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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搬回别墅的这天,天气格外的好,阳光在别墅两旁的树间缓缓蔓延着,直至把它的暖散遍大地。

几个爱嚼舌根的小保姆大肆议论着,隔壁别墅的贵族犬在昨晚产下3只小杂毛儿,大家边说边咂着小嘴,好像在讨论哪个明星的三类丑闻,那神情既认真又可笑。

进别墅时,我把行李放到地板上,赤着脚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我决定把这里重新打扫一下,尽管它看起来一尘不染,但我觉得有必要把这里再重新整理一遍,就像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就在我跪在地上用抹布擦走廊的地板时,门铃响了。两个月没听到这种声音,突然感觉有些虚幻,会是他回来了吗?我抬起头发了会愣,门铃声又接连响了几次,我这才回过神来。

但愿是他,但愿是他。我这么想着,走过去开了门。

“你好,是欧阳依雅小姐吗?”门外站着的是穿绿色制服的年轻人。对视片刻后我突然点了点头,“对,我是。”

“您的包裹,请您签下字,好吗?”

“我的?哦,签字,哪里?”

“就在这里。”年轻人用手给我指了指。

关上门后,我在心里暗暗思忖着,会是他寄来的东西吗?然后我开始拆开大大的包裹。里面躺着两个盒子,我一一拆开来看。上层的是一盒过冬皮肤保养品、护手霜、防冻膏之类。底层那盒是一套保暖内衣,肉色的,有些许花纹。是他,一定是他。我疯狂地扒开包裹寻找寄出的地址,可是那上面除了别墅的地址外,什么都没有。他还是不想见我,想到这,心里就火烧火燎地疼。

把一切恢复原样后,我给自己做了个韩式拌饭,其实就是把生鸡蛋、辣椒酱还有些许的肉松沫和米饭混在一起用力搅拌。在他离开我的这段时间里,我学会了最简单也最能填保肚子的拌饭,这还是上次在小辫子家,她教我的。

说起小辫子,听说她现在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关于相爱、等待、煎熬以及分离。故事主要以她和那个男人的爱情为蓝本。她对我说,故事写得有些艰难,再不是她引以为豪的速度。我抠着手机黑色光滑的外壳说不出话来,总有一些记忆,像伤疤,揭开一次便疼一次,甚至更甚。我无法给她任何语言上的劝慰,因为我自己尤在反反复复地咀嚼那些长久的,深远的记忆。

搬回别墅的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神奇老人终于没有出现。在梦里,我回到了10岁以前,我和一群小朋友在孤儿院的凉亭里玩捉迷藏。大家跑着、追着、闹着,没有哭泣,没有沮丧,只有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回荡。

醒来的时候,我笑了,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是幸福的泪水吧,我对自己说。

翌日,我去了孤儿院,看望了马莉院长。马莉院长让我从她房间的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呢绒盒子。

“打开它,我的孩子。”她说。

我按照吩咐,用她给我的钥匙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是几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中,很多孩子手拉手站在一起,站在正中间的是满脸堆满笑容的马莉院长。

“还记得他们吗?”她说。

我笑着点头,一张一张往后翻。在最底层,我发现一张双人照,俊男靓女,好一对碧人。

我指着照片上的女人,“这个是?”

“是我。”

“那他呢?”我说。

马莉院长从嘴角泛出浅浅的笑,她的眼角已经有了很深的纹路,岁月已经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看着照片上的人,再看看躺在躺椅上的她,她老了,真的老了。

“他呀,是我的‘曾经’。”

“曾经?”

“对。”

“那以后呢?”

“没有以后,”她突然伸手抚着我的头,“孩子,你再大一些就会明白了,不是相爱就能走在一起,有很多事我们不能控制,很多时候我们根本无能为力。”

我知道马莉院长对我说这些并不是平白无故,她是想告诉我什么,或是提醒些什么。我不说话,等待她接下来的言论。可是她突然不再说话,只长久地望着那张发黄的老照片,轻抚着照片上那两张年轻的笑脸,陷入孤独的沉思中。我就坐在她的身边,凝望着她眼角深深的纹路,我想有一天自己也会这样。只是到那时,谁会陪在我的身边呢?心里突然闪过一抹哀伤,我预感以后将会一个人,孤独地走这条人生之路,直至尽头,直至迷失在远方的潮流里。

马莉院长一直看着照片,仿佛在用眼神编织着一段甜蜜的往事。我猜想他们当初或许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或许曾轰轰烈烈,激情燃烧,但不管怎样,他已经不在她的身边,而她,只能以这些老照片来攒起记忆的碎片。

“您该休息了。”我说。

她看着我,仿若在看一个许久不曾相见的老友,我看到她的眼里噙满泪光,这样相望了几秒钟,她才突然回过神来,“哦,几点了?”

“已经是中午了。”

“今天的天气怎样?”

“还不错。”我说。

“孩子,你可以推我出去走走吗?我想见见外面的阳光。”

“可是医生嘱咐,不能让您吹风。”

“就一小会儿,晒一会儿太阳我们就回来,可以吗?”马莉院长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渴望吃到糖果的小女孩儿,看着她渴求的眼神,我再不能阻止。

我们在孤儿院的凉亭里停下来,阳光透过树叶柔柔地渗进我们的皮肤,我们看着一群孩子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然后有人提醒他们该吃午饭了,他们就自动排成队,说笑着朝饭堂走去。我和马莉院长目送他们离去,仿佛在眺望一副更值得怀恋的景致。

“他对你好吗?”马莉院长首先打破了沉默。

而我的目光还停留在10年前,初次见到他的那一刻,风扬起他的短发,他轻握住我的手,对我说:“以后小雅便是我手心里的宝,好吗?”

小辫子说得对,忘记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时间一旦套上了感情的枷锁,便不再只是单纯的时间,那是一种记忆,一种怀恋,一种难以逝去的伤痕。

“他人很好,也一定会对你好的,是吧?”

“嗯,”我回过神来,“岂止好,他对我简直视如己出。”

“真好,但是孩子,我现在常在想,是不是不该把你交给他。”

我把她腿上的毛绒毯子往上抻了抻,“您怎么会这么想?”

“当然,以前我是不会这么想的,直到那天他来找我,说他要一个人去远行,而后,又见到了你,这么憔悴而伤感的你,我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做的到底对不对。”

我半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您别乱想,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他是上天给我的恩赐。”

“就是太好了,所以……”她欲言又止。

“所以我爱上他了。”我的声音很轻,但我能感觉这几个字在我心里慌乱的震颤着的声音。我不想再对自己的心说谎了,是的,我爱他。即使我千万遍地对自己说,这不可能,这怎么可以,但,思念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拖动着我的心。我不能说,我的心里居住着两个声音,感情把理智彻底击败,强大的思念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唉,”马莉院长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正是我担心的。”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迎面走来的人打断。走来的正是孤儿院的新院长,罗西。

罗西笑着向我半躬了躬身子,而后转过头对马莉院长说:“您该吃午餐了。”

罗西院长我是熟悉的,那年她刚到这里做义工,我和小辫子为了抢一张手工纸,不小心摔在地上,磕破了腿,就是她给我上的药。那时候她轻吹着我的伤口,问我:“怕不怕?”我就用力摇摇头。她说:“好,你是坚强的孩子。”我闻到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香味,我固执地认为,那就是母亲的味道,尽管我从没见过我的母亲。只是后来,我被他领出孤儿院,就再没见过她。

“我们回去吧。”马莉院长对我说。我知道,她肯定还有很多话想对我说,而那些,一定是我不曾知道的,很遥远的秘密。但罗西院长的出现,使我们过早地结束了这场谈话。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林季阳的突然造访敲醒了还在睡梦中的我。自从从B县回来,我的睡眠质量就有了显著的提高,梦,还在做,但大多是过去生活的一些凌乱碎片。神奇老人终于肯放过我了,我想。

抚着一头乱发下楼去开门,林季阳劈头盖脸的责备让我一时之间乱了思绪。

“进来坐吧。”我说。

“你早知道她要出国的,对不对?”

“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是她走的前几天才知道的。”我把睡衣用力裹了裹,有些冷。

“她为什么不告而别,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你在问我吗?”我靠在沙发上,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冷漠,但我无法控制自己,我想让他赶紧滚,我讨厌这种茫然的不知所措的神情,讨厌那双忧郁的看不到希望的眼睛,就如讨厌先前的自己。

他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用手抚住自己的头,“我错了,我以为自己能给她一切,但她的心门太牢固了,我始终还是无法走进去,她想要什么,其实我并不曾明了。”

突然就有点儿心疼他。

吉本芭娜娜在她的书中说——生命是一个疗伤的过程。

我想,人的感情总是在爱与被爱,伤与被伤之间,对方真正想要些什么,又有几人能真正明了呢?

我什么都没说,兀自站起身,从茶几上拿起一大盒纸巾递给他,他不接,只双手抱着头,像个刚进监狱的犯人,一样的懊恼与落魄。我只得把纸巾又放回茶几上,走到落地玻璃窗前,单手抚住眼睛去享受今天的阳光。早上还没做完的梦,还在我的头脑中一闪一闪地闪烁着光亮——那是12岁那年的夏天,他第一次教我骑单车。很奇怪,每一次,他在我身后扶住我,我就会骑得很好,但他一旦撒手,我就慌了、乱了,最后必以一个口啃泥为结局。好在他再没放过手。在梦里,我疯狂而快乐地用脚蹬着单车,拐角的时候我还特意摆了个造型,张开双手,模仿泰坦尼克号里的情景,微闭上眼睛,我听到他慌乱的叫喊,然后我突然回头,他不在我背后,车子顿时失去了重心,摇晃了两个回合下来,我和车子终于一起倒在了地上。我迅速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朝车子狠狠踹了两脚。他跑上来,前前后后一通打量:“没摔着吧?”

我撅着小嘴:“你为什么撒手?”

他只一个劲地道歉,“下回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我别过头去不理他,他就一把把我抱起来,举得老高,然后一圈一圈地转,我就咯咯地笑。那时的天空那么明净,天很蓝,云很低,他的关爱在我幼小的生命里闪动着光亮。那就是幸福了,我想。

门铃再次响起,我快速上楼拿了一件长外套,披在身上,去开门。林季阳依然倚在沙发上,沉浸在失去毒蛇女的伤痛中。

“嘿,你好吗?欧阳依雅小姐,又有您的包裹,签收一下吧。”还是上次那个穿绿色制服的邮递员。

我笑着接过邮包,快速地在单子上落下自己的名字,“谢谢你了。”我说。

这次收到的是一双棕色的小暖靴,37号,我穿上刚刚好。

“很适合你。”林季阳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也觉得。”

“谁寄给你的?”

我耸耸肩,“不知道。”

“不知道?”我看到他的眼神突然由悲伤转为好奇,“那上面没有地址吗?”

我把靴子脱下来,换上刚才的那双黄格子拖鞋,“没有。”

“真邪门儿。”

我突然就笑了。

“你笑什么?”他说。

“没什么,只是突然就想笑。”其实我是低头换鞋时看到了他的袜子,不知是故意还是疏忽,我看到林季阳的脚下穿的竟是两只不同颜色的袜子。

我想到刚上大学的那年寒假,他要带我去旅行,临出发的那天,我偏要帮他收拾行李,结果我把他所有颜色的袜子都只带了一只,所以在旅行的那一周,他的两只脚上一直穿着不同颜色的袜子。对此,他既不烦也不恼,只捏着我的鼻子一个劲儿地叫我小坏蛋。

“别嘲笑我,我现在很痛苦,失恋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林季阳一脸严肃地对我说。

“我以圣父圣灵圣子的名义保证,我没有在嘲笑你。”

他突然就笑了,“去去去。”

“阴转晴了?”我试探性地问。

“唉,你不懂,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谁都不会懂。”

“那你可以让我懂啊,说说看。”我不知自己最近是怎么了,也许是生活太无聊了,自从从B县回来就一直窝在别墅里,没有他,这里显得冷清多了。我希望有一些声响,或许发生一些新奇的小事,给我平静的生活带来一点儿涟漪,让我知道,我还活着。

“你真想听?”

“嗯,说说看吧,看我能不能从你们的故事中寻找出毒蛇女离开你的蛛丝马迹。”当然,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他看着我,像突然吹起来的皮球,快要爆炸似的,急于把自己的所有情绪都一股恼儿地倒将出来。可他刚要张口,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又看看我,慌忙站起身走到一旁,用手抚着听筒对电话那边说:“我知道了,我现在有事,一会儿再打给你。”

挂了电话再坐回沙发上的林季阳神情突然变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看,还是改天再聊吧,今天我实在没什么心情。”

我不说话,笑着耸了耸肩。

送林季阳出门的时候,我见到隔壁的菲佣正在满脸怒气地咒骂着什么,隔壁的女主人回来了,我猜。

她叫住我的时候,我是有些意外的。这天早上我刚换上运动装出去跑步,就被隔壁的女主人叫住了。“你好。”她说。

我望着她,忘记了自己究竟在哪部电视剧里见过她,但她演的一定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不然以我超凡的记忆力是不会记不起来的。

“你好。”我说。

“你的鞋带开了。”她说着冲我的鞋努了努嘴。

我赶忙停下脚步,蹲下身把它绑好。

“我好像见过你,在电视上。”我说。

“是吗?这不稀奇。”

“你是演员吧?”

她笑,“不是。”

“不是?”

她笑着摇了摇头,冲前方跑去,留下我一个人,傻傻地愣在原处。

回到别墅后,我用力从脑中搜索有关于她在屏幕上出现过的片段,很奇怪,我就是记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她。既然她不是演员,又在屏幕上出现过,那么她必然从事着一份和媒体有关的工作。直到有一天,我又在屏幕上看到她,我才知道,以前的猜测全部是错误的。

这天,小辫子突然跑来,说要带我去看画展,然后不容分说,帮我披上外套把我拉出门去。说来,我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出过门了,除了坚持每天在别墅周围跑跑步,我几乎与这个城市失去了一切联系。不想出门,不想找工作,只一个人待在别墅里静静地等待,但,具体能等来什么,我一点也不确定。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画感兴趣了?”坐上计程车后,我对她说。

“也谈不上感兴趣,”小辫子甩了甩头发,我才发现她今天竟把头发散了下来,还在头上带了一个镶钻的小发卡,甚至还在脸上化了妆。“只是帮朋友捧场而已。”她接着说。

“朋友,什么朋友,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画画的朋友。”我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她冲我眨眨眼,故作神秘状。

“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最好抓紧时间坦白从宽。”我不依不饶。

“去你的,还抗拒从严呢。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无聊了?”

我搔搔头,是啊,最近真是太无聊了,对我而言,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坐在客厅的大沙发里等待门铃响,然后会有一个穿绿色制服的年轻人给我“送”各种礼物。我把那些礼物一一摆弄来摆弄去,就像以前摆弄他衣服上的扣子一样。

“你还记得以前在孤儿院的那个马小波吗?”小辫子突然问我。

“哪个马小波?”我说。

“就是曾在厨房里偷鸡蛋给咱们吃,结果被马莉院长罚打扫卫生的那个。”

我敲敲脑门儿,“哦……你说的是‘鼻涕虫’啊。”

“对,就是他。”

我摇摇头,“老实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大名叫‘马小波’,主要是他的鼻涕太出名了。”

她大笑着给我一拳,“去你的,没你这么损人的啊。”

我眯着眼睛看她,突然觉得她变了,具体哪变了,我也说不出来,直到见到马小波的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

我们是在市郊的一个展览馆下的车,进了展厅后,一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笑着朝我们走了过来,那架势像电影里的黑帮老大。“来啦?”男人说。

“嗯。这里真不错。”小辫子逢迎着。

“欧阳依雅,”男人伸出兰花指,指了指我。

我皱着眉,“你是……马小波?”

“对啊,是我,嘿,老朋友,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呢。”说着,还用力朝我肩膀上拍了两下。

我说:“你轻点行吗?当我是铁打的啊。”

他悻悻地搔搔头,“嘿嘿,对不起,对不起,激动的,全是激动惹的祸呀。”

我也笑了,老实说,比起眼前的“黑帮老大”,我更喜欢以前在孤儿院为我们偷鸡蛋吃的“鼻涕虫”。

叙旧并没持续多久,我说我想先去看看画,小辫子和马小波也都同意似的给我放了行。其实,我是隐约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谨朋,”我轻轻地叫着这个似乎已经被自己遗忘的名字。他转过身来。“真的是你,”我说。

“嗨。”他冲我摆摆手,并未感到惊奇,防若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似的。

“你也来看画展吗?真巧。”

他笑,“来凑凑热闹而已。”

“你近来还好吗?她(穿套装的女人)还好吗?”我说。

他转头望着墙上的一幅画出神,仿佛并没听到我的话,过了良久才冒出一句:“我们分了。”

我的表情一定很局促,不然脸部肌肉不会抽动得那么厉害。他转过头,“怎么了?很意外吗?”

我试图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但试过之后才发现只是徒劳,“嗯,有点儿意外。”

“情理之中。”他说。

“也是意料之外。”我说。说完,我们都笑了,就像约定好了一样。

“原来你到这里来勾引我们的大帅哥了。”马小波走过来,甩出这么一句话。我知道他是无心的玩笑话,可小辫子的反应似乎比我还要大,用胳膊肘用力碰了碰他,“注意你的用词。”他立刻把手放到脑门上,双脚并拢,腰板挺直,那样子像极了电影里的香港警察,“YES,MADAM。”

大家都被逗笑了,而小辫子笑得格外开心,看样子,她的第二春已经悄然降临了。

据说这次的画展是一个刚刚回国的富婆举办的,展出的画都是些有点才华却又默默而不得志的年轻人所作。

“可谁都他妈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画展结束后的聚餐上,马小波大着舌头说。几杯扎啤下肚,他的舌头就找不着北了。任由小辫子在旁边气得直跺脚,他就是不理。我就乐,酒精真是能燃烧假面具的好东西。

“她是看上了我们之中的一个人。”马小波伸着兰花指一通乱指,“她根本不热爱艺术,一点儿都他妈不热爱。”

“哎呀,你别闹了,让人家笑话。”小辫子急着打圆场。

谁知他大臂一挥,“谁爱笑话谁笑话,我……我是谁,我甘愿为艺术献身,有几个臭钱有他妈什么了不起,老子不稀罕,啊呸,不稀罕。”马小波真的喝大了,不过我才刚知道,原来他也是那些穷酸画家中的其中一个。

“小雅,你笑话我吗?”马小波端着酒杯在桌子上磕得铃铛乱响。

我摇摇头,“有什么怨气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

谁知马小波竟热泪盈眶,把我的手举到嘴唇边吻了吻,“知己啊,知己。”我下意识地瞅了眼小辫子,她早已气得七窍生烟,“爱咋地咋地吧,我也懒得管你了。”说完一撅嘴,一跺脚,抱着双肩坐在一边生闷气,活脱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其他几个跟来的画家也全都嚷嚷着钻到了桌子底下。

“她看不起我们,即使她看上了苏谨朋那小子,也还是瞧不起他。”他开始有点语无伦次,“要不是姓苏的那小子他们家急着用钱,他会看上她?呸。”

“谁?你说谁?”我好像瞬间耳鸣,数列火车在我的耳边呼啸而过,轰轰乱响。

可马小波却不再说了,只一个劲儿地扯一些他所谓的艺术,作品……而我,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我只想知道他刚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不说,我就站起来揪住他的脖领子逼他说。小辫子赶忙上前拦住我:“你疯了吗?小雅,他们疯,你也跟着一起疯吗?”我这才放了手,四肢瘫软地跌坐在椅子上。四下里看了看,苏谨朋并未跟来。

回去的时候我和小辫子把马小波连拉带拽地拖上计程车,至于桌子底下的那些人,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回去的路上,小辫子一直攥着马小波的手,时不时地撩起他额前的头发,用手轻给他擦擦汗。

“爱他吗?”我说。

她摇头,“只是觉得踏实,其实女人要求的不多,只是一份踏实的安全感而已。”

我提醒她,“你也是写小说的人,怎么可以这么不浪漫?”

她笑,“可生活毕竟不是小说,缠绵抵不过柴米油盐,爱情更是不能当饭吃。”

小辫子确实是变了,不再是那个趴在我肩膀抽泣的小女生,变得现实了,也宿命了。

“你们是怎么重逢的?”我说。

“这个说来话长了,而且还有些喜剧色彩呢。”就在她想要向我展示这幅喜剧画面的时候,马小波醒了,醒来便嚷嚷着:“酒呢?翠花,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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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