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嘿然一笑，道：“林语莫，你这话说的真是可笑，爱情场就是女人的修罗场，谁有本事谁就能获得爱情、爱人和幸福，别说是不择手段了，什么事是恋爱中的女人做不出来的呢？你不要因为失败的人是琉璃就迁怒于我，也不要因为你在心里偏爱着琉璃就认定我怎么怎么恶毒。你以为琉璃就没使过下三滥的手段吗？不然她怎么会未婚先孕？这样的人在过去是要浸猪笼的。你不要因为她和你关系暧昧你就视而不见……”
林语莫觉得，自己来简直就是自取其辱，跟白莲这样的人试图讲道理，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他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白痴。
林语莫什么话都不想说了，转身道：“够了，白莲，到此为止吧，不只是你的话，你的强词夺理，你的恬不知耻，还有我们的朋友关系，到此为止。”
白莲耸耸肩，并不在意，道：“我无所谓，至于西格么？我也无所谓。”
林语莫并不惊讶，只想尽快离开这，以免他失手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来。
可是白莲似乎并不知道什么才是他的底线，竟然无所畏惧的撩拨他：“对了，琉璃的孩子死了吧？我敢说，这是对她的报应。不过这天底下总是有些心瞎眼瞎的人，把鱼眼当成明珠，说不定反倒会趁这个时候拿她当宝。你我是老同学了，自然我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可千万看好了，别让人再抢先一步珠胎暗结。我想你不会有这么宽阔的胸怀能够一次两次的忍受她在婚前婚后毫无顾忌的给你戴绿帽子吧？”
林语莫想也没想，出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在白莲的脸上。
白莲似乎并不惊讶，也不愤怒，仍是那样淡然的讨厌的笑着，就像高高在上的造物主，看着林语莫的眼神里尽是怜悯和揶揄：“想不到，你堂堂林语莫也会打女人，真是……禽兽不如。”
林语莫狠狠的看她一眼，说：“白莲，出口恶毒，将来是要下拔舌地狱的，你不为你自己，也为你的亲人和爱人考虑考虑，别造孽太多。”
说完转身而去。
白莲却嘿嘿嘿的笑起来，道：“下拔舌地狱又如何，我早就不在乎了，难道说我现在这样还能进天堂么？就算是现在就在所谓的天堂，那也是别人眼中的，不是我想要的。”
林语莫开车回到医院，车位太窄，他第一次没停好，一边往后倒一边回身往后看，就怕有过往的车撞上。
正看着呢，就觉得车的身侧怦的一声响。
林语莫急踩刹车，就看见一辆银色的速腾堪堪停在他的车侧，驾驶座上一位年轻的姑娘朝他歉然的笑笑，做了个手势。
林语莫没办法，只好先停好了车，这才下来，那女子也下来了，走到他跟前伸出手说：“我叫凌子沐，很抱歉……”
林语莫心情不好，道：“如果真的抱歉，就说怎么赔偿吧。”
凌子沐也不和他计较，走到他的车旁看了看，蹭出了几道很明显的刮痕，便道：“好，如果你现在就要修车，等我下了班我陪你去4S店，如果你最近都没时间，就等你什么时候修好了车把发票给我。喏，这是我的电话号话，这是我的身份证，这是我的住址，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这样一个细心、认真，又磊落、大方的女子，实在是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林语莫再大的怒气都不好朝着这样一个明丽的女子发作，只好将她递过来的东西都推出去，道：“算了。”他的声音里难掩颓唐。
凌子沐一时有些愣症，很快想通了原委。他来医院，看样子是来看病人的，心情自然不会太好，也不会有多余的心思去管车的事，所以更不愿意多与陌生人纠缠。
凌子沐便道：“那你就收下我的电话吧，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我一定随叫随到。”这次，她递上的是一张名片。
林语莫接过来，看了一眼，不禁又抬首对上她的脸。那眼神清亮无比，脸上是浑然天成的温婉的笑，竟然颇有几分像是琉璃。
林语莫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凌心理咨询师，幸会，幸会。”
凌子沐笑起来，道：“叫我子沐就好，你这个称呼可太别扭了。”
林语莫被她的笑容感染，自嘲的道：“是啊，名字太长了。”
凌子沐收了笑，很诚恳的道：“我很喜欢我的职业，但也从不夸大我的职业，所以如果我能帮到谁，我会很高兴。”
林语莫也不再矫情，将自己的名片递过去，道：“林语莫。”
两人都不是纠缠的人，很快各自分开，等凌子沐停好车进到门诊大楼的时候，林语莫早就不知所踪了。
林语莫走到琉璃的病房外时，悦兮正抱着一个人大哭。他看了半晌，走到近前了才发现是凯夫。
他想自己最近真的是老了，好像脑子最近很停滞，甚至连眼神都不像年轻时那么犀利。不过是一个熟悉的凯夫，怎么有点错觉像是西格了？还有刚才那个女子，他竟然觉得她像琉璃。
林语莫自嘲的笑笑，走上前来，拍了拍凯夫的肩，问：“你来了？琉璃怎么样？”
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迅速分开，似乎受了很大惊吓一样。悦兮甚至为此红了脸又白了脸，那双红肿带泪的眼也不禁缩了缩，恨不得她这个人就随着眼睛那一缩能消失了一样。
凯夫倒还好，很快镇定下来，摇了摇头道：“很不好，琉璃好像神智有点不太清醒，刚才已经送去检查了。”
就将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又道：“检查一时半会不能完，所以我和悦兮在这等你，商量一下要怎么办？”
林语莫没作声，手哆嗦着伸进衣袋里摸索着什么。半晌，掏出来一盒烟，弹出一枝吸进嘴里，这才觉得似乎有了支撑。
凯夫也伸手取了一枝，很自然的替林语莫点上火。
两人同时吸了一口，乱烘烘的心跳才勉强恢复正常。
不及说话，一个小护士便皱着眉，尖着嗓子喊道：“喂，你们两个还不把烟熄了？这里是医院，禁止吸烟的。”
林语莫和凯夫两个大男人被小护士这么一训，倒不觉得难堪，却似乎同时想起了年少时偷偷摸摸吸烟的情景，哈哈一笑，把烟抿了。
悦兮这会擦干了泪，走过来道：“我们去看琉璃吧。”
林语莫和凯夫没说话，算是同意。
琉璃的主治大夫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他看进来这么多人，便道：“屋里说吧。”
叫林语莫三人坐下，又问：“你们都是孟琉璃的家属？”
这话问的人心里酸酸的，悦兮没忍住，又落下泪来。林语莫这会已经恢复了镇静，说道：“我们都是她的朋友。”
那大夫犹豫了一下，问：“她的爱人呢？”
林语莫的眼神瞬间变的很严利，凯夫和悦兮的脸色都很难看。
那大夫明白了什么，只得解释道：“那个，孟琉璃的病情很复杂，所以，还有是个亲属在身边的好。”
林语莫打断他：“不必，有什么话你只管对我说就好。”
大夫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借以掩饰刚才自己的失态，道：“孟琉璃产后失子，精神刺激太大，又失于调养，所以，现在情绪波动的很厉害，已经不能等同于常人。”
悦兮气愤的道：“你敢说她是精神病？”
大有他敢说一声是，就上前把他撕碎了一般。
大夫摇摇头，说：“所以我说很复杂。孟琉璃所有的意念、思想都集中到了她的孩子身上，明明是因为孩子死了才受到的冲击，可她偏偏把这一事实给忽略了，心心念念的只活在她和孩子的世界里……这点，光靠药物是无法唤醒她的神志的，需要亲属、朋友持之以恒的耐心、细心和真心照顾她……”
“那她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林语莫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大夫无耐的摇头：“不知道，也许一年、两年，也许，一辈子……”
众人呆掉。
这是一个有着不确定结果，却注定艰苦过程的事。
林语莫、凯夫和悦兮看到了琉璃。
她穿着病号服，背对着门口低头坐着，脸上洋溢着淡淡的温暖的笑意，仿佛在看着她心心念念的小爱格。
可她的怀里，明明空空如也。
可她脸上的亲切、柔和、温暖、慈爱，让人看了都不禁心里软软的暖暖的，可越是这样，越觉得心酸心疼。
凯夫和林语莫没有急着上前，悦兮却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朝着琉璃道：“琉璃，你好了没有？”
琉璃抬头，看见悦兮，朝她柔柔一笑：“悦兮，你来了，看，这就是我的小爱格，你瞧他长的好不好看，像不像我？”
林语莫和凯夫都心下一沉。她明明记得身边每一个人，可是不到三句话就又回到了她的孩子身上。这病，只怕只会比想像中更重，不会更轻，那心里残存的一点侥幸立时消失无踪。
悦兮恨铁不成钢的上去摇着琉璃道：“琉璃，你醒醒好不好？哪里有小爱格？他早就死了……”
琉璃的眼眉忽然立了起来，眼神中说是说不出来的凄绝，直直的瞪着悦兮道：“杨悦兮...”
这一字一句，吓的悦兮立时闭嘴，直直的盯着琉璃，竟然不敢说一个字。
琉璃却道：“你如果再说一句这样的话，就不是我琉璃的朋友，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妹。”
她浑然天成的气势，让悦兮不敢说话，只得点头，迫于她的威，道：“琉璃，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说着眼泪却落了下来。
不只她，连林语莫和凯夫都要落泪了，绝望的。
他们两个知道悦兮是急躁的性子，所以也这样横冲直撞的直插琉璃的伤处，他们都没阻拦，可是就是这样的猛药下去，琉璃都没受一点冲击，他们两个没法不绝望。
琉璃却无视他们的种种难过和伤痛的表情，只是温婉一笑，又成了从前的琉璃，说道：“悦兮，你别怕，只要你不说这样难听的话，我就事事都听你的。来，帮我看看小爱格，我想出去一会，可是他不肯睡，我不敢把他自己一个人放在这，我怕他会掉下床去，现在你帮我看着他我就放心了……”
悦兮呆怔在当场，无助的看向凯夫。
凯夫心思一动，当机立断的点头。悦兮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仍是看着凯夫。在这一刻，她真是又惊又怕，又伤心又难过，只想找个人靠一靠，放声大哭一场才好，不然这么憋下去，她不疯也得憋死。
凯夫见她不知所措，便索性走上来，朝着琉璃道：“琉璃，你认得我吗？”
琉璃婉转一笑，道：“凯夫么，你怎么同我开起玩笑来了？我又不疯不傻，也没有失忆，为什么不认得你？”
这话说的轻松，笑的亦明媚如阳光，可是听在旁人眼里，却是说不出来的扎人。
凯夫心口一滞，笑笑道：“认得就好，不是你变了，是我变了，又疯又傻，而且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琉璃，你会不要我吗？”
琉璃似乎认真的想了想，嫣然一笑道：“那又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有爱格了呀。”
这话听起来似乎全无逻辑，很符合一个病人的身份，凯夫却是心头巨震，他不相信的看向琉璃，情不自禁的鼻子发酸，叫了一声：“琉璃...”
从前是他顾及的太多，又奢求的太多，所以对琉璃未免过于苛刻，如今两相对比，只觉得懊悔不迭。
如果他当初没有放手，是不是琉璃就不会有现在这样悲惨的处境？
这样的问题，简直没法再往下想，否则，凯夫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站在这和琉璃说话。
林语莫上前，拍拍凯夫的肩，对琉璃道：“我帮你带着小爱格，你叫悦兮陪你去。”
“好呀。”琉璃说着，朝着林语莫微微一笑：“林大哥，琉璃这一生，幸亏有你，不然，琉璃真不知该何以自处。”
林语莫只是如常的揉揉琉璃的头，示意悦兮和她出去走走。
屋子里只剩下了林语莫和凯夫，两人默默的坐下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都不作声。凯夫最先叹一声，打破了沉默，说：“我以为，多说说话，说点别的事，或许对琉璃好些。可是，她竟然这么执拗。这一病，竟将从前所有的执拗都表现出来了，再不肯听别人说一句半句。”
林语莫不作声，只是静静的听着。凯夫苦笑一声，又低下头去说：“真想就这样顺着她，随她心意活着。”
最后一句是重点，林语莫何尝不懂得凯夫这片苦心？可是他终究年长几岁，知道这世上任性妄为的下场，又怎么肯顺着凯夫的话说？
林语莫笑道：“凯夫，这世上，又有几个人真正能无拘无束随心所意的活着？琉璃不是个孩子了，她还有爸爸妈妈要照顾呢。她这一病，我都没来得及跟孟叔孟婶说。如今这么多事，她如果再不好，就没法再瞒着了。你想，怎么能让孟叔孟婶看到这样的琉璃？”
林语莫和凯夫在屋子里说话，却听见门外又吵嚷了起来，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向往门外走。现在风声鹤唳，只有稍微有点动静就怕是琉璃。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真的是琉璃。
悦兮死死的抱住她的胳膊不肯松手，琉璃却似乎有着无上的力量，拖着悦兮往前，嘴里还低声说着：“悦兮，你放开我，那是小爱格。你不是不信我的爱格还在吗？我抱过来给你看，你松手啊，悦兮，我没说谎，那真的是小爱格……”
悦兮哭着，说：“琉璃，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别这样好不好，你再抱人家的孩子，会让人家打死的。琉璃，我求求你……”
林语莫和凯夫上前帮站悦兮把琉璃拽回来，不住的安抚她：“琉璃，你怎么糊涂了，不是说爱格在屋里么？你怎么又去看别人的孩子。”
连着重复好多遍，才勉强让琉璃平静下来，她的脸上一派茫然之色，眼神里的不明意味慢慢消散，忽然笑起来，说：“是哦，我给忘记了，林大哥，我是不是脑子变坏了？你说，我从前也是这么三落四的吗？我该去看小爱格了，他有没有哭啊？”
提到爱格，琉璃就会清醒些，可那也是暂时的，她假装爱格喝奶、睡觉、哭闹，却不记得给他换尿布。可如果她真的煞有介事的给虚无的孩子换尿布的放，会让林语莫和凯夫和悦兮更崩溃。
琉璃的病不好不坏，就一直这么着。平时没事的时候，问她什么她都知道，可是糊涂的时候，看见小孩子就像疯了一样非要抱不可。
医院的大夫最后确诊，不管事出有因，是因为什么，可是这症状，实在是没法再留在这个医院。
大夫强烈建议送到特殊的医院去。
悦兮要气疯了，指着人家大夫的鼻子说：“你才是精神病，你们一家子都是神经病，要去你带着你们一家子去，琉璃不去。”
林语莫、凯夫和悦兮三人轮番看守着琉璃，还有疏忽的时候，长此以往，三个人的工作都不要了也罢，就连生活也早就是一团糟了。
凯夫叹了口气，道：“不然就接回家里……”
接回家里也一样。大家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将琉璃接回来，由悦兮照顾。
一天，两天，都没事。琉璃乖乖的在家照看着她的小爱格。
可是第三天，她没对悦兮说，就一个人跑到楼下。楼下有个小小的花园，这会妈妈们带着自己小孩儿在这玩。琉璃就站在一边看着小孩子们，非要抱着一个特别小的孩子叫着爱格，吓的小孩子哭声震天，直到家里来人从琉璃怀里抢回去，指着琉璃的鼻子，说的话十分难听。
琉璃就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满眼满耳都是那个哭着的孩子。她心里边疼啊，疼的如同针扎一样，她想爱格，可是爱格在哪呢？
爱格不要她了，所以把她扔在这，孤零零的一个。
她真想去找爱格。
怎么找？天下这么大，她都不知道爱格究竟藏身在哪？她也不知道该走哪条路该坐哪辆车才能找到他。
也许，她死了就可以看到爱格了。
一旦有了某种念头，这念头就成了唯一正确的真理，琉璃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了别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只有死了才能看到爱格。
她这个念头越来越坚定，她已经完全不不清楚自己除了这件事还能再做些什么。
一下子，好像所有的苦难、悲伤都没了，未来也变的特别的光明，充满了希望，就连步子都变的坚定起来。
可是要用什么方式呢？如果去买安眠药，只怕药店的老板看她的眼神会像看疯子。琉璃第一个就否决了，她不想让爱格也像看疯子一样看她。
如果上吊，似乎难看了点，到时只怕爱格不认得她，只会吓的哇哇大哭。
想了很多种方法，最后琉璃决定了……既不会影响别人，也不会时间太长，更不会叫爱格害怕。
她匆匆掉转头朝着家的方向跑去，仿佛家里就有爱格，在等着她一样。
悦兮正在家里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