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盏灯精巧不俗,出的谜语也是简洁有趣,若是公孙雅想,定然是能手到擒来的。她心中想的极好,倒是身边小黄门不知道内情,听着主子们要猜灯谜便笑说道:“两位主子,若是要才灯谜祈福,还是中间花坛上那四盏好得很,听说那几盏灯可是法华寺那边的长老祝过祷的佛灯,带回去祈福辟邪,最好不过了。”
公孙雅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多说法,听见他如此说。双眼一亮,“此话当真?”
那小黄门立即躬身道:“奴才如何敢欺瞒公主殿下,那四个灯谜都是张晓生张先生写的,至今还未曾有人能答得出来了,娘娘这样慧敏,总是能想得到的。”
“你说的是。”公孙雅笑的开怀,扯着绮罗的袖角道:“阿罗姐姐不曾认识那酸儒,说实在大他也算的上是个好人,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虽然时候已晚,但是绮罗还是不愿让她失望,当即便颌首道:“你说的是,既然如此,便去看看吧。”
御花园中间搭了一座高台,锦带飘飘,四方挂着四盏精致的灯,薄薄的纱帐飞瀑一样流泻下来,更是增添了无比美妙之感。
公孙雅牵着绮罗的手走到一盏金色佛莲之下,指着那上面的锦带念叨道,“缘木过淇水?”
念叨了三遍,可是实在是猜想不出谜底是什么,只能无奈的转过头来问道:“绮罗姐姐,这盏佛莲灯真是漂亮……只是……”
“只是公主猜不出那上面的谜底什么?对吧?”笑语笑着接了一句,对着绮罗笑道:娘娘,公主猜谜的水平虽然不高,只是这看东西的水平确实高多了,你看那上面的佛莲多美啊,要是能给您带回到宫中去挂着也是好的,你便卖点力气帮公主好好想想吧。”
“你们说的甚是轻松,明明是拉着我来的,却要我把谜底猜出来。”他们三个走了一路,赢了灯盏无数,可偏偏没有一个是公孙雅猜出来的,这是高台四方灯盏的最后一盏,即是美丽,便是绮罗看了心中也有三分赞叹。她点点公孙雅的鼻子,道:“手里已经有了那么多灯了还不满足,你们两个蛇鼠一窝,只算计我一个人,当真是好本事。”
公孙雅什么都不怕的腻味上来,像只小猫一样撒娇:“猜猜嘛猜猜嘛……”
绮罗拿她无奈,只能上前去,对着那看守花灯的小黄门柔声道:“取出纸笔来吧。”
那小黄门忙应了一声,诚惶诚恐的取出一份纸笔。绮罗接过来,拾起袖子,在朱红的纸上写下一个墨字。
公孙雅忙凑过看,咦了一声,“怎么是个棋字?”
绮罗放下笔,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有些偏僻,便是借着木舟过淇水之意,以木过水,便留下木子,再和无水之淇,便正是一个棋字。”
公孙雅听得头昏昏的,只听见绮罗解释完了之后又感叹道:“只是这一句便现了高地了,真不知道是哪位些出来的,竟有如此精巧的心思。”“哈哈哈,容娘娘如此高赞,真不知道是那臭小子积了几倍的福气。”
平地乍起一声长笑,绮罗等人看过去,正见着几人从灯影下走出来,大笑的那人的一身锦袍,满面笑容,正是方才才见着的公孙述,他身前走着一人,全身拢在厚厚的貂裘之中,只露出冠玉般的一张脸,墨色的眼中满是温润如水的笑意,正是多日不曾相见的公孙简。
“不想深居简出的容娘娘还有这样的雅兴,倒是让简错看了呢。”
公孙简行最前,俊秀的面容在柔光之下,出奇的柔和。
绮罗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微微施礼道:“两位王爷安好。”
公孙述赶忙还礼。公孙雅本来看见公孙简来了是有些不自在的,好在公孙述也跟着来了,她朝着四哥行了个礼便冲着小六哥笑道:“呦,六王爷这是自己猜不出来,拉了救兵过来么?”
公孙述瞟了绮罗一眼,大笑道:“我说小雅公主,我们彼此彼此罢了。你不也拉了容娘娘来助阵。”他一双眼中亮光闪烁,扭头冲着后面慢吞吞走着的人笑道:“酸儒,用不着我四哥了,便是容娘娘一人便将你那什么惊天大灯谜给解了,我看你还是不要来丢人了啊!”
绮罗和公孙雅这才看清他们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身长袍,大喜的日子也不见一份喜气,只是简素的很,长得极为瘦弱了,似乎禁不住夜里的寒风,每走几步便要轻咳几声。
他走的极慢,在公孙述喊了一声之后,想也不想停下步子转身就走了。
绮罗心中大惊。
公孙述也大惊,虽然他知道张晓生脾气一向古怪,可也没有在女子面前这样施礼的时候,脚步一动赶忙跑上去,要将他拉扯回来。公孙雅不想留在这里,大喊一声,“都跑什么?”也追着公孙述过去了。
三个人在前面拖拖拉拉,便只剩下绮罗与公孙简两人面对着面。
今日是大日子,绮罗少有的穿了一身正装,只是她性子疏懒,长发还是松松挽着,不见规矩的样子。只是此时落在眼底,当真是绝丽无双。
公孙简把她身影深深看如眼中,低声笑道:“简问的话,娘娘还未曾回答。”
人多得很,到处都是喧嚣,只是两人身边安静极了,似乎并不能收到外界一丝一毫的影响,美的就像是一幅画。
绮罗微微侧首让来他的视线,柔声道:“只是外面热闹极了,想出来看看。王爷一向是喜静的,病情才好的不多,怎么今日竟也进宫了?”
她不想多事,只是遵循宫中礼节而已。
公孙简笑的更是开怀,“多谢娘娘关怀,简的伤势早就不碍事了,今日进宫来,便同娘娘一样,只是看着这热闹繁华,不想自己冷清。”
绮罗微微颌首。
两人只说了两句话,那边的张晓生已经被公孙述兄妹二人合力给拉了回来,不甘不愿的站在灯光之下。
公孙雅催促他给绮罗施礼,他却不动,只是看着高台上的灯。
一身潇潇而立,便是身形瘦弱衣着简素,身上照样还是有一股便是皇室也无法匹敌的浩然清气。
绮罗心中大气,示意公孙雅不要再开口淡淡道,“先生不必多礼,若是不自在,大可离去。”
张晓生这才看了绮罗一眼。
说实在的,这张晓生虽然名字平平无奇,长得确实十分的俊秀,剑眉星目。若非是身形太过瘦弱,几乎抵得上俊俏的杨穆平杨小将军。
他那一双眼睛生的极好,清澈如水,便这样看着她,却让她从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受来。
似乎是悲苦,又似乎是哀戚。
绮罗当即转开眼,却忍不住问道,“先生请恕我冒昧,我看先生眉间带青,脸色不正,是带病的形容,不知先生年纪轻轻,为了什么如此伤身?”
公孙简眸光荡漾一下。
张晓生兀自看着绮罗不动,但他的目光极正,丝毫没有因为绮罗的形色便变了颜色,即便是一丝惊艳也无,当真是心中空无一物的形容。
绮罗身为医者,医者慈悲,见着病人便要询问一二,是以不论着张晓生如何无礼也继续问道:“先生内忧过重,纵然是神医在侧应当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若是想要身康体健,还当放宽心才是。”
张晓生还在看着绮罗,公孙述瞧出不对,使劲拉了他一下,大笑道:“早就听说娘娘是个菩萨心肠的,若是小王以后有了什么头疼脑热要向娘娘求医,娘娘定然要亲自诊治啊!”
公孙雅扑哧一声笑出来,“当真是笨蛋一个,娘娘可是神医,你是得了什么病了,还要娘娘亲自为你医治啊?便是皇上也不会轻饶过你,四哥,你说是不是。”
公孙简俊颜带笑,“自然,便是谁,也不会让娘娘多劳累。”
绮罗只当没听见,冲着公孙述笑道,“六王爷长安久乐,定然不会轻易生病,公主早已拜入我师门之下,也算得上是半个神医,王爷若是想要找不要诊金的医生,请公主也是好的。”
“别了别了。”公孙述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似的,扫了大笑着的公孙雅一眼,心有戚戚的说道:“若是让她为医生为我诊治,我倒是愿意拼着皇上的处罚来求娘娘。”
公孙雅柳眉一剔,冷声道:“哼哼,你既然这么说,到时候我便守着娘娘的门,不让你进来一步。”
她说完,便是自己也掌不住,大声笑开了。绮罗抿唇笑了笑,但看着张晓生一副格格不入的悲戚样子,还是觉得矜持些好。
这人似乎不喜欢她,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在这边了。
她鞠身行了一礼,柔声道:“两位王爷请慢赏,我有些疲累,先告辞了。”
公孙述连忙还礼,公孙雅嚷嚷着要小黄门把吊着的灯给摘了下来,硬是要塞进绮罗手中。绮罗没奈何,只能自己提着。好在那灯制作的精巧极了,并不沉重。
公孙述看着她手提佛灯的娴静样子,心中微微一暖,在她转身之前淡淡喝了一声,“容娘娘且慢。”
绮罗脚步一顿,侧首来看他,眉眼之间染上好看的暖色,淡光流动,翩若惊鸿。
公孙简觉得大抵是今日的酒用的多了,竟然止不住气血上涌,从心中开始混沌起来。他借着这股少见的意气走到绮罗面前,看了她身边所伴的仆人公主,笑道:“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绮罗低眼想了想,觉得公孙简要说的话定然是极重的。他虽然性子不定,但此时却是在宫中,便是怎样也不会放肆。若是拒绝了他,说不定还要有什么风浪。念头至此,她淡淡应道:“好。”
公孙简眉眼展开,单手请到:“请。”
然后一马当先行了。
众人面面相觑,再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要搞什么名堂的。笑语紧紧拉着绮罗的衣袖,低声道:“娘娘慎重。”
绮罗冲她摇了摇头,推开他的手,提着灯随着公孙简走了。留下一众人站在原地,各种各样的脸色。首先出声的张晓生,他连看都不曾看一眼,只冷哼一声便转身走了。公孙述担心他这个样子撞上那个王孙贵族便又是一桩事端,朝着公孙雅使了个眼色。自己赶紧跟上去。公孙雅撅了撅嘴,却又不敢动,只能在原地等着。