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整个演武场都变成了一座晶莹剔透的冰雕,那只噬齿鼠生生被冻成了冰块,胡道的腿也被冻在了冰里。
阡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惊恐的表情,周身的杀气宛如实质,空气凝滞的仿佛注满了水银,场中的众人压抑得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场边的来渊和浮闲也感到毛骨悚然、大吃一惊。
韩方弈等人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好可怕!二师兄第一次变成这个样子,和他平时温文尔雅或者淡漠清冷的样子差好多,就像······就像浴血归来的魔神,好可怕啊!”来莺儿吓得躲在钟伯牙身后不敢露头。
不知不觉间众人对于阡陌的敬畏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就连皖洲书院的人如今也对阡陌敬畏有加。刚刚被阡陌指导过的华源,此时眼中更是充满了狂热的敬畏与崇拜。
场中众人唯有钟伯牙还保持着冷静,他看得出阡陌的情况十分不妙,这根本就是心魔出现的征兆!“师弟!醒来!”钟伯牙厉声喝斥道。
阡陌周身的杀气瞬间收敛,看到众人长舒了一口气的样子,阡陌暗自心惊,方才他竟然引动了魔性中一直被压抑的杀意,什么时候他的心性变得这么差了?看来炼心的修炼也该提上日程了。本来认为儒魔二道合一,金丹已成,他已可以高枕无忧了,现在看来,二道同修,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在这些事之前······
阡陌眯了眯眼看向胡道。众人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阡陌再来一次刚才的爆发。
只见,阡陌一步跨上前去,一巴掌甩在了胡道脸上:“你丫的那只眼看出来我是女人?!”
“你丫的我活了那么久你还是第一个敢说我像女人的!”
“你丫的就清醒这是在书院里吧!不然我一定要把你抽筋扒皮!”
“你丫的长点儿眼行不行?再有下次我连你们皖洲书院一起灭!”
“你丫的!到底是哪朵奇葩才能生出来你这样的白痴!”······
阡陌一边骂一边扇他耳光,打的酣畅淋漓。
本来松了一口气的众人一时面面相觑,看着胡道一脸悲愤却又动弹不得的被打脸,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太可怜了!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算是罪有应得。
尤其是皖洲书院的人,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不救的话,毕竟是一个书院的,道义上说不过去。但要是救的话,又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根本就不熟,甚至可以说是讨厌的人去触阡陌的霉头。一时左看看,又看看,作为带队人的华源只好硬着头皮出来求情。
却只见钟伯牙先上前一步,拉住阡陌说:“够了,师弟,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阡陌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华源见此忙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同时对钟伯牙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韩方弈见此不由偷笑,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静默的看着自家两位师兄熟练的搭伙演戏。
只见阡陌厌恶的甩了甩手上沾着的血珠,嫌弃的说:“看在大师兄的面子上先放过你了,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直到打得你永远爬不起来为止!该死!把我的手都弄脏了!”
听到阡陌故意羞辱的话语,胡道不由羞愤交加,胸口一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阡陌一边闪身躲过,一边继续嫌弃道:“真没有公德心,把演武场弄得那么脏,打扫演武场的师弟们真该一人给他一脚。”
钟伯牙一脸无奈的劝阻道:“好了师弟,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就当看在和华源兄交个朋友的面子上,放过他吧。”钟伯牙对于自家小师弟喜欢落井下石的习惯,也是毫无办法。
阡陌哼了一声,勉为其难的说:“好吧,就当给华源个面子。”
此话一出大家终于放松了下来,华源也终于放下了心,感激地向阡陌拱了拱手,多谢他手下留情。
钟伯牙也索性好人做到底,挥手道:“小六,让人把他送下去,找人给他疗伤。至于华源兄,你们请便吧。”说着他便跟着阡陌,拉着来莺儿一同向演武场外走去。
韩方弈立刻挥手让人处理战场,吩咐完后向华源微微一礼,随即便转身快步追上了阡陌三人的脚步。
刚一出演武场,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来莺儿就先忍不住破涕为笑:“不行了!我受不了了!二师兄,你刚才生气装的太像了,差点连我都被骗了!”闻言,笑声好像会传染一样,其他三人也不由笑出了声。
不过钟伯牙眼中深藏的但又还是被阡陌察觉了,阡陌心中一暖,微微摇了摇头,向钟伯牙示意他没事。
随后阡陌转向韩方弈说:“既然连莺儿都看出来了,那小六你又看出来什么了呢?”
韩方弈微微一愣,立刻明白过来阡陌实在考校自己。于是他略一思索道:“首先,二师兄迎战,有回护之意。见华源能力,惜才,借机指点,一为立威,二为施恩。其次,痛打胡道,令心臣。最后,二位师兄,一同,恩威并施,已收为己用,备,国子监之行。”
阡陌微微颌首,轻笑道:“不错,不过你还是忘了一点,人的心理是从众的,日后到了国子监,由他牵头,群龙无首的各地学子,更容易聚拢到我们麾下。如若不来,必有大志,我们也可提前防范,何乐而不为?”
“师兄大才,方弈不及也。”韩方弈长揖一礼以谢阡陌的指导。
来莺儿巧笑道:“六师兄好没志向,我都敢以二师兄为目标,六师兄却不敢。”
韩方弈并不在意来莺儿的调笑,却也是正色道:“非不敢也,可赶,不可以之,为障,以己度之,即可。”
钟伯牙闻言不由拊掌赞叹:“好!万物以己为度,法在心中,有规,不以他人为度量之,小六的心境有进了一步啊!看来金丹境已经唾手可得了!”
“想好走什么路了吗?”阡陌突兀的问道。
韩方弈怔了片刻,摇了摇头,顿了顿又开口解释道:“渡劫,再说。”韩方弈本认为自己的答案还算中规中矩,不想阡陌却是大摇其头。
阡陌站住脚步,严肃的说:“大师兄的心思全在乐道上,走的是儒家正统,而且向道之心沉稳,不会为外物所动。但你不同,你的道路未定,有些话我必须要告诉你。”
阡陌微微一顿,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你不是世家出身,有一些秘闻并不清楚,虽然九成的修者是从渡劫时,魂境初成才确立道路,但大多的世家子,都是凝丹之时就已经确定道路,以正丹铭。”
“更有甚者,从入灵之初,就认准了一条路走到底。这种路最难走,也最可怕,越早立道,日后的实力就越可怕,我和大师兄之所以同级不败、越级可战也是因为这个。”
“哦?师弟已经立道了?不知道你走的是什么路?”钟伯牙惊奇地问道。平日他看阡陌六艺四书皆有涉猎,竟不知阡陌已经确立了方向,这让他不由万分惊奇。
“圣道!我是以圣人之言入灵,以圣人之行为路,修己之身而济六界,我的路始终都在儒道之极。”阡陌傲然道。
“······圣道?师弟,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志高虽好,可这也太······”钟伯牙不由面露忧色欲言又止。
阡陌也沉声道:“我知道,师兄可是你不知道,我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到那时,我只怕会众叛亲离、举世皆敌,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唯有拥有凌驾于一切的力量,我才有可能博的一线生机。”
钟伯牙听到阡陌沉重的语气不由皱眉:“什么是必须去做的事?众叛亲离?莫非你信不过我们?一线生机?什么事如此严重?”
连珠炮般的质问令阡陌哑口无言,略微尴尬,接着赶紧转移话题:“怎么又说起我来了?先说小六,小六你性子端方,嫉恶如仇,最合适的路子自然是法家。法家始于韩非子,若非韩非子中途陨落,未尝不可与圣人相提并论。”
“而且,法家讲究万物皆有法,尺度恒在心中,以法度万物,法家的道路与你自己的感悟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是一种承接,也是一种延伸,你应该可以在这条路上有所建树,所以我建议你走法家。”
韩方弈本想追问阡陌为何会担心众叛亲离,但见他不愿多说,也只得收起了心思,认真思考起阡陌的建议。四人沉默相对。
只见韩方弈时而皱眉,时而苦笑,时而纠结,时而激动,最终还是归于释然。只听韩方弈轻松的说道:“我,听师兄的,师兄,不会害我。”停了一下,他还是郑重其事地说:“方弈,绝不会,背叛,师兄,不会,害。”
“吾亦然!”钟伯牙不假思索的接着说。
“我也是!”来莺儿也毫不犹豫的喊道。
阡陌开心地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日后要面对的会是一种怎样的境地,但是有他们这句话他也就满足了,至于其它的,还是交给时间去见证吧。
阡陌正欲开口感谢,却只听到一个轻佻的声音传来:“真是感人啊!不过我还是更好奇,你到底有什么不得不做的事,竟然会担心自己众叛亲离。”
“你是个什么东西?”阡陌一句话噎得浮闲险些背过气去,看着阡陌那张无辜至极的脸,浮闲不由苦笑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冲呢?你就不能问我是什么人吗?”
阡陌抬手指了指自己蒙在眼睛上的锦带,语气十分平淡的说:“我的眼睛看不到,你又用了魂境隔绝了我的神识,我上哪里知道你是人是鬼?”
浮闲微微错愕,他实在没有想到阡陌的眼睛竟然真的看不见东西。再次细细打量了阡陌一番,浮闲爽快的解出了自己的魂境外放,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真的没有看出来。我叫浮闲,负责这一次的皖、云二州的国子监考核。”
“国子监的人?怎么可能?你看起来只比大师兄大几岁而已!”来莺儿不由掩口惊呼。
韩方弈也忍不住用惊奇的目光,打量着一副轻佻的作派的浮闲。
钟伯牙不卑不亢的见礼道:“学生见过先生。”说话间举止得体、随和自然、进退有度,一言一行自成风采。
引得浮闲眼中精光暴涨:“好!其志坚如磐石,来先生门下真是英才辈出啊!便是国子监也鲜有道心如此坚定的弟子啊!”
“鲜有不代表没有,你若是再夸下去,我就要怀疑你是要故意捧杀我们了。再说了,我们的向道之心是否坚定,我们自己清楚,不是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你就不用在出言试探了。”阡陌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浮闲的话。
浮闲大笑不已:“好!好聪明的后辈!好久没有遇到过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你们可以加入国子监,此次我对你们志在必得!”
话音未落,大家就已经在心里乐开了花,毕竟国子监可以说是各地学子心中仅次于稷下学宫中的琳琅轩榭的圣地,听到这话自然让他们喜不自胜。
但阡陌依旧是一片风轻云淡,阡陌眼中闪过一丝沉思之色,随后应道:“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