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面馆。
面馆里有一个老板。
衡子轩逮住他问，这家面馆是你的，还是江百余的。
面馆老板说是江先生的，我只是代理老板。
衡子轩对中年人说，我不想再在江百余的饭馆里吃饭，他不厚道。
中年人皱起了眉头，说那我们吃什么。
衡子轩说吃屎行不行。
啪！这话刚说完，他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中年人叱道，能不能有点儿素质。
衡子轩笑了，笑得有种说不出的哂寂。
他说，我觉得生活很没意思。
中年人语重心长地说，谁都会有觉得生活没意思的时候，但我们必须得振作，我们不得不继续活下去，因为死了更没意思。
衡子轩疑惑道，死了应该有意思吧，什么也不用再想了，诸事不理。
中年人呵呵笑了，说了一声你不懂。
他们来到了一家妓院。
但他们不嫖妓，只吃饭。
他们不觉得连妓院都是江百余的。
但妓院里的老鸨不欢迎他们，说我们这儿是专门嫖妓的地方，不嫖妓，我们不卖给你们饭。
他们只好离开了妓院。
他们来到了面馆前。
小雯的面馆。
小雯正坐在门前，等着生意，神情间充满了苦愁和郁闷。
这次，小雯仿佛瞎了一样，对衡子轩的到来表现得无动于衷。
衡子轩和中年人进了面馆，找地方坐了下来。
小雯也进来了，坐在他们旁边，也不招呼，只是瞪大眼瞅着他们看，好像这辈子从没见过男人似的。
衡子轩说，来两碗面，要多放辣子，多放酱。
小雯转身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端上来了两只碗。
但碗里只有汤，并没有面，一根面条也没有。
衡子轩不解，说这是怎么回事，面呢，没面怎么吃。
小雯说，没有面了，只能喝汤。
中年人伸手朝碗上面覆盖了一下，碗里便多出来了东西，不仅有面，还有辣子和酱。
小雯惊呼道，隔空取物。
中年人低头吃起了面，大口大口地用筷子抄着吃，吃得吸溜吸溜的，吃得满头大汗。
衡子轩问道，隔空取物很厉害吗。
小雯盯着碗里的面，吞咽了几口唾沫，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说厉害，实在太厉害了。
衡子轩笑了，笑得十分轻蔑，他伸手虚空一抓，前方桌子上的一大把筷子嗖地一下子飞到了他的手里。
他掂量着手中的筷子，笑得眼睛都不见了，说我是不是也很厉害了。
啪！
衡子轩挨了一个大嘴巴子。
是小雯冷不丁地打上去的。
她发火道，你拿我的筷子干什么，你的手很脏，我的筷子很干净。
衡子轩捂着脸，作一副委屈的样子说，我不是让你看我的隔空取物么。
啪！
小雯的脸上挨了一巴掌。
是衡子轩兀然打上去的。
他咬牙切齿地道，你这婊子有什么资格打我，你的筷子咋啦，比我的脸还值钱吗。
说罢，咔嚓一声，他将一把筷子给掰断掉了。
小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地说道，你变了，你变得横了。
中年人吃完了面，擦了擦嘴巴，站了起来，说你们在这儿忙吧，我走了。
衡子轩做了挽留，可中年人还是走了。
他不让衡子轩跟着，他说，你若强跟着我的话，我会把你打死的。
饭馆里只剩下了衡子轩和小雯。
衡子轩有点儿蔫了，站起来，想走。
可小雯拦住了他。
她说，我把影子还给你吧。
衡子轩面上一喜，但随即黯然下来，他说我没有钱。
小雯说不要钱。
衡子轩笑了，他觉得小雯变了，变得善良了。
只见小雯从身上取出一只袋子，袋子表面起了凸凹不平，有很多东西在里面冲撞着，小雯小心翼翼地将袋子打开了一条小缝，一下子伸手进去，抓出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她把黑乎乎的声音往衡子轩身上一扔，说一声好了。
衡子轩没有丝毫感觉，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小雯见他这副样子，有些生气了，说你为什么不往下瞧瞧。
衡子轩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说我忘了。然后，他往脚下一瞧，发现自己果然有影子了，但他有点儿怀疑这影子是不是自己的。
他问小雯，你的袋子里那么多影子，你抓的时候，连看都不看，会不会抓错了。
小雯摇摇头，脸上带着歉意说，其实我也说不准，我分辨不出哪个是你的影子，你先过几天看看，看影子会不会跑，如果影子没有跑，那就是你的影子，如果影子跑丢了，那就不是你的影子，到时候，你再找我要。
衡子轩唉叹了一声，糊涂着一张脸说，瞧这事儿弄得，可真够麻烦的。
小雯突然嗷了一嗓子：那你想咋的。
衡子轩被吓了一大跳，怒道，你急个毛啊，我还不急呢，你急啥。
小雯霍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满脸怨气地道，我告诉你，你刚才打我的那一巴掌，我还没忘呢。
衡子轩哼哧了一声，说你刚才不也打过我了吗，我们之间扯平了。
小雯用力摆摆手说，我们之间没有扯平。
“为什么？”衡子轩错愕了。
小雯说，我打你应该，你打我不应该。
衡子轩哭笑不得，说你这讲的是哪门子道理。
小雯指着门外，让衡子轩滚。
衡子轩正不想在她这儿呆着，站起来就走，可小雯又拦住了他。
小雯说，我让你是滚，不是让你用走的。
衡子轩的眼睛渐渐地眯起来了，说你找事儿是吧。
小雯盯着衡子轩的脸，沉默了着，突然，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胳膊放在桌子上，把脸趴在胳膊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衡子轩想着万一现在这个影子不是自己的，过几天自己还得再来给她要影子，便不想跟她彻底撕破了脸皮，于是，他轻拍着小雯的肩膀，安慰了起来。
他说，我知道女人苦，哭出来更好一些，你哭吧，我等你哭完我再走。
小雯扭动肩膀，甩开衡子轩的手，一边哭一边说，你欺负人，你欺负人家。
衡子轩一脸被冤枉的表情，哭丧着脸说，我怎么欺负你了，你比我还厉害，我能欺负得过你吗。
小雯说，你带了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来，还不是为了胁迫我把影子还给你。
衡子轩一愣，然后笑了，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他没有再说什么。
他想到了中年人，他觉得中年人其实还挺不错的。
小雯戛然不哭了，她抬起脸问道，刚才那个人到底是谁。
衡子轩有些遮掩地说，好像是叫什么啥天天吧，怎么了。
他并不想过多的透露中年人的信息，怕让小雯这样的女人知道得多了，会对中年人产生不利。
小雯说，他真的很厉害，你真的不配和他做朋友。
衡子轩撇了撇嘴巴，说你这个女人说话真难听，有时候还不如放个屁好听。
小雯说，他会隔空取物。
衡子轩说我也会。
小雯笑了，笑容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潮和轻蔑。
她说，他所取的东西，不是我店里的面。
衡子轩问，你店里不是已经没面了吗，他怎么取你店里的面。
小雯骂道，你知道个屁，你什么也不懂。
衡子轩听她耐心地解释起来。
原来中年人所取的面，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面，而是另一个世界里的面，搞不好就是真实世界里的面。
衡子轩惊骇不已，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问，你怎么知道不是这个世界里的面。
小雯说，我能分辨出来，这个世界，是由人创造出来的，并没有真正的大自然气息，这里的食物，什么味道都有，但就没有一种泥土清香的气息，而刚才那人所取来的面中，就有一种久违了的泥土清香。
说着，小雯流泪了。
看得出来，她很怀念真实世界。
衡子轩也沉默了，他又何尝不怀念真实的世界呢！
小雯鼻音厚重地道，能不能把刚才那个人介绍我认识。
衡子轩警惕起来，说干什么，你想勾引人家上床啊。
小雯说不是，我想让他带我回到真实的世界中，我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我快在这儿闷死了。
衡子轩笑了笑，他的情况和小雯一样，同样觉得呆在这里快闷死了。
他说道，可能你的猜测是错的，或许叫啥天天的那人也正发愁着怎么从这儿逃出去呢，说不定他也是被困在了这儿。
小雯摇摇头，十分自信和坚定地说道，不是，他绝对不是被困在了这儿，他肯定是来去自如的，而且我观察过了，他是没有影子的，再加上他那么厉害，他很有可能就是天尊级别的人物。
衡子轩说天尊级别的人物，这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什么是天尊级别的人物。
小雯不耐烦地道，你先别管啥是天尊了，你只需要把他介绍给我就行了。
衡子轩不屑地一笑，转过身，就要走。
小雯又拦住了他。
她说，你刚才那一笑是什么意思，好像很轻蔑。
衡子轩又是不屑地一笑，说你都看不起我，我凭什么要看得起你。
小雯脸色变了，眼圆嘴尖了起来，恶狠狠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衡子轩脸有些僵了，有些讪讪地说，我不想怎么样。
小雯骂道，你妈的。
衡子轩也想骂，但最终不敢骂。
他扭过了头，一脸倔强和不忿地望着窗外。
啪！
小雯朝他脸上捉了一下子，说滚吧。
衡子轩倒在地上，打起了滚，一直滚到了门外。
小雯笑了，笑容充满了鄙夷和好笑，她说，其实，这次你误解了我的意思，你就是走着出去也无妨，我并非一定要让你滚着出去。
衡子轩站了起来，望着屋内的小雯，问道，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小雯送给了他三个字：太贱了。
衡子轩自嘲地笑了起来，笑得眼圈红了，说我也觉得我太贱了。
小雯突然大声问道，你是不是会回来报仇的。
衡子轩笑道，你怎么知道。
小雯说我感觉到的。
衡子轩呵呵地笑了起来，不再说话，扭转过身子，大步流星地朝前走了。
看着远去的背影，小雯的眼里不觉间充满了担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