
这时刻,静吧门口本想要进来叫唐博的陈岑却见到了他抱着一个女生的场景。想必,拥抱是她见过的最为亲密的举动了。一时间,只管后退,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竟然惊慌的跑回到了喧闹的酒吧休息室。隔着门,喘着气,陈岑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便胡思乱想了起来,可是怎么能不胡思乱想,她分明看见那女生噙着泪水!所以,那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陈岑,你在里面吗?”门外不合时宜的传来同事的声音,隔着门还悄悄的对她说道,“唐博的梦中情人又在呢~”
梦中情人?呵呵,真是可笑!陈岑心底涌起的嫉妒,险先击溃了她的理智。好在那个瞬间,她一再告诉自己,女人最要不得的就是猜忌与不信任。虽然唐博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甚至是很糟糕,但是她想,只要她一直在他的身边,总有一天他会感受到的。
喧哗的酒吧,纵乐的音乐挑逗着人们的放肆的细胞。尹素舞又再一次不打招呼的闯进了这些人的眼眸中,依然我行我素,依然美艳动人,依然那么肆无忌惮的同他们享乐高歌。
“真不知道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的!”同事姐姐都有些嫉妒的说道,她和陈岑稍微站在不远处看着尹素舞打破与陌生人之间的隔阂,无间隙的玩在一起。她撇撇嘴,“你说唐博是看上了她的长相还是看上了她的……长相?”
莫名的词穷了,不知道该哪什么形容词描述那个女孩子。确实有着一张让同胞嫉恨的天使脸庞和魔鬼身材,但是除了表象,他们对她一无所知。所以,无法猜测唐博究竟喜欢她的什么。女人,总是喜欢八卦。
“或许,是好奇吧。”陈岑也意外自己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只是觉得唐博不会喜欢她。他对她,仅仅是不了解的好奇。这样的女孩子,值得被爱吗?游离于这些富二代和官宦子弟周边,只是喝酒又从不与他们一同回家,也从未看见她坐上过他们的车。就像现在,也只是看着她挨着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随意的卖笑。
所以,这个尹素舞到底在追求什么“刺激”?
静吧边门,唐博送汤凌灵出来。抬手看了看手表,唐博显得有丝担心。又看了眼脸上还留着泪痕,但是此时却在满足地笑着的汤凌灵,愣了一愣。
“我没事,你先回去好了。还好我家离着近……”汤凌灵大概是知道唐博在担心什么,毕竟自己之前也遇到过那样恶心的事情。至今想起,还是毛骨悚然。
唐博望了望鲜少有人的街道,对她说:“我向经理请个假,送你回家。”
“不用了,真的。”
“你说,人不能孤军奋战。”
“……”
于是,汤凌灵随着唐博一起先来到了经理的办公室,而经理办公室需要穿过闹区的酒吧。唐博先是安排汤凌灵坐在了一边的位置,自己则是穿越那些在舞池扭动着身躯,尽情畅快的人群。而只是一个晃眼,他居然看见了舞池附近坐着的尹素舞,前行的脚步又黯然的停止。
“你要多喝一点!”
男人们拼命的灌她酒,她也来者不拒,酒量好的吓人。可是,就在闪烁灯光迷人眼的瞬间,唐博惊悚的看见有个男人往尹素舞的酒杯里掺杂了其他的东西!
“等一下!”唐博都没有考虑过什么,一个大跨步挡在了尹素舞的跟前,一把夺下那杯酒狠狠的甩向了墙角。玻璃杯破碎的声音一下子湮没在躁动的音乐声中,没人注意到了。
“你小子干什么?!”浑身酒气的男人愤怒的大喊!
而尹素舞此时也甚是不爽,第二次了。上次她快要得手的时候,被陆景滕抓了个现行。这次她刚得手,又莫名其妙的跑出来个唐博。这些人,是算好了想要她倒霉吧?
“我说,你怎么回事?”尹素舞笑了笑,瞧了眼粉身碎骨的玻璃杯,挖苦道,“这可是会从工资里扣的,你不心疼么?”
唐博眉头紧锁,无视尹素舞的话,反倒是怒睁着双眸。对着那个下药的男人说道,“收起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别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一听,怕是被这小子看见了。那个男人显然闭了闭嘴巴,却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而一边靠近尹素舞的棕发男人突然惊慌的大叫起来。“我的钱包不见了!”
顿时,好多人的脸色震了一震,尤其是唐博的。他回头瞧了眼尹素舞,见她双眸清亮,不动声色。他就知道,又是她干的。
“我一直在这里没走动过,一定是你们有谁拿了我的钱包!”棕发男生看起来是真的很慌张,好像是真的没了钱包。
而那个始作俑者的男人一下子将矛头对准了唐博和尹素舞,狡猾万分的说道:“你钱包就放在右边的口袋,最有机会偷的不就是那个女人和这个酒保么?”似乎这个时候,他才看清唐博身上穿的制服。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搜身吧?”
“叫警察什么的也太难堪了吧?”
步步逼近的势态让唐博进退不得,这个时候他想要护着尹素舞,却在走动中发现了尹素舞裤带里的皮夹,想来那皮质就是那棕发男人的。于是,唐博索性不想了,动作很快的从她那里将皮夹拿了出来,想着暗着丢掉一定发现不了,可是……
“哦,果然在你这里!”
可是,一切动作都还没来的展开,唐博就被逮了个正着。这时,尹素舞的脸色才变了变,变得有丝困惑。
座位那边,汤凌灵望了好久也没见唐博回来。抿了抿嘴,掏出手机编辑好了一条短信后发出,继续安静的坐在那里等。毕竟,这样的地方她也从来没进来过,所以也不敢多走动。
“打电话报警!我就说,这种地方家贼难防啊!”
“没错,上次关杰他们也是被偷了钱包,反正事情好悬的呢!”
“关杰是不是要出狱了?”
“……”
后面一些闲言碎语,唐博全然听不进去了。只听见自己似乎要被抓了,而突然间感到自己的手被身后的尹素舞奋力一扯,他竟然随着尹素舞的脚步飞快的跑了起来。
酒吧里,终于出现了与狂欢不一样的暴动。后面的人追着不放,还有些追着跑的人是陈岑和同事们。
一时间,救人成了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